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又一天過去了。
當一個女人和時間對抗,結局無非兩種:要么變瘋,要么淡定。
紀以寧無疑是贏家。
她足夠聰明也足夠清醒,清醒地知道她遇到的對手是唐易。這個男人是個謎,無人可解,他也從不給任何人可行至他內心的路徑。
她為他收拾書房,桌上隨意攤開著各種絕密文件,資金龐大內容精細,他就這樣把整個唐家的各種秘密散落在她眼前,如此毫無顧忌,簡直肆無忌憚,好似料定她對他的絕對忠誠,又或者,他或許根本不在意。以她對他的了解,他既然敢把所有的弱點暴露在她面前,那就表明,他同樣有那個手段對付她可能為之的背叛。
簡直無法無天。
在最初的那段日子,紀以寧腦子里詭異地不停閃現‘小蘿卜頭’和‘江姐’的故事,不停想到無數革命先烈被反動派囚禁最終成功解放全中國的故事,看到《紅巖》等等革命書籍時,紀以寧都會覺得自己整個靈魂都會詭異無比地熊熊燃燒起來。
看看先烈們,她就釋然了。唐易好歹沒有對她上老虎凳辣椒水,好吃好住供著她,雖然在她看來這是變相囚禁,但旁人看來,她這分明就是□L的三個字行為:傍大款。
倒是唐易對她這種向革命先烈學習的想法深感有趣,雖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心理活動的,但某天他忽然興趣來了,居然還饒有情調地教她:‘如果將來有一天,你被我追殺,記得千萬不要向狼牙山五壯士學習,因為我比小鬼子更狠,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你往下跳我一樣追下去……’
驚得紀以寧立刻收起了所有革命書籍,從此不敢再有此類非分之想。
對這樣一個沒有任何規律可言的男人,紀以寧絕對不敢說自己沒有過反抗的念頭,在被他氣炸了肺的時候,她也有過諸如‘死了我一個,還有后來人!’這種同歸于盡的歹念。
可是兩年了,她什么都沒有做,她甚至已經放棄了任何反抗的想法。
只因為,無意中見過的一次,他一個人的獨舞。
那是一個冬日的深夜。
他抱著她在臥室做ai,整個人一反常態的沉默無比。
平時他都會笑得妖艷說些不緊不慢的話,看她被氣炸了卻拿他無可奈何的樣子,然后用他獨有的妖嬈姿態引誘她承受他全部的溫柔和全部的暴烈。
每次□的時候,她在水光中看著他那張令人驚艷的臉,都會覺得那么不可思議:一個沒有ai的男人,怎么還能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呢。
她不記得那一天自己是怎么睡過去的了,只覺得他抱了她很久,臂彎里暖意四生,她被他弄得筋疲力盡,一時貪戀他溫暖的懷抱,就這樣沉沉睡去。
半夜忽然驚醒。一摸身邊,竟沒有了他的身影。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忽然從心尖升騰而起,長久以來的相處讓她對他的心思畢竟也了解了兩三分,腦中不停閃過他翻身下床離開的孤寂背影。
他是她宿命中的誘H,引她停不下腳步。
她起身,披上睡衣,離開房間。恍然看見書房里亮著燈,她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本以為他會在伏案公事,卻沒料到,意外看見了從此讓她此生難以忘懷的一幕。
他在跳舞。
一個人。
這棟別墅所有的隔音效果都是驚人得好,于是她悄悄推開書房的門,只聽見里面的舞曲,震耳Yu聾。
是妖嬈的桑巴,緊張,熾熱,X感,近于□。
她一下子被這樣一個陌生的男人誘H住了腳步。
她是生于豪門長于豪門的女孩子,雖然最后家破人亡走向破滅,但絲毫改變不了她所接受過的教育事實。她從不接觸拉丁,因為她的父母不會允許,她的朋友不會贊同,所有的拉丁舞在他們眼里都是帶著原始的粗野氣息的,男歡女ai的□舞,絕不適合她這樣家世良好的女孩子。
未曾料到,他卻是高手。
禮教約束對他而言是廢紙一張,他連法律條款都不放在眼里,根本不會在意旁人的眼光。他只做他想做的事,不管對錯,無法無天。
于是,就在這一個冬日的夜晚,她看見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唐易。精致、熱情、驚心動魄。
拖鞋被他踢到了一旁,□了雙腳和地板親密接觸。他也沒有穿西F外套,只穿了件襯衫,扣了兩三顆紐扣,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剛剛從□中抽身而退的身T,仿佛還殘留著□時的余韻,透著她的味道,配合桑巴那獨特的妖異舞步,一步一驚心。
無法形容那個畫面。
她不得不承認,她沒有見過比他更妖嬈更懂得誘H的男子。
他就這樣在萬籟俱寂的冬日深夜,獨自一個人在書房超然而舞,腳下的暗影如同魔魅作勢撲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像一場幻覺。
是,幻覺。可是假使沒有幻覺,又何來幻滅?
他一直都是偏冷Se調的人,狠起來摧枯拉朽,卻不料,就是這樣被認定不近人情的一個男人,會有這樣熱情的動作,亦會有這樣柔軟的一面。
她一直都相信,拉丁是人控制和運用自身肢T的一個極致,換言之,自我放縱與沉醉的極致,真正的自我釋放。
她中邪般呆立不動,在這個深夜里凝視這個叫唐易的男人。在他的世界里,光線的天羅地里,正與邪的分界柱前,他在獨舞。全然不見眉目,但衣衫沾染了深Se的光影,舞時飛濺如霧,她看見他偏瘦的身形以那樣的節奏碾轉,進退以及勾連,旋轉時速度快得J乎看不見落腳點,就這樣跳出了一支完美無缺的桑巴。
紀以寧看S了眼睛。
桑巴怎么可以一個人跳呢,尤其是,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
未免,真的太寂寞了。
最后,她靜靜退出,關上書房的房門,不打擾他一個人的世界。
回房,心難再止水。
忍了又忍,終究沒忍住,打了電話給一個人。
即便是深夜,唐勁的聲音在電話那頭也依然溫和,絲毫沒有被打擾的不快,他有點不確定地叫了一聲:“以寧?”
“是我,”她抱著電話,心如擂鼓,終于問出了一個問題:“今天,對唐易來說,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否則,怎么可能會有如此陌生的唐易。
“你不知道嗎?”唐勁詫異地反問:“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啊……”
她一下子懂了。
難怪,難怪像他那樣的人,也會有那樣溫柔的一面。
原來,他不是沒有ai的,他只是ai得太深,存心讓所有人都看不見。
她畢竟太善良,于是他無意中被她看見的另一面一直留在了她心里,白森森的,好像光。
于是這以后,她開始夢見他。
夢到他的臉,連他嘴角向下彎的形狀也夢到,他的那種冷漠隱忍而又從不自知的表情,一路跟到夢里來。她真是笨,不懂得保護自己,在夢里也一直受傷。
人為什么要有感情?
大ai臨頭,她慌得彎下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