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王不仕的話,竟是無言。
你大爺,你倒是掙錢了啊,可咱們還是苦哈哈,背著貸款,熬日子呢。
你倒是說的輕松,站著不腰痛。
果然,有錢的人,都是狗一樣的東西。
有一個算一個,把姓方的還有姓王的這些人拉出來,砍他們腦袋,沒一個冤枉的。
可是眾人心里雖是破口大罵,面上卻都是笑容可掬:“王學士所言,誠如是也,王學士之善舉,更是令人欽佩,佩服,佩服。”
“王學士真君子也。”
“哪里算什么君子啊。”王不仕搖搖頭,扶了扶自己的墨鏡,這墨鏡……敢情又換新款了,前幾日鏡框還是金燦燦的,現在又不知換了什么名堂的材質。
王不仕道:“只是雖偶爾也掙了一點小錢,卻依舊還謹守著圣人的教誨,人之異于禽獸,在于禽獸不知有禮,而人心懷仁義禮信也。你看,鐘鼓起了,我等還是快快入宮才是。”
此時,王不仕給人的,卻是一種無力感。
你有錢,你說啥都對。
大家還盼著有一天,這位滿口慈善的王學士隨口透露出一點風聲,好讓大家跟著發一筆財呢。他的話,就是銀子啊,咸魚都能跟著他翻身。
于是眾人魚貫入宮。
而與此同時。
劉文善和劉瑾父子已下了車。
劉文善深吸一口氣,心情異常的激動。
劉瑾更是額上青筋都曝出來了。
宮中行車,是劉文善的理想。而對于劉瑾而言,本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要知道,他是太監,是閹人,是宮中的奴才,哪怕將來地位再高,也斷不可能有此待遇的。
而現在,這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完成了。
劉瑾心情蕩漾,眼睛通紅,不禁道:“多虧了干爺,沒他給咱們一個機遇……”
劉文善點點頭,師恩似海,這是天大的恩德。
固然自己努力是一方面,可沒有這個機遇,努力是無用的。
蕭敬笑吟吟的走了出來,他先是朝劉文善友善的點頭一笑,而后目光落在劉瑾的身上,這表情,格外的怪異,隨即,蕭敬笑的更加燦爛:“兩位大功臣,陛下可是久侯多時了,快請,快請。”
劉文善和劉瑾二人這才定神,忙是入殿。
殿中,弘治皇帝升座。
金鑾之下,分別站著朱厚照和方繼藩。
劉文善和劉瑾二人進來便立馬拜倒,口呼萬歲。
而后二人抬頭起來,接著偷偷去看方繼藩。
恩師(干爺)氣色極好,依舊還很年輕,氣質卓然,風度翩翩,還是那般細皮嫩肉,白皙的皮膚似又帶著紅潤。
至于劉文善和劉瑾,因為穿越了重洋,雖是換上了朝服,可是面上的風塵,卻是怎么也掩不住的,他們膚色古銅,眼角略有疲累之色,顯出了幾分老態。
二人行禮之后,弘治皇帝便從御椅上起身,感慨道:“來人,給兩位卿家賜坐。”
劉瑾更顯的局促,心里很是不安,他畢竟是宦官,還沒受過這樣的待遇。
此時,百官已經魚貫而入。
弘治皇帝倒是想到了什么,道:“不是還有一個王細作嗎?此人何在?”
“回稟陛下。”劉文善正色道:“王細作乃是佛朗機人,卻心向大明,郁金香泡沫被戳穿之后,佛朗機大陸已是一片狼藉,土地、資產的價格暴跌,臣覺得倘若只是滿載而回,還是有些不足。于是命王細作帶著一船金銀回北方省……”
“北方省!”弘治皇帝濃眉輕輕一挑,打斷道:“哪里是北方省,來人,取輿圖來。”
蕭敬連忙讓人取了輿圖,鋪在了奉天殿的地上。
弘治皇帝快步下了金鑾,踩踏在這巨幅的輿圖上,目光專注的細看起來。
劉文善起身,指出了北方省的位置:“在這里,他們自稱自己為荷蘭人或弗里斯人,陛下且看,他們被神圣羅馬帝國和法蘭西王國所包圍,這法蘭西邊上,便是西班牙王國了。這北方省的位置,恰好向北,隔海與英吉利相望,向東,則為德意志諸邦,向西,便是發法蘭西,其位置,得天獨厚……”
弘治皇帝抿了抿唇,若有所思,隨即口里道:“卿家繼續說下去。”
劉文善便道:“北方省的軍民,本就不滿西班牙國王的統治,以臣的預計,此次郁金香大災,各國的損失慘重,北方省勢必要引發變亂,而臣以為,倘若王細作帶著金銀,抵達北方省,借此機會,大量以極低廉的價格,瘋狂的收購土地、房產以及城堡……并且對北方省的軍民予以資助。那么,最先度過危機的,理應就是這北方省了。而王細作也可借此機會,一舉掌控北方省,若是他當真能夠成功,這穩定的北方省,與整個混亂的佛朗機相比,就成了一處孤島。”
“孤島?”弘治皇帝饒有興致的看著劉文善,他本只是想見了劉文善人等,好好的夸獎一通,可誰曉得,還沒開始夸呢,接下來劉文善卻又向自己稟報一個計劃了。
他看著劉文善的不禁浮出了顯而易見的欣賞,問道:“何謂孤島?”
