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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素摸索著下了車,前面的男人扶住了他的肩膀,等著后面的人下車后,兩人一左一右扶著蒲素往前走,過門檻的時候還出聲提醒他把腳抬高。
進了屋,蒲素就聽見門后“哐啷”關門的聲音。然后前排的那個人讓他在這里等一會,他去請示站長過來。
蒲素也不說話,連沒關系都不說。只是木著臉,表示自己很生氣。對他這態度,司機也不在意,只是開著車子繞到貝當路上一路往西,這是往徐家匯的方向。
車子并沒有往上次阿廖沙他們跟蹤到的蒲匯塘路開去,到了臺斯德朗路(廣元路)時司機一個轉彎,在路邊停下,然后和蒲素說讓他下車到路邊的另一輛車上。
蒲素能感覺到汽車行駛路線一直在繞圈子。
車里三個人分工很明確。司機負責開車,副駕駛座位的人負責觀察是否有追蹤和路邊狀況。而他身邊的人自然是負責對他搜查和控制。
蒙在頭套里蒲素聽見前面的人不斷發出指令,讓司機向左轉彎或者在前方路口調頭。
蒲素裝作猶豫很不情愿。司機就寬慰他說:“陳站長一直在等你,上了這輛車就到地方了。”
蒲素頭被蒙著,既不搖頭也不點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此時正全身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害怕。
蒲素拉開車門上去后,這個三十多歲的司機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騰出另一只手在蒲素的身上摸索了一遍。然后和他打招呼:“抱歉了,蒲先生,這是規矩,沒辦法……”
說是這么說,從他毫不在乎的臉上看不出有什么抱歉的意思。
這個做法既能徹底觀察是否有追蹤也可以打亂蒲素的方向感。
只是對于蒲素來說他根本就沒費力去記住方位,完全沒有必要。起碼目前來說,軍統只是他需要借助的一個通道和全新的身份。極有可能今后還會和他們真正開展合作,甚至并肩戰斗都是有可能的。
車子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從聞到的氣味判斷,現在應該是到了郊外。
在顛簸的路上行進了一會之后,車子開始慢慢停穩,前邊的人先下車打開了他這一側的車門。
旁邊的男人讓他小心低頭,別碰到車門上。并且關照他出去后在摘頭套前不要抬頭。
“蒲先生要是覺得不舒服可以和我說,把下面掀起來讓你透透氣……”
這家伙表現的還很細心。
這邊他的腳步聲剛走開,身邊的那個人就摘掉了他的頭套,一邊說:“非常時期,兄弟多包涵,也不是針對你,誰來都……”
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剛摘掉頭套的蒲素此時沖到屋角彎腰連連干嘔,一邊努力的朝他比劃著,大概是要一個盆,快忍不住了。
“這里可不行,這可不行……忍忍,忍忍!”
男子湊近蒲素一邊幫他揉著后背,一邊說這里可不是嘔吐的地方。
“蒲老弟,這是怎么了?”
這時屋里傳來陳功書的聲音。
蒲素此時嗆的說不出話,鼻涕眼淚都掛在臉上。手忙腳亂地拿出手帕捂在嘴上,表情十分痛苦。
“這是怎么弄的?怎么把他搞成這樣?快送杯開水來!”
陳功書的聲音里透著憤怒,聽上去像是十分心疼蒲素的遭遇。
“沒,沒事……就是之前透不過氣,剛才那段路太顛……”
這時的蒲素好像才緩了一點,接過身邊男子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壓了壓。
他身后那個遞水的男人咧著嘴不出聲地輕笑,對面的陳功書看見了也是只當沒看見。只是上前拉著蒲素的手,讓他到桌子前坐著歇息一會。
被陳功書拉了這一把,順勢陳功書和他做了個握手。一邊嘴里解釋著之前的一番待遇是局里的規定……
蒲素也不吭聲,仿佛還沒回過神。感覺到被他握著的手掌心傳來一陣劃動,這是陳功書手指在他掌心看似不經意地掠了一下。
他當然不會認為這位軍統上海情報站站長有什么特殊癖好。這一下只不過是在查看自己掌心是不是有老繭。
在莫斯科訓練期間他們就不用器械來訓練力量,而是改用其他方式。而目的就是防范出現剛才的場景。很多時候一個細節就能暴露身份。
民國時期的文弱知識分子,如果掌心都是老繭那無疑是極不正常的。當時還沒有野蠻其體魄的倡議,文化人非常講究頭腦和身體雙文明。
在一張案牘前坐下后,蒲素這才開始抬頭看了看四周。南面進門的一扇古樸木門已經關上了。廂房里的一扇窗戶掛著厚厚的布簾。側邊還有一個門,不知里面通向何處。
這是一間標準的中式住宅堂屋,只不過原本應該懸掛中堂的地方空空如也,屋里僅有一桌一椅和一個落地衣帽架。
陳功書笑吟吟地看著蒲素說:“子言兄上次翻譯的那一篇文章即日已經在重慶日報上全文刊載。只是山高水遠在上海我們一時看不到……”
“不過,子言兄放心。我已經帶了消息過去,要是有那邊過來的兄弟,幫忙帶一份報紙過來,給子言兄留作紀念……”
蒲素聽了面色漲的通紅。立刻激動的要站起,差點還打翻了椅子。陳功書連忙也跟著站起上前扶住蒲素,等他站穩了,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喟嘆一聲:“子言兄,大才啊!”
