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云楊,云昭一向是不敢有太多期望的。
在他身后,站著無數的驕兵悍將,這些人一旦想說話了,就會把云楊推在前邊,讓他來做代言人。
就目前而言,云楊這個兵部的部長,在保證兵部利益的事情上,做的很好。
所以,軍中的那些人也愿意把事情交給云楊上達天聽。
而云昭也是通過云楊這個最忠誠的人來控制軍隊。
云楊在軍中不是最能打的,也不是最足智多謀的,因為有一個最合適的身份,讓他在軍中的地位無人能代替,成為了武將之首。
因為他的存在,武將們不擔心自己朝中無人,會被文官們欺負,文官們多少有些看不起粗魯的云楊,也不覺得在朝堂之上,他能帶著武將們改變目前朝堂上的態勢。
張繡揉著眼睛,還是給云楊端來了茶水。
對于云楊毆打張繡的事情,云昭就當沒看見,張繡也沒有特意找云昭哭訴。
有些虧,吃的沒道理,卻不得不吃。
至今,云楊雖然已經是兵部的部長,卻依舊駐扎在潼關,很少回玉山,所以他只要回來了,就會去拜見云娘。
跟云楊在大書房說了一陣子話,吃了一個紅薯,喝了一點茶水之后,云昭就回到了后宅。
“母親找你呢。”
才進門,洗漱了一下,錢多多就告訴丈夫,母親找他。
云昭連忙去了母親居住的院子,在他的印象中,母親一般很少這樣急促的找他,一般有事都是在飯桌上隨便說兩句。
現在這么急,看樣子是有大事情。
母親院子的大白鵝還沒有死,只是見了云昭之后有些畏懼,一哄而散之后,就躲在僻靜處不愿意再出來。
秦婆婆已經老的快沒有人形了,不過,精神還是很好,坐在屋檐下曬太陽,就現在而言,說秦婆婆在伺候母親,不如說母親是在伺候秦婆婆。
“皇上來了……”
秦婆婆見到云昭必定是要稱呼一聲皇上的,只要云昭回應她一聲,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云昭照例來到秦婆婆的躺椅邊上,捏著她皺皺巴巴手說了一些云昭自己聽不懂,秦婆婆也聽不懂的廢話,就告別了秦婆婆進到房間里去見母親。
母親正在看地圖!
而且是在看一張巨大的軍事地圖,地圖上的城寨,關隘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母親能從上面看到什么。
“修鐵路!”
母親丟下手里的鉛筆,用不容置疑氣勢萬鈞的語氣對云昭道。
“正在修,夏完淳修路修的很賣力,今年開春,母親就能坐火車去長安了。”
“我是說修長安到潼關的鐵路!”
“啊?長安到潼關足足有三百里呢,耗費驚人,如今的國庫可拿不出這么多錢。”
“不用國帑,為娘有錢!”
云昭抓著后腦勺疑惑的道:“這三百里鐵路,沒有三百萬銀元是修不下來的。”
云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威風八面的道:“區區三百萬銀子而已!”
云昭狐疑的瞅著母親道:“三百萬?而已?”
云娘得意的瞟了兒子一眼,拍拍手,身著一套艷麗衣裙的劉茹就從里間走了出來。
云娘對身材高大的劉茹道:“把錢給皇帝。”
劉茹一板一眼的給云昭這個皇帝施禮之后輕聲道:“啟稟陛下,臣妾……”
“等等,你什么時候成了官身?”
劉茹面對云昭的質問,有些慌張,求救的眼神就落在了云娘身上。
云娘哼了一聲道:“她是我的貼身女官,文官序列七級,清吏司,秘書監有備案,你要不要調出來看看?”
云昭瞅著母親陪著笑臉道:“文官七級,職同中州知府,很合適。”
云娘瞪了兒子一眼,然后對劉茹道:“繼續說。”
劉茹戰戰兢兢的道:“啟稟陛下,太后有錢。”
云昭瞪著劉茹道:“多少?”
云娘怒道:“你問這么清楚做什么,不是說有三百萬就夠了嗎?劉茹,給陛下四百萬的轉賬銀票,火車我們一并買了,然后,明年開春我們坐火車去潼關。”
這一次,劉茹就不說話了,迅速從抱著的賬本里抽出一張印刷精美的足足有一尺寬,一尺半長的巨大轉賬銀票放在云昭面前的桌子上。
云昭拿起這張花花綠綠的銀票,斜睨著劉茹道:“什么時候出現的這個東西?”
劉茹低著頭道:“啟稟陛下,這是商人們內部使用的一種轉賬憑證,免去了搬運大批銀元的繁文縟節,現如今,在商人們中間很是流行。”
云昭皺眉道:“質押物是什么?還有,誰能開出如此大面額的銀票?”
