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胖這點小傷,當然不用上醫院。只見包大明白掏出來小瓶,從里面倒出點黑乎乎的藥面兒,在小胖子臉上破皮的地方糊了點。感覺涼絲絲的,立刻就不疼了。
“明白叔,你這啥藥,挺好使啊。”都是老中醫,當然能分清好歹。
包大明白小心翼翼地收起藥瓶:“俺這個涅,比云南白藥還好使,叫做黑瞎子黑藥。就是造價有點高,剛才你用的那點,就值五百塊。”
田小胖點點頭:“嗯,黑瞎子黑藥,果然夠黑。”
回家的時候,又給家里的老人們和蹭飯的帶了點水粉條回去。這東西老人吃了也不硬,但是曬干之后,就不行了,這就是水粉和干粉的最大區別。
下午,繼續領著小娃子們干活玩兒,明顯能夠感覺到,經過這一天天的勞動生活,小娃子們都發生了可喜的變化:那些小弟子們,身體更加靈活,一個個也都變得更加活潑。
就連那些原本不搭理人的自閉癥小患者,也都漸漸開始有了一些簡單的交流,這是一個十分向好的趨勢。
村里老老少少齊上陣,忙活了兩天,總算是把土豆子給起完了。土豆地里,光禿禿的,等過兩天忙活完了,就可以秋整地了。
不過在這土豆地里,還有不少人在忙活著,都是那些撿莊稼的人,拿著三齒撓子,勤快地在土里刨著。所謂土里刨食,大致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也不怪他們這么有干勁兒,公社那邊就有人明碼標價,收購黑瞎子屯出產的土豆:五塊錢一斤,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里出產的土豆子個頭又大,基本上,倆大土豆就夠一斤了,就算是起得再干凈,怎么也有漏網之魚吧?
正常來說,一天遛個百八十斤土豆子,跟玩似的。一百斤的話,就五百塊啊,一天賺五百塊,對于興農鎮這樣的小鎮子來說,那絕對是最高的收入了。
尤其是,他們這兩天都看到了:有一些土豆地是小娃子們負責撿的,小娃子干活本來就不行,更何況,這些還都是有毛病的小娃子呢。
他們眼睜睜看了多少次:那些小娃子都被大土豆子給絆得東倒西歪的,差點摔跟頭,都不知道把地上的土豆撿起來。你就想想,那得落下多少吧?
刨吧,猛勁兒刨吧,爭取一天刨他二三百斤,好好賺一筆外快。
有一位老哥,嘴里還愜意地哼哼著:“今天沒有事兒啊,前去刨刨地兒啊——”
大伙憋著笑,干勁更足了。刨了幾分鐘,有人就開始納悶:這咋一個土豆都沒刨出來呢?瞧瞧周圍的人,好像也都沒啥收獲。
換地方,估計這片兒不是小娃子們撿的,所以落的太少。
可是一連換了好幾塊地方,愣是一個土豆都沒刨出來,別說土豆了,就是土豆秧子上結的的小土豆梨兒,都一個沒有。
這伙人算是泄氣了,都坐在地頭喘粗氣。他們就納悶了:咋弄得這么干凈呢?
一個老頭晃晃腦袋:“換成是誰,這么值錢的土豆,也得整干凈滴。撤吧,上別的村子,多少還能遛點呢,留著換粉條也是好的——”
這些遛莊稼的,都失望地離開了黑瞎子屯。而田小胖,也很是不滿意,正在沒人的地方,訓斥那些黑甲蟲:“叫你們把地里的落下的土豆都搬回來,這些土豆梨兒是咋回事,咋也給骨碌回來了呢?”
黑甲蟲可分不出土豆梨兒和土豆的區別,還以為也是小土豆呢,反正看見圓溜溜的東西,就都給弄了回來。
有的土豆個頭太大,黑甲蟲還不能用鉗子把土豆插壞,所以,就推著走。一個個的,就跟屎殼郎推糞球似的。
不過呢,效果還是很不錯的:好幾百畝土豆地,愣是弄回來好幾萬斤落下的土豆,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呵呵,這才是顆粒歸倉呢。”田小胖蹲在土豆山跟前,也很有成就感。最主要的是,絕了那些遛莊稼人的心思,這些人整不著莊稼,也就不來他們屯子這邊了,省老心了。
畢竟這些遛莊稼的,多數都是連遛帶偷的,還得跟防賊似的防著他們,誰有那個黑瞎子屯時間啊。
收拾秋兒的時候,地里的農活一樣接一樣,起完土豆,就開始收苞米。今年,合作社的經濟形勢好轉,所以,苞米也都直接雇的收割機。
這樣也是有好處的,直接把秸稈粉碎,秸稈還田,有利于土壤保持肥力。唯一一點不大方便的就是:現在不許焚燒秸稈了。
不讓燒就不燒,反正,黑瞎子屯這邊守著林子和草甸子,為了放火,一般也都不敢燒荒啥的。
大部分的苞米都用機械,只有種的那點特殊的八趟子苞米,采用傳統的手工收割模式:先把苞米桿子用鐮刀放倒,一鋪子一鋪子的,然后,人們就坐在苞米鋪子上,把一穗穗的苞米掰下來,攢成一堆一堆的,再用車運回去。
這些日子,小娃子們干活還干上癮了呢,也都跟著來收苞米。田小胖最知曉這些小娃子們的小心思,于是就給他們分派任務:專門負責那些沒太成熟的青苞米。
一般來說,苞米都是一根桿子上結一個大玉米棒。當然,也有例外的情況:在第一個玉米棒之后呢,又結出來一個小棒兒。
因為時間晚,營養也供應不足的緣故,這個小玉米棒就上不成,只能烀著吃,或者直接就喂豬了。
喂豬的話,實在太可惜,因為不要忘了那句話:秋苞米烀熟了更香啊!
