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荷花池熱鬧異常。
云氏護衛早早地就接管了這里的防務。
人們只要看到大群大群的黑衣人就知曉云氏有重要人物要來了。
等親衛甲士出現之后,人們就確定的知道了一件事——云昭來了。
今天的晚會是玉山書院操辦的,所以,一大早就有玉山書院的學生們來這里做準備了。
而藍田縣大鴻臚朱存機,玉山書院山長徐元壽,以及長安知府等官員也早早在門口等候。
云昭下馬車的時候,朱存機的瞳孔縮小了一下,當他看到這個云昭身后站著艷光四射的錢多多的時候,很快就釋然了,帶著一干長安府官員上前見禮。
原本往前走了兩部的徐元壽在看到云昭之后,也就停下腳步,眉頭微微皺起。
錢多多跟云昭快步來到徐元壽面前執弟子禮,徐元壽低聲道:“荒唐!”
錢多多笑嘻嘻的道:“我夫君不喜這種場面,我們兩個就來湊數了。”
徐元壽再看一眼馮英恨恨的道:“也就是你,換一個人,老夫定會給玉山學子下令剪除不臣!”
錢多多吐吐舌頭,牽著很不情愿的馮英一起走進了荷花池。
馮英,錢多多所到之處,明月樓里的管事,歌姬,樂師,藝人,全都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
寇白門偷偷地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青衣男子昂首闊步的在前邊走,后面跟著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其余藍田縣官吏,儒生,學子們都亦步亦趨的跟著兩人后面。
她趴在地上看不清為首男子的相貌,只覺得此人極有男子氣概,與她平日里見到的江南士子果然有很大的不同。
一雙精致的淡黃色繡花鞋停在她的面前,然后,就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道:“抬起頭來。”
寇白門抬起頭,然后就看見了錢多多那張沒有多少情緒的臉。
錢多多看了一會后嘆口氣道:“沒有傳說中那么出色嘛。”
寇白門強忍著羞慚之色,再次低下頭。
眼淚如同泉水一般涌出來,濡濕了荷花池光滑的地板。
跪在寇白門身邊的顧橫波低聲道:“云昭沒來,來的是關中身份最尊貴的兩個女人,我們今天的日子難過了。”
寇白門低聲道:“她錢多多與我們一般的出身,她為何看不起我們?”
顧橫波輕嘆一聲道:“人家的命好。”
錢多多簇擁著馮英坐在主位上,還不斷地朝四面招手,只要是她招手的方向,總有站起來示意,不過,大多數都是玉山書院的士子。
“你怎么表現的比那些娼婦還像娼婦?”
馮英跟錢多多說話的時候,總是什么話毒就說什么話。
錢多多嫵媚的一笑道:“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到,夫君出門的時候喜歡帶我,不愿意帶你!”
馮英怒道:“從你提議我假扮夫君的時候就開始算計我了是吧?”
“那是當然,誰讓你總是那么愚蠢呢?”
馮英長笑一聲,揮揮寬大的袍袖對明月樓女管事道:“開始吧,讓我看看江南佳麗到底能帶給我們一些什么。”
女管事再次跪拜馮英,就輕輕敲響了手里的金鐘。
隨著一聲鐘響,原本匍匐在地上的歌姬,美人,樂師,舞者,就紛紛倒退著離開了場子。
按照慣例,第一場曲子就是《秦風·無衣》。
以前這首曲子是玉山書院演武大會的時候,眾人一起吟唱的曲子,被藍田縣大鴻臚朱存機發現之后,就重新編曲,編舞之后,就成了藍田縣的《迎賓曲》。
朱存機曾經帶著多達百人的班子去玉山專門給云昭演示,想請云昭提點意見。
云昭也很喜歡這首曲子,看過之后就提了一個意見,那就是把舞蹈的女人全部換成男人!
他實在是受不了,朱存機把這首悲壯,深情的《秦風·無衣》給弄成靡靡之音。
弄明白云昭的意思之后,朱存機第二天就重新邀請云昭審閱,這一次,果然大氣磅礴,尤其是新添加的塤聲,胡笳聲,將這首曲子演繹的悲壯而深情。
云昭看完舞蹈之后還曾笑話朱存機,有話就明說,以后不準再這樣試探他。
演奏這首曲子的時候,馮英坐的筆直,跪坐在他是身后的錢多多還隨著眾人一起吟唱了一遍。
大廳中的每個人都給了這首曲子足夠的敬重。
儺戲上場的時候,馮英就把手朝后一抄,錢多多就趴在她膝蓋上了,顯得嬌媚可愛,可是,馮英自己卻坐的筆直,雙目盯著場上的千變萬化的儺戲全身心的投入觀看。
腰間的軟肉被馮英抓著,錢多多動彈不得,只好咬著牙低聲道:“你要干什么?放我起來,這么多人都看著呢。”
馮英似笑非笑的道:“你就是一個狐媚子,怎么了,害怕別人知道你是狐媚子?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一個禍國殃民的狐媚子。”
“你弄疼我了。”
“有本事你叫喚兩聲來給我聽聽!”
