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敗家子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不世之功

方繼藩迎視弘治皇帝的目光,便徐徐道來。

“陛下,四洋商行在劉瑾的帶領之下,雖是這兩年不溫不火,可實際上,劉瑾此人,早已在諸國有了布局。”

“不說貿易據點,單說這兩年來,打探到的諸國訊息,就是數不勝數。”說著,他頓了頓,歇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

“兒臣倒并非是夸獎劉瑾,這劉瑾和兒臣無親無故……”

“且慢著……”弘治皇帝看著方繼藩,目光透著質疑:“劉瑾不是拜你做了大父?”

“陛下就是陛下啊,果然是明察秋毫。可是陛下,兒臣建西山書院,徒子徒孫何其多也,一個認來的干孫子,不算什么。就比如蕭公公,他還自稱是兒臣的侄子呢,可兒臣,可有半分袒護他的意思?”

方繼藩看了一旁的蕭敬一眼,吞了一口唾沫,才又開口說道。

“兒臣做事,公私分明,心里只有陛下和朝廷,除此之外,再無私情,兒臣之心,天地鑒證,日月可鑒。”

弘治皇帝頷首。

有那么幾分道理。

方繼藩繼續道:“這四洋商行的許多訊息之中,都表明了一件事,那便是各國都沒有建立起一個穩健的貨幣體系,落后一些的,甚至還處在以物換物的階段。好一些的,雖也鑄錢,可各國要嘛相互之間攻伐頻繁,新的貨幣,隨時取代舊有的貨幣,再加上私錢的鑄造,其金幣、銀幣的含量,都沒有統一的標準,以至人們買賣,往往這貨幣的交易,最是繁瑣。”

“兒臣以為,西山的銀票,在大明已經推廣,卻現在信用良好,一方面,是錢莊受到了宮中和朝廷的監督,又有專門的細則規定,更有足夠的儲備金銀,可保證永不受擠兌風潮所害。那么,何不在各國,也經營錢莊,將這錢莊的銀票,推及天下四海呢?”

“一方面,有了統一的貨幣標準,使四洋商行未來和各國的貿易,可以更加稱心如意。且若是各國接受了銀票,那我大明,便可使用銀票,進口各國的特產,以豐富我大明上下的短缺。再其次,大明統領諸國,從前只是單以朝貢而轄制諸國,兒臣認為,這很不穩固,有了錢莊,通行了銀票,再通過銀票,可大量購置各國資產,使其永不相叛。”

“再有,就是大量的金銀輸入我大明,緩解大明的通膨,將這些通貨膨脹,引入各國,減小壓力。同時,也可借機壯大西山錢莊和四洋商行,有此三大利,陛下以為如何。”

弘治皇帝現在心情好的很,面容里不由泛起了笑意。

方繼藩說的,他聽懂了一大半。

雖然有些地方不太懂,可天下各國,都用大明的錢票,沒什么不可。

弘治皇帝想著,心里真是美滋滋的,天下各國都用大明的錢票,這可是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事,可想念,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禁睜大眼睛凝視著方繼藩問道。

“可以實現嗎,倘若各國不肯順從呢?”

方繼藩朝弘治皇帝微笑。

“陛下,錢票的推廣,在于利害關系,對各國的王公貴族和商賈甚至是尋常百姓而言,只要這東西穩定,且能一直保證其價值,他們自會做出自己的選擇。這絕不是一國國君,想要禁止,就可以禁止的。當其國內沒有比銀票更穩定的貨幣時,人們自然更愿意接受銀票的交易,這也非是一國國君,單憑一紙詔令,就可以解決的。”

弘治皇帝聽罷,頷首點頭,微瞇著眼眸,若有所思起來。

“你上一道章程來,這件事,經府來辦。”

這經府的作用,一下子就出來了。

大明已經出現了許多巨無霸的商行,無論是錢莊,還是四洋商行,又或者是幸福集團,又或者是鋼鐵、紡織、蒸汽機車之類的巨頭,若是在這其上,沒有一個機構居中協調,是不成的。

偏偏朝中對這個,懂得不多。

方繼藩道:“兒臣遵旨。”

弘治皇帝感慨:“朕終于盼來這一日了,過不了幾日,便是太皇太后的大壽,這是雙喜臨門哪,哈哈……”

有了銀子,弘治皇帝整個人都精神抖索,面容煥發。

倒是劉健等人,一個個無言,早知如此,國庫也應當適當的購入一些股票資產才是,哪怕是國庫不成,自己當初也該買一些啊。

弘治皇帝差人又去問,就在這說話的功夫,小半時辰不到,便又有宦官來報:“陛下,漲了,又漲了,已增長了四倍,漲了四倍了。”