娃子們把青苞米收集起來,田小胖就看到,小囡囡他們就湊到一起開始研究。不大一會,這小丫頭就笑嘻嘻地跑過來:“干爹啊,你看,那些康復中心的小伙伴兒都餓了呢——”
“餓了啊,那咱們一會兒就早點收工。”田小胖故意逗孩子玩兒。
收工,當然不是小娃子們的目的。小囡囡又眨眨大眼睛:“干爹,這才剛干一會兒,要不這樣呢,俺們給他們燒苞米吧,啃一穗苞米,肯定渾身就有勁啦!”
你呀!田小胖在小丫頭的腦門上戳了一下:“早就惦記著燒苞米是吧!”
嘻嘻,小丫頭掉頭就跑,嘴里還嚷嚷著:“小白哥,點火啦!”
田小胖當然不會去阻攔,這些小娃子,也沒指望他們干多少活,玩得開心高興就好。
很快,地頭就騰起一處處裊裊的青煙,小娃子們都蹲在火堆旁邊,小臉興奮地望著火堆,手上呢,都拿著柳條扦子。
扦子戳進苞米棒子里,放在火上,慢慢烤著,看著顏色一點點從金黃變得焦黃,香氣也慢慢彌散開去。
要不說有進步呢,那些小患者,也都倆手擎著柳條扦子,聚精會神地烤著苞米。瞧得旁邊那些醫護人員,滿臉都是笑意:都知道自個烤苞米了,嗯,好香,我也好想烤一穗啊。
有些年紀小的護士漸漸就忍不住誘惑,也蹲在那,跟著一起烤苞米。田小胖一見,就不滿地嚷嚷起來:“你們多大的人了,也跟著湊熱鬧——瞧你們烤的那是啥玩意吧,要邊烤邊慢慢轉動苞米棒兒,才不會烤焦嘍——”
生活處處皆學問,別看這些小護士打針啥的比較在行,烤苞米都不如田小胖家的小娃子。最后烤出來的苞米都黑黢黢的,不過呢,一個個也都吃得格外香甜,全然不顧,白嫩的臉蛋兒都蹭黑了。
“小胖哥哥,這么多青苞米呢,要不要回去烀點吃?”小護士湊到田小胖跟前,露出自認為最迷人的微笑,開始忽悠小胖子。
田小胖咂咂嘴:“你先把臉擦干凈吧——回頭給康復中心那邊運一車過去,叫大伙都嘗嘗。這秋苞米最好吃,看起來老,吃起來嫩,嫩中還有嚼勁,有回味。這叫老中有嫩,最為難得。”
小護士喳喳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胖哥哥,你說的是苞米嗎,我聽著怎么有點老男人的味道,你不會是夸自己呢吧?”
“你個小丫頭片子,還敢調戲胖哥是吧。告訴你,胖哥是過兩天就要結婚的人。”田小胖揮揮手,把這個滿臉崇拜的小護士給打發走。這兩天,他都發現了,好幾名小護士,瞧見他的時候,大眼睛里都跟冒水兒似的。
陸陸續續的,苞米都烤好了,娃子們都干脆坐在地上,慢慢搓著苞米粒,往嘴里扔,果然,秋苞米最有嚼勁。越嚼越香,越香越想嚼。
吼——伴著一聲低吼,倒霉熊那龐大的身軀出現了,這貨,肯定也是被苞米的香味兒給吸引過來的。
嗖,小猴子啃了一多半的苞米穗子,直接朝著倒霉熊飛過去,被它在空中直接叼住,然后連苞米瓤子,都直接嚼了。
這貨估計是吃上癮了,晃晃悠悠的湊過來,也不搶,就瞪著小眼睛,眼巴巴地盯著你瞅:俺不吃,俺就瞅瞅——
小娃子們都是有愛心的,哪受得了這個,于是,一根根燒苞米,被塞進倒霉熊的大嘴里。這貨也是來者不拒,大嘴嘛哈的吃起來。
這苞米棒本來就小點,就算是三百多娃子的苞米都給它吃,也填不飽它的大肚皮啊。
娃子們辛辛苦苦烤的,都喂你了是吧——田小胖瞧不下去眼了,過去在倒霉熊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這貨剛要呲牙,回頭一瞧是田小胖,索性就往地上一趟,吭吭唧唧地開始耍熊。
偏偏,小朋友們還就吃它這一套,不少小病號,都開始用眼睛瞪小胖叔叔。
好不容易才培養出點感情,田小胖可不想淪落到花鸚鵡的地步,于是只能忿忿然收回腳,眨巴著小眼睛想轍。而倒霉熊,則心安理得地躺在那,等著小娃子們一個個的,往它嘴里投食。
嘿,你個熊玩意,俺就不信還治不了你涅!田小胖決定放大招,跑到另外一片地里,很快就又溜達回來,然后,把一把黃澄澄,圓溜溜的黃豆,灑在倒霉熊眼前。
嗷嗚——倒霉熊嚇得慘叫一聲,爬起來就跑。那家伙跑得才快呢,直尥蹶子。
田小胖也嘿嘿直笑:“都說黃豆是雞它舅,要俺說啊,黃豆是倒霉熊它爺爺。看到黃豆,立刻比孫子還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