錢多多果然不肯叫喚,卻把雙手按在馮英胸前,還表現出一副款款情深的模樣,深情的瞅著坐的筆直的馮英,似乎在埋怨她,只顧著看儺戲而忘記照顧她這個絕世美人。
“你要是再不松開,我就抓你的胸!”
馮英松開了錢多多的腰,錢多多趁機坐起來,恰好看到儺戲結束了,就笑呵呵的對在場的士子們道:“知道你們是什么德行,別著急,你們喜歡的美人兒馬上就要出來了。
來,諸君,飲甚!”
在場的士子發出一聲哄笑,而后便與長安的官員以及玉山書院的諸位先生一起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全場就馮英沒有動彈,含著笑意看著在場的人飲用了一杯酒。
她代表著云昭坐在這里,按照大明酒宴禮儀,等錢多多邀飲三杯之后,大鴻臚邀飲三杯之后,玉山書院山長邀飲三杯之后,他才會提起酒杯邀飲一次。
也就是因為有這個禮儀在的緣故,徐元壽才對她代替云昭過來的事情,有些生氣。
在徐元壽看來,主君的威嚴不可侵犯,尤其是現在,藍田縣早就不能被稱之為一個縣了,云昭還如此放縱他的兩個老婆胡鬧,這是非常不好的。
他準備等這場歌舞宴會結束之后,就去找云昭理論,順便再去找云娘,要她管束一下這兩個被云昭寵愛的無法無天的女人。
藍田縣既然是一個講規矩的地方,那么,云昭首先就要做到。
朱存機知曉眼前這兩個最尊貴的客人是個什么貨色,既然能帶著甲士過來,就說明是經過云昭允準的,既然是云昭的意思,他自然就要把馮英當做云昭本人來對待。
不管是出自什么原因,他都要這樣做。
長安府的官員中或許有那么幾個看破了這件事,不過,大家都浸淫官場多年,這點事情對他們來說自然知曉該如何應對。
書院的學子們在見到馮英的第一眼,就認出來她是誰了,既然大姐頭們喜歡玩耍,這群唯恐天下不亂的混賬門更是積極配合。
顧橫波是近距離看過馮英的人,僅僅看馮英的步態,以及淡淡的脂粉香氣就知曉馮英是一個女人,真正的云昭并沒有來。
此時,她與寇白門一樣,心頭極為焦急,生怕冒辟疆他們這個時候沖出來……
卞玉京,董小宛以及明月樓中的人才是真正的糊涂。
不知出于什么心態,看到錢多多在大庭廣眾之下倒在云昭懷里的嬌媚模樣,她們居然齊齊的松了一口氣。
尤其是那個由老鴇子轉換成管事的家伙,站在幕后,指著錢多多不斷地給其余歌姬們講解,怎么才能讓六宮粉黛無顏色。
寇白門的吳歌,顧橫波的越女舞,卞玉京的墨袖,董小宛的琴技,果然不同凡響,即便是專門來找茬的錢多多也為之鼓掌。
就在四人再次出場感謝眾人的時候,房頂上忽然出現一個黑衣人,大喊著今日就要為大明除奸的口號,從房梁上縱越下來,并第一時間甩出了自己手里的長刀。
突兀的變化讓大廳中亂成一團,書院學子紛紛出手,無奈沒有趁手的兵刃,只能抓著面前的果盤向刺客丟了過去。
至于大鴻臚朱存機更是被嚇得魂飛天外,刺客從他身畔掠過,竟然忘記了害怕。
馮英一只手將錢多多扒拉到身后,面對盤旋飛舞過來的長刀并無半分畏懼之心,居然甩甩衣袖,讓衣袖包住手掌,探手捉住了那柄飛過來的長刀。
長刀入手,赫然定住,馮英捉住刀柄慨然站起身,用長刀指著還沒有撲過來的刺客道:“拿下!”
玉山大書房里出現了難得的閑暇。
韓陵山吃了一口豆子道:“你真的不擔心曹化淳派來的刺客害了你老婆?”
云昭淡淡的道:“馮英穿了軟甲,她還向我保證說,不給刺客靠近她的機會。”
“這樣你就放心了?”
云昭搖頭道:“還是不怎么放心,錢多多說她會幫著馮英盯著刺客的。”
“你就不擔心人家用火藥?”
“所以,她們把這場歌舞宴會安排在了荷花池,而不是明月樓,”
“你還是擔心啊。”
“我不擔心。”
“不擔心?你今天批閱的文書中有兩份弄反了。”
云昭搖搖頭道:“江南果然人才凋零的厲害,被人家如此利用都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