劉茹低聲道:“回稟陛下,這張銀票是福連升錢莊開出來的銀票,用關中產業做的質押,憑票見兌,童叟無欺。”
云昭的臉色陰沉下來,低聲對劉茹道:“福連升是誰家開的買賣?”
劉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一個勁的發抖。
云娘在一邊懶洋洋的道:“福連升是你娘我開的錢莊,怎么,你覺得不妥當?”
云昭看著母親道:“確實不妥當。”
云娘哼了一聲道:“不妥當那就關掉。”
云昭皺眉道:“母親,不是孩兒不準,而是,這東西牽涉太大,一個操持不好,就是哀鴻遍野的下場,孩兒以為,能出具這種銀票的人,只能是官府,不能托付私人,哪怕是我皇家都不成。”
云娘見云昭說的認真,就點點頭道:“看來是母親孟浪了,還以為這是一個方便商賈行商的好手段,沒想到還有弊病在里面,我兒看著辦就是了。”
云昭點點頭道:“母親圣明,孩兒明日就命庫藏大臣清點福連升資產,用國帑置換掉母親的資產,從此,福連升將會收歸國有。
至于修鐵路這種事,國家自然有考慮,這是民生,還用不著母親出錢,不過,孩兒跟您保證,明年開春,母親還是可以乘坐火車去潼關看望云楊這個王八蛋。”
云娘聽兒子說的粗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拉著兒子的手道:“云楊說潼關乃是我關中鎖鑰,又是我玉山城的第一道防線。
現如今,咱們關中駐扎的軍兵越來越少,僅僅依靠一個鳳凰山大營并不穩妥,他希望我們能修建一條從長安到潼關的鐵路。
這樣一來呢,只要玉山有事,他就能帶著兵馬第一時間趕回玉山城,
為娘也是看他一片忠心的份上,才準備拿出體己銀子來修這條路,這樣我兒的壓力就會小很多。”
云昭笑道:“母親愛兒子的心,兒子自然是知曉的,只是,這種建設,需要考慮的事情很多。
比如,一旦鐵路修建到了潼關,那么,下一步必定就是從潼關到洛陽的鐵路,這中間有太多利益攸關方在作怪。
劉茹,這其中應該有你在推波助瀾吧?”
劉茹一聽云昭這樣說,立刻連連叩頭道:“臣妾以為這是一樁好事,萬萬沒有其它心思在里面。”
云娘見劉茹磕頭的樣子可憐,就對云昭道:“兒啊,這確實是一件好事,就不要責怪她了。”
云昭看著額頭都磕破的劉茹冷聲道:“國計民生,自有各司安排處置,不容你們因為一些蠅頭小利便肆意攛掇,裹挾官府。
這一次看在太后的份上,我饒了你,再有一次,定不輕饒。”
云娘揮揮手,劉茹就迅速離開了房間。
等劉茹不見了,云娘才問云昭。
“兒啊,這東西真的很重要?”
云昭點點頭道:“庫藏大臣如今正在全國各地布置銀行,以國家信用背書,以庫藏黃金為本,準備在大明實施這種可以直接兌換銀錢的本票。
等到本票施行五年之后,本票已經建立了信用之后,國朝就會在大明施行小額本票,與市場上流通的銀元,銅錢同時流通。
等這種銀錢,銅錢,小額本票一起流通幾年之后,如果,小額本票逐漸被百姓們接受,那么,銅錢,銀錢就會慢慢退出市場,只留下小額本票繼續流通。
直到銀錢,銅錢徹底從市場上退出之后,以后,這種小額本票將會成為大明的錢。
這件事,孩兒與一眾臣子已經謀算很多年了,這樣的做法好處太多了,便于攜帶只是其中的一種,還可以減少銀錢,銅錢鑄造的耗費。
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一旦小額本票被百姓認可之后,朝廷就能與百姓混為一體,再也難分彼此,畢竟,一旦大明朝廷轟然倒塌,百姓手中的錢就會變成一張廢紙。
這將極大地有利于我云氏對國家的統治。
這是國朝中最重要的頭等大事,我們在籌備這件事的時候,無不戰戰兢兢,為了讓這種小額本票不至于流落到大明寶鈔的下場,我們也算是絞盡腦汁,步步為營。
即便是這樣,等到小額本票徹底取代銀錢,銅錢,也是十數年之后的事情,讓百姓徹底認可本票,甚至是五十年之后的事情。
此乃國之重器,孩兒豈能讓他落入私人之手?
即便是皇族也不能沾手。”
云娘嘆口氣用額頭觸碰一下兒子的額頭道:“辛苦我兒了。”
云昭笑道:“母親不就是想要一個萬世不替的云氏家族嗎?孩兒會滿足您的愿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