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茹有金融方面的才能。
這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證明過了。
一個寡婦帶著婆婆閨女,在藍田縣的規則之下,用了不足十年時間,便創立了屬于自己的龐大金融帝國,就連云昭都不得不說一聲——了得!
福連升錢莊就是在云昭當初用一兩銀子入股了劉茹烤玉米生意的的基礎上發展起來。
現在,他居然能開出四百萬銀幣的銀票,這讓云昭如何不驚訝!
經過庫藏大臣半個月的清點,云昭終于明白了福連升錢莊是一個怎樣地怪物。
在這家錢莊里,云昭當初入股的一兩銀子原始股,依舊占據了福連升總股本的兩成,在四年前,云娘以四十萬枚銀幣入股,再次從劉茹手中分割到了兩成的股本。
在福連升做大之后,劉茹又從朝廷剛剛試營業的玉山銀行里以福連升兩成股本為質押,再次從玉山銀行貸款了一百一十萬枚銀元充實福連升的銀庫。
在劉茹總股本只有四成的情況下,劉茹依舊沒有停止分散股本的行為,這一次她又把目標對準了富裕的云氏莊子里的族人!
在云旗的牽線搭橋之下,云氏莊子里的族人,以一百萬銀元的價格,從劉茹手中又買到了一成的股本。
至此,云氏占據了總股本的五成,官府占據了兩成,劉茹自己占據了三成!
她的盤算精明至極,云昭不會降尊紆貴的去經營什么錢莊,云娘自然更不可能,云氏莊子上的人家,不懂得如何經營,而玉山銀行的人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頭腦呢,所以,也沒有時間過問福連升的事情。
就在這種微妙的局面之下,劉茹打著皇家的旗號操控著福連升,在關中橫行無忌,兩年時間,就變成了關中最大的私人錢莊。
就目前而言,福連升不僅僅具有借貸功能,他們還在長安開始接納存款了,只不過她們接納到的存款,并不付出利息,甚至,還要收資金保護費。
關中百姓一向富庶,再加上他們對皇家有著謎一樣的信任,所以,福連升在一些地方的收益,甚至要高過官府主導的銀行。
這是不允許的!
云昭認為,不論是錢莊,還是銀行,就不該交付給私人。
庫藏大臣對云昭想要收回福連升錢莊的事情很是支持,只是——他沒有錢!
畢竟,想要收回福連升,按照現在的估價,庫藏就需要支付給福連升的銀錢超過了一千萬枚銀幣……
以前的皇帝們如果想要收回私人的東西,一般都沒有什么付錢的想法,不舉起屠刀把收錢人滿門砍死,就已經是難得的仁慈皇帝了。
云昭不能這樣做,絕對不能這樣做,如果做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譽,就會轟然倒塌。
隱形的損失會更大。
不過沒關系,云昭的錢可以先欠著,云娘的錢也可以先欠著,甚至云氏莊子里的人的錢也可以先欠著,唯獨不能欠的錢,便是劉茹的錢。
所以,劉茹在從庫藏大臣手中拿到了將近四百萬枚銀元的錢之后,這個消息立刻就轟動了整個關中!
四百萬枚銀元全是現銀!
在庫藏大臣刻意的安排下,四十輛銀車在武裝庫吏的押運下抵達了劉茹在長安的住所,在山海一般的圍觀人群中,庫吏們打開了銀車,將這些銀元,一盤盤的端進了劉茹的家里。
原以為劉茹會非常的沮喪,可是,開門迎客的劉茹卻表現出來了強大的氣場。
她對眼前堆積如山的銀元僅僅瞟了一眼,然后,便高聲對圍觀的百姓們道:“十年,十年時間,我一介婦人,依靠陛下入股的一兩銀子,創下如此大的一份家業,也唯有在我關中才能成事。
這里的每一枚銀元,都是干凈錢,是我劉茹推著小車販賣烤玉米,烤紅薯從無到有一點點積攢起來的。
在這十年中,我一個婦人,抓住了我藍田每一個能發財的機會,這中間的心酸苦痛不足與外人道。
可是,我終究是成功了。
現在,我劉茹退出了錢莊,這些錢便是朝廷給我辛苦多年的報酬。
我將把這一筆錢,全部投入到修建長安到潼關的鐵路上。
最晚明年開春,長安的街坊們就能乘坐火車去潼關,在不久的將來,還能從長安坐火車去洛陽,我甚至相信,在我有生之年,我們從長安乘坐火車去順天府,應天府,也不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劉茹的講話,很快就在長安百姓中間掀起了滔天巨浪,畢竟,當庫藏大臣為這筆錢背書之后,人們終于確定,一個婦人,在十年時間里就賺取了這份山一樣大的家業。
這是一個事實。
就是這個事實,催生了很多人想要發家的夢想。
劉茹的錢僅僅在長安展示了一圈之后,便重新存進了福連升錢莊。
