撿到一只始皇帝

第兩百二十八章 您是第六種蛀蟲

聽到老者的名字,幾個儒者連忙俯身長拜。

盡管他們并不是同一個學派,可是面對其他學派的大學者,尊敬還是要有的,尤其對儒者們而言,除卻某一派,他們大多時候都是講理的,也是講禮的,如果謾罵他們的人不是韓非而是公孫龍,或許他們就不會動手,因為他們要尊敬長者,要愛惜年幼的人,要對他人和善,寬厚,這是孔子所教給他們的。

孔子給他的后人們留下了很多的道德,相比治政理念,如何做人似乎被孔子說的最多,在孔子的諸多思想里,道德思想的比例是很高的,因此儒家的弟子們,大多都是善良的,寬厚的,秉持正義,也會憤怒的向仇人拔劍,可是這漸漸的就變了味道,越往后就越是如此。

沒有學會孔子的自律,卻學會了孔子的高傲,沒有學到孔子的道德,卻學會了變通...孔子因為可以自律,才能保持自己的高傲,不屑的看向那些自私自利的小人,因為自己的道德,他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適當的低頭,什么時候不可以。

鄒衍又笑呵呵的跟這些人聊了片刻,得知馬服君不在這里,老人也有些沮喪,不過,聽聞這里還有個韓非,他的興致就來了,笑著告別了這些年輕的儒者們,馬車駛向了馬服鄉。

儒者們低著頭,再也沒有了趕來時的傲氣,他們都在思索著,思索著韓非的言論,雖然這言論讓他們無比的憤怒,可他們還是在認真的思索著有儒者忽然開口說道:“想要以圣人的道德來規范所有人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就是在堯舜禹的時期也不能避免有小人的存在啊。”

“您為什么要這樣說呢?難道您認可韓非的言論嘛?”

“并不是這樣我還是覺得,只有人人都有道德人人和善的社會,才是最完美的可是我們所追求的世界真的能達到嘛?”,那位被韓非氣的吐血的儒者,他喚作子修,這十幾個人都是屬于子張之儒。也就是被荀子所罵的賤儒他們的開辟者是孔子的弟子顓孫師,其字子張。

論語里,大部分的詢問都是這位跟孔子去問的,他似乎很喜歡問問題,這讓孔子都有些不滿說他的思想太過偏激,而子張之儒也是如今最多的,他們追求的嚴己寬人又過分的去追求孔子所說的道德世界,這讓荀子都對他們很不滿說他們整天效仿堯舜的外表內在卻是半點沒學會。

子修忽然開口說道:“孔子說:天下為家各自撫養自己的父母,各自愛護自己的兒子,努力的為自己謀生,用典章制度,倫理道德來明確君臣的關系,促進父親與兒子的感情,讓兄弟變得和睦,讓夫婦不再爭吵,讓人們都有可以耕作的土地,還要設立城墻來保護自己...或許,圣人所說的這種社會,才是目前所可以追求的。”

“您?!”,周圍幾個儒者驚訝的看著他,眼里滿是不解與憤怒,子修認真的說道:“我們這一派的儒者,人數雖然很多,可是沒有可以為我們開口的人,沒有揚名天下的圣賢,如今韓非所說的,正好是對應了我們的缺點,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改變了,既然如此,我們為什么不能也做出適當的改變呢?”

“這就跟我想要吃到果子,得想要用心的培育果樹,如果整天只是思念著美味的果子,卻不去栽種果樹,能得到果子嘛?”

“您這是不對的!”,儒者之間忽然爭吵了起來,讓子修感到開心的是,并不是沒有人支持他,這一批的儒者分成了兩派,爭吵著向齊國趕去,而那些支持子修的人,卻是不知從哪里拿出了《全馬服書》,開始對比自己的理想,尋找合適的制度,用以借鑒。

而在這時,鄒衍的馬車剛剛到達了這里,鄒衍走下了馬車,這里聚集著的百姓們還在談論著方才的辯論,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位老者,只有在跟韓非聊著天的公孫龍,看到了他,他看著這位老者,老者甚至都無法自己走路,需要有人來攙扶著他,可是他的眼里并沒有半點的渾濁,精神奕奕,他下了馬車,雙眼就盯住了韓非。