“更難得的是子言能在這個時候毅然回國報效……”
接著陳功書說了一番誰都不信的鬼話。只是蒲素讓他成功地以為自己信了。
隨著陳功書時而深情,時而激憤的忽悠。他一會攥拳,一會欲要拍桌,等到陳功書突然一個立正低喝:“局座有令!”時,他已經完全是個愿意為了黨國肝腦涂地,最堅決最忠心的黨國分子了。
“局座有令!”
陳功書攤開一份任命狀,表情很是嚴肅。
蒲素也立刻起身,雖然努力想站的挺拔一些,卻還是看上去松松垮垮。
陳功書瞥了一眼雖然感覺不像話,只是覺得對他要求也不能太高。
于是繼續宣布:
“任命蒲素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直屬情報員。此狀!”
“民國二十九年,三月九日!局長:戴利!”
這邊一念完,陳功書就親切地迎了上去和蒲素做了個克制的擁抱。拍著他說:“蒲素同志,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袍澤!能夠和子言一起為黨國鞠躬盡瘁,實在是陳某人……”
“小弟一定不辱使命!”
蒲素挺了挺腰桿。
接過那份任命狀,他看了一眼就是陳功書念出來的那幾個字。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只是委任狀上蓋了局長的印鑒。想必是提前不知道蓋了多少讓他帶過來的。
“委任狀一定要妥善保管好,千萬不能……”
陳功書這句叮囑是發自內心的。因為委任狀被人看到暴露,那也太講不過去了。
“是,站長,我省得。”
蒲素難抑激動地把任命狀上那幾個字反復看來看去,過了好一會才鄭重其事地把它收好放進了內懷暗袋。
“哦,對了,子言兄,按照直屬情報員的職務,你的軍內職銜原本是少尉。但是你那兩篇文章翻譯的尤其出色,戴老板向來惜才如命,決定破格一次給你在軍內的職銜定為上尉。”
“所以恭喜了,你現在是上海情報站上尉情報員。局里很多資格比你老的還只是個中尉呢……”
看來學長的估計還是保守了,這邊直接就給了個上尉。不過也沒看到委任書,隨他怎么忽悠吧。
蒲素這到是錯怪陳功書了。
作為情報站負責人,站內情報員的委任他是可以拿了空白的委任狀簽署,只需要向上面匯報做個備案就行了。
而軍銜這一塊就復雜的多了,以前在南京時他的校官委任書上不僅有直接長官印鑒,而且還有常凱申的簽字和印鑒。
又是一個五分鐘過去了,蒲素不在猶豫扔下手里的煙頭,朝著西邊的海關俱樂部走去。這時那輛停在路邊的雪鐵龍司機,放下了引擎蓋,迅速回到駕駛位發動了汽車,開到蒲素身邊搖下玻璃問了一句:“是蒲先生嗎?”
在司機看來,他這輛突然靠近的轎車和問話把路邊的蒲素嚇了一跳,嚇的他臉色都變了。當蒲素木訥地問他是誰時,他說是老陳叫他來接人的,趕緊上車。
站在路口小花園邊上的蒲素看了看表,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蒲素決定再等五分鐘,陳功書還不出現他就準備撤離了。
于是蒲素才極不情愿的下了車,拉長著臉情緒極大地上了路邊等候的另一輛轎車。車里副駕駛有人,看到他過來對著窗戶向后座指了指。
蒲素拉開車門剛坐到后座,原先坐在后座的一個人就讓他把肩膀抬起開始搜身。這次搜身比較徹底,連褲腳都摸了一遍。然后還是那句話:“不好意思,這是局里的規矩。”
遲到這種現象看似正常,其實對他們來說充滿了各種可能性。他絕不會在這里死等,哪怕放棄這條渠道。
不等蒲素想表達不滿,又是一個粗棉布套套在了他的頭上。經過之前的搜身,身邊的男人仿佛也輕松了不少,還不忘安慰蒲素兩句,讓他忍耐一會,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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