云昭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后,也忍不住感慨,這個女人的膽子真的很大,確實很有決斷力,從不放過任何一個發財的機會。
在錢莊剛剛被收購之后,她第一時間就把全部的身家押在了新興的鐵路上。
原本,在云昭的計劃中,鐵路不過是一個收納國內百姓閑錢,進行投資的一個地方,而鐵路依舊需要牢牢地掌握在國家手中。
現如今,被劉茹這樣一番操作之后,長安到潼關的鐵路,不得不交給劉茹來操作,這將是一個更加廣闊的天地。
通過這件事,云昭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上當了。
劉茹這個鬼女人說不定就是在玩金蟬脫殼的把戲。
她很可能已經預料到了錢莊業是朝廷的禁臠,依靠皇家也只能強盛于一時,一旦朝廷在全國鋪設的銀行網絡開始運行之后,國有銀行的資本,以及實力,根本就不是她一家福連升所能抗衡的。
因此,在還沒有得罪皇家,以及官府之前,就全身而退。
利用官府剛剛無理的將他驅逐出錢莊業的機會,趁機為自己謀得一段利潤最豐厚的鐵路事業。
潼關是關中的鎖鑰,咽喉之地,這里雖然不再是關中一處重要的關隘,但是,這里還是關中通往中原的康莊大道。
擁有了這條鐵路,劉茹一族注定了會富貴很多代人,等藍田皇廷徹底坐穩了天下之后,她劉茹很可能會成為關中商賈的領袖人物。
一個女子,達成如此功業,夫復何求?
想通了事情前因后果后,云昭付之一笑。
這個虧他準備吃了,認了。
人家既然能在他制定的規則內做到如此地步,他沒有理由不允許人家成功。
帝王,終究還是要有一點胸懷的。
不過,在接見李弘基使者牛金星的時候,云昭的大胸懷立刻就消失了。
他不喜歡牛金星,就連牛金星帶來的金銀財寶,他也不怎么喜歡,總覺得這些金銀財寶上面有順天府的冤魂在上面哀嚎。
“啟稟大明天子,我大順王……”
不等牛金星把話說完,云昭就揮揮手,立刻就有武士沖出來,將牛金星綁的結結實實,并且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塊爛布。
云昭確定這個人已經沒有任何反抗之力之后,這才慢慢地踱步來到他的身邊,俯視著牛金星道:“李弘基是怎么想的,他真的認為他們可以茍安在遼東?”
牛金星嗚嗚叫喚了幾聲,身體扭動得跟蠶一樣。
云昭擺擺手道:“朕不用你來解釋,朕只要你聽我的命令。”
牛金星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你不過是一個落魄秀才罷了,無才無德卻得高位,通過殺人越貨讓自己站在了百姓的頭頂上,我相信,河南,山東,順天府的無辜冤魂們一定很希望在地下見到你。
為了收拾你們給朕留下的爛攤子,朕不得不容忍你們這些惡魔繼續活在世上。
朕可以跟任何人何談,唯獨不與你們何談,因為你們是吃人者,與我這個救人者天生就是死敵。
朕在等,等你們潰散,等你們自相殘殺,等你們起于理智,崩潰于瘋狂。
多少年來,與你們為鄰居,你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讓朕幾乎窒息。
你們把一群好好地起義者,帶成了野獸,也帶成了惡鬼,現在,你么就要滅亡了,朕心甚慰。”
牛金星不再掙扎,他只是絕望的看著云昭,他原本以為,只要能見到云昭,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能談,他們甚至做好了將李弘基貶斥荒野,他們這群人拋棄所有,只求活命的準備。
萬萬沒想到,云昭不僅僅要懲罰李弘基,還要懲罰他們所有人。
遼東的冬天不好過,更不要說他們這群缺少物資的人了。
當初離開順天府的時候,幾乎所有的牲畜都用來馱運金銀,等他們到了遼東之后才發現,在那里金銀不過是一些無用之物。
當大明不愿意跟他們交易的時候,金銀不但不能讓他們溫暖,吃飽,還成了他們極大地負擔。
多爾袞給他們讓出來了一片土地,卻把這片土地上所有的物資都拿走了,因此,在這個冬天,偌大的遼東就變成了地獄一般的存在。
為了求活,他們狩獵,他們捕魚,就連地里的老鼠,他們也沒有放過,最要命的是,在冬日來臨之前,鼠疫再一次在他們的隊伍中蔓延。
在絕望中,牛金星自愿出使大明,在他看來,在大明最糟糕的結果,也比繼續留在遼東要有希望的多。
只是,云昭堵住了他的嘴巴,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也不給他呈情的機會,云昭對他們這些人的意志極為堅決,沒有饒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