韓非順著公孫龍的目光,看到了這位鄒衍。

韓非走上前,拜見了這位長者,方才詢問起他的來意,是否需要幫助,鄒衍瞇著雙眼,笑呵呵的說道:“我是來找馬服君的,我聽聞,馬服君對于王朝的變更,對天文,地理,都有著自己的看法,我想要跟他探討這其中的學問...”,韓非聽聞又是一個來找茬的,頓時就變得有些冷淡。

他說道:“我的老師正在忙著修建渠道,幫助災民,請您改天再來吧。”

“不,我就在這里等著他。”

公孫龍這才走過來,與這位拜見之后,方才笑著問道:“請問您是什么人呢?”

“我是鄒衍。”,老人再次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公孫龍瞪大了雙眼,鄒衍是齊人,當初投效燕昭王,跟樂毅是同僚,燕昭王聽說他來了,拿著笤帚為他打掃地面,生怕他身上染上了灰塵,就是這么個有名的人物,不僅比公孫龍年長,還比他要更加的有名氣,公孫龍再拜,并且也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老人打量了他一眼,這才有些不屑的點了點頭。

韓非自然也是聽說過他的,便帶著他前往學室,走在路上,鄒衍又問起趙括什么時候會回來,韓非不悅的說道:“若是您急著辯論,這里有一位公孫龍先生,您可以跟他辯論。”,公孫龍心里迅速想著稍后該如何對付鄒衍,心里的好勝心也是被激了起來,盯著鄒衍的臉。

“我不跟他辯論。”,鄒衍認真的說道。

韓非一愣,方才詢問道:“這是為什么呢?難道您擔心自己辯論不過他嗎?”,公孫龍也是有些好奇,困惑的看著鄒衍,按理來說,鄒衍這樣的學術大家,不該畏懼與自己辯論啊。

鄒衍認真的說道:“所謂辯論,應該區別不同類型,不想侵害,排列不同的概念,不相混淆。抒發自己的意旨和一般概念,表明自己的觀點,讓別人理解,而不是困惑迷惘。”

“如此,辯論的勝者能堅持自己的立場,不勝者也能得到他所追求的真理,這樣的辯論是可以進行的。”

“如果用繁文縟節來作為憑據,用巧言飾辭來互相詆毀,用華麗詞藻來從偷換概念,吸引別人使之不得要領,就會妨害治學的根本道理。那種糾纏不休,咄咄逼人,總要別人認輸才肯住口的作法,有害君子風度,我鄒衍是絕不參加的。”

韓非聽聞,不由得說道:“您說的太對了...”,隨后,他又意識到公孫龍也在這里,便不再說話,而周圍的那些弟子們,卻是肆意的交談了起來,顯然他們都很認可鄒衍的話,這一次,公孫龍面色赤紅,卻是淪落到了方才儒生那樣的地步,他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論說什么,都會成為鄒衍口中的有違君子風度的申辯。

公孫龍用衣袖捂著臉,急忙離開了這里,再也不肯走在鄒衍的身邊,對于公孫龍的離開,鄒衍也沒有去說什么,只是笑瞇瞇的打量著身邊的韓非,方才詢問道:“您覺得王朝更替的原因是什么呢?”

“國家沒有永久的強、也沒有永久的弱。執法者強國家就強,執法者弱國家就弱。制度沒有永久先進的,不因為時代的改變而改變制度的,就會滅亡,能適應時代并且不斷做出調整的,就可以強盛。”,韓非認真的回答道。

鄒衍并沒有直接反駁韓非,相反,他卻是點了點頭。

等到進了學室,鄒衍也坐在了弟子們所聽課的地方,韓非坐在了他的面前,弟子們坐在周圍,認真的看著老者,鄒衍所帶來的幾個弟子也是站在他的身后,打量著面前這些人,鄒衍這才對韓非說道:“天下一切的事物的改變,都是有規律的,從大自然到人類的社會,都是有規律可循的,您知道這件事嗎?”