弘治皇帝反而淡定下來,壓壓手:“這不算什么,不必激動。”

劉健等人,則是幽怨的看著弘治皇帝。

劉文善、劉瑾二人,受了詔命,星夜至京師,此時才天剛拂曉,卻已有宮中的車馬,迎其入宮。

劉文善和劉瑾坐在車中,他們的車,抵達了午門,午門外頭,是預備入朝廷議的百官。

可是車馬并沒有停下,百官們不得不紛紛讓出道路,而后一個個的看著這馬車直接經過午門,進入宮中。

呼……

百官們一個個看著那遠去的車馬,眼睛都要流出淚來。

宮中坐車的待遇,這可是內閣大學士們,一年到頭也享受不到的待遇啊。

雖是難免有人羨慕嫉妒恨。

可是,有不少翰林,卻是眉飛色舞。

他們低聲議論:“方才過去的可是劉文善劉公……聽說此次,他是奉命去了佛朗機,以一人之力,滅佛朗機諸國啊。”

“是嗎?我也聽說了,就憑那什么什么金香花,了不起啊。”

“四洋商行的股價,已經高漲了十三倍了……”

那翰林編修柳金水更在人群之中,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確實是十三倍了,才幾天功夫,當初,他是聽了王不仕的話,拼上了全部的家當,現如今,終于咸魚翻身了。

終于變成有錢呢了,不用在過得苦哈哈的日子了。

他心里真是激動,一面流著淚,一面不停的念叨:“劉文善劉公,真是有大德之人啊,為我大明立下的是不世之功。”

也有臉色陰沉的,站在一邊,不吭聲。

王不仕身邊,現在永遠都不差狗腿子了。

他們噓寒問暖,呵護備至:“王學士,您累不累?”

“王學士,冷不冷,要不要加一件衣衫?來,披我的吧。”于是,便開始寬衣。

邊上的人紛紛也急切的要寬衣:“披我的吧,披我的吧,暖和。”

王不仕目光移動著,掃過一張張熟悉,亦或陌生的臉,抿了抿唇,便朝他們一擺手:“多謝各位,不必了。一般的綢子,老夫穿了不自在。”

于是,眾人幽怨的看著他。

是呢。

聽說王不仕的朝服,都是定制的,最好的匠人先量了他的全身,確保完全貼身,而且所用的料子,都是薄如蟬翼,每一層,都是最好的織工縫制,莫說是料子,便是縫衣的線,那都是精挑細選。

這檔次,一下子就拉開了。

想做朋友都不可得。

人家談論的東西,你只有嘖嘖稱其奇的份,或者嘴巴張的比雞蛋還大。怎么養身,每日該吃啥,穿啥衣,靴子該怎么穿才好,這已經完全超出了這些貧窮翰林們的想象力。

許多人又想哭了。

更有翰林怯怯道:“王學士,您說,這四洋商行的股票,是否還有加持的必要?”

所有人如狼似虎的盯著王不仕。

王不仕淡淡的道:“股票這東西,終究是投機重了一些,君子言利。我輩乃是讀書人,圣人門下,倒是聽說,順天府在推廣公學,代圣人傳播圣學,將這圣學深入人心,這才是大功德,大教化,談股,俗了,老夫倒是有心,成立一個助學的善堂,捐幾十個上百個學堂出來,資助順天府,只是………想要捐納學堂容易,營造設施也容易,甚至資助人讀書,亦是易事耳。唯獨想要招募稱心如意的博學之才,卻是難如登天,諸公,老夫現在每日頭痛的,就是此事啊,已經好幾宿,為此操心了,諸公倘若有什么故舊朋友,若是有才,不妨推薦一二,最好是為人正直,品學兼優的,倘若對新學有所涉及,那就更好不過了。再有……前幾日,聽說有一老婦,收養了不少孩子,她每月靠針線養活了別人,此乃義舉也,值得提倡,老夫聽說,她并不寬裕,卻不知此老婦,現居何處,真是想去拜望,另外也想贈與一些金銀,好教她以此,幫助更多孤兒孤女。”

“這個……這個……”

許多人開始面紅耳赤。

王不仕環視了眾人一眼,便背著手,嘆了口氣。

“天下最易的,便是聚財,可天下最難的,卻是聚義。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圣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后,庶幾無愧也。圣人之學,高如泰山,不可攀;又如大海,深不可測,吾等凡胎肉體,若能以仁義為本,量力而行,哪怕只是略盡綿薄之力,此生亦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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