劉文善心里不激動是假的,倒是在君前保持冷靜,對于心中所想所思,侃侃而談道:“各處的危機會加劇,勢必會發生大量的叛亂,到處都會是戰火,那么,哪里先穩定下來,就會有大量的商人、百姓,前往避難,倘若如此,這北方省,自會成為整個佛朗機的首善之地。”
弘治皇帝恍然,原來如此,便道:“你指的是,這北方省就相當于是京師和保定布政使司,因為這里生活比尋常州府好,因而,但遇天災人禍,勢必會有大量的人涌入?”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臣有萬死之罪,正是基于如此,才擅自做了這個主張,這也是臣的構想。用經濟學而言,這北方省,一旦率先穩定,自然而然,會產生虹吸效應。而到了那時,這里……將會成為一個示范區。將來,也可成為大明在佛朗機的一個支點。未來大明無論是要對佛朗機用兵,又甚或者是,與佛朗機進行貿易,這北方省,既是一個跳板,也將成為一個櫥窗。”
弘治皇帝恍然,頓時大悅:“朕明白了,佛朗機距離大明何止萬里,而佛朗機倘若不加抑制,遲早會是我大明心頭之患,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這北方省,就是一顆釘子?”
“正是。”劉文善目光中泛出神采,道:“若是操作的好,則更加事半功倍。”
弘治皇帝高興地點著頭,面帶笑容:“好,好,好!”
連說了三個好字。
一船金銀,倘若當真可以發揮效用,那就再好不過了。
若是如此,那么又是大功一件。
不過……
弘治皇帝臉上表情多了幾分認真,凝視著劉文善道:“卿家有幾成把握。”
“臣不敢敢夸大,鑒于現在,佛朗機已經及其缺乏金銀,大量的財富,已經化為烏有,此時此刻,那王細作還有那一船金銀,其效果極大。若是王細作能夠加以運用,臣有三四成把握。”
只有三四成。
不過鑒于只是用如此小的代價,去換取那更大的收益而言,對于弘治皇帝而言,已經是一筆好的不能再好的買賣了。
弘治皇帝又露出了幾分笑意,感慨道:“劉卿家遠在萬里,尚且隨時可為朕分憂,此真忠臣也。且不說這北方省的計劃,能否成功,單憑他帶回了如此多的金銀,且削弱了朕的心腹大患,這便是天大的功勞,朕昨日,就曾和內閣商議過,來,劉卿的功勞,不亞于滅國之軍功,有軍功者,封侯,這是祖宗之制,來人,下旨,敕命劉文善為定海侯。”
眾臣聽罷,紛紛羨慕的看著劉文善。
且不說劉文善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現在得了一個侯爵,這是多少人奮斗了一輩子,都得不來的。
文臣之中,能獲封爵者,實是鳳毛麟角,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這劉文善,單憑這個,就足夠吹一輩子了。
方繼藩樂呵呵的,一臉欣慰。
在聽到必要敕封自己為侯的時候,劉文善下意識的,一臉感激的看了方繼藩一眼。
弘治皇帝又看向了劉瑾:“劉瑾。”
劉瑾忙是拜倒:“奴婢在。”
弘治皇帝看了他一眼:“卿掌四洋商行,這兩年來,有此佳績,可謂是勞苦功高,當初,太子和繼藩舉薦你,朕還尚有幾分疑慮,現在看來,他們是對的,此次你隨劉卿家前往佛朗機,鞍前馬后,這功勞,也有你的一份,你雖為閹人,乃是宮奴,可朕也絕不會厚此薄彼,幾位大臣都認為,閹人不適合封賞,可朕細細思來,天下臣民,但凡有功者,豈有不予賞賜的道理,朕敕你為南安伯吧。”
南安伯……
劉瑾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他一臉錯愕的抬頭,看著弘治皇帝,整個人有點懵了。
咱……一個太監……咋就成了一個伯爺了呢?
3/5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