韓非搖了搖頭,不為所動,從模樣上來看,他就是個堅定冷酷的執法者,并不會聽這樣的荒謬的言論,他只看實際。

當然,若是趙括在這里,是肯定會嚇一跳的,因為這言論聽起來是有些耳熟的。

鄒衍認真的說道:“我為了搞清楚這種規律,我觀看天象,又認真的探查地理,我終于明白了天地所運行的規律,這世間的一切,都是按著金木水火土五行的規律來運行的...當初黃帝的時候,天上出現了大蚯蚓,黃帝說這代表了土氣旺盛,所以黃帝時候崇尚黃色。”

“大禹的時候,冬天里草木也不凋零,大禹說:這是木氣旺盛!到商湯的時候,水里出現了刀劍的倒影,商湯說:金氣盛!周文王的時候,有渾身燃燒著火焰的鳥出現,文王說:火氣盛!”

“所以萬物都是相生相克的,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眾人頓時談論了起來,無比的喧嘩,韓非卻搖著頭,說道:“黃帝作戰勇武,大禹治理了水,商湯溫和的對待諸侯,文王得到百姓的支持,這才是他們能強盛起來的原因,這跟什么五行是沒有關系的。”

“您必須得要承認,這種規律是存在的,是一定存在的,就算我說的不對,可這并不代表我所鉆研的規律是不存在的!”

韓非惱怒的站起身來,大聲的說道:“是我說錯了,天下不只是有五種蛀蟲,還有一種蛀蟲,他們不能幫助君王治理天下,不能教導百姓該如何遵守法紀,卻以一種鬼神的學說來迷惑君王,提倡王朝更替,鼓勵奸賊造反,您就是這第六種蛀蟲啊!!”,鄒衍忽然大笑了起來。

“請問我那五個同類分別都是什么呢?”

趙括卷起了褲腿,扶持著展,幾個人行走在泥濘之中,鄭國走在最前方,他認真的看了這里的受災情況,又查看了附近的渠道,他又在這里住下來了,整天都是在竹簡上寫著什么,趙括偷偷看了一眼,卻發現上面都是各種的圖形,以及一些運算,趙括即刻就不看了,看的頭痛。

鄭國在看了這里之后,又去查看了西門豹所挖掘的那幾個渠道,那里也是遭受了災害,看完了這些,他又忙碌了好幾天,這才認真的對趙括說道:“我明白原因了,這些渠道的位置都是正確的,只有幾個細小的錯誤,也是可以改變的,可問題是,構造并不嚴謹,渠道的兩側有泥石,可是底層并沒有...”

“這渠道啊,三面都應該由石塊來穩固...”,鄭國認真的說著,展時不時的點著頭,趙括就是一臉的茫然了,這里還有石頭的事情嗎??等到鄭國詳細的畫出了自己的方案,包括新設十一條小渠道,并且將自己可能要耗費的物資人手都計算出來的時候,趙括就徹底懵了。

原料且不提,就是鄭國要的三十萬民夫,他上哪里去找啊??

趙括有些為難的說道:“趙國的事情,您是知道的,這些年里,趙國的百姓雖然比王朝富裕了一些,可是國庫內卻沒有足夠的糧食,也沒有您需要的那么多的原料,趙國更不可能發動三十萬民夫來這里修建渠道...請您體諒,稍微減少人力,減少些原料,適當的進行調整,您覺得可以嗎?”

鄭國生氣得說道:“渠道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這渠道建成之后,可以惠及附近的百姓數百年,可若是有疏忽的地方,就一定會造成災害,傷害百姓,我修建渠道是為了幫助別人,可不是為了傷害他人,請您不要這樣說,用幾十萬人來修建出一個可以恩惠數百萬人的肥沃土地,難道這不劃算嗎?”

趙括愣住了,他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不是我不愿意,是趙國沒有這樣的實力啊...”

“這樣吧,我帶您去找虞卿,跟他商量這件事。請您放心罷,我會親自來參與修建,我也會拿出自己的財富來幫助修建...這件事,我們一定要完成,不能再讓大河兩岸的百姓不斷的遭受這樣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