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大家族越容易出敗家子,你說這是何故呢?”
剛微服從國子監出來的皇帝,又進了京師太學,這里是大秦的干部培訓班,基本上科舉出來的進士們,都并不是直接授官。
他們金殿面試,取得進士身份后,還要經過吏部試,吏部考試通過后也并不直接授官,而是侯選。
到如今開元二十年,大秦帝國已經經歷了十幾次科舉,今年的春闈考試甚至還特加恩賞,進士名額從常科的三百六十五人,增加到了兩千個。
一下子如此多的進士,就算現在新科進士們通過吏部考試侯選的主要是縣列曹參軍這樣原來的吏職,可三年一批三年一批的大量新增,再加上每年還會有不少武官轉為文職,占去不少職位,導致的結果就是現在侯選時間越來越長,新科進士們初次授任的官職也已經越來越低。
現在已經開始往九品官去了,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新科進士也得先去當鄉亭長、巡檢這樣的流外吏職都有可能。
可實情就是如此,進士錄取數量多,加之舉人秀才也一樣能夠直接考試為吏職,吏職又同樣能夠往上升入官職,這就導致大秦如今的仕途雖說以考為主,可并不是只有進士這一條路。
三年一任,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四考之后官吏們按考證成績,或升或降,就算不升降也多會平調,能夠連任兩任的都是極特殊的職位。
而一般情況下,不管是升降或是平調,只要是九品以上階,那都得先到京師吏部、兵部報道,在那里侯選,也就是排隊等候官職空缺。有缺了,才能實放。
要是沒缺,你只能等了。
太學就是那些官員們呆的地方,考中進士授官前,先到太學來上一年學,好好的學一學如何為官理政,學習政務公文格式等等,然后還要到京師各部衙實習一年,或是到地方各道三司使等衙門實習一年。
等這兩年學習和實習完成,也差不多就有官職空缺給他們了,當然,學習成績好和實習表現好的會優先安排,在學習和實習中成績差表現不好的就只能最后安排,說不得可能還得再呆在京待選個一二年。
而在待選期間,他們可以繼續在太學聽課學習,也可以繼續到京師的部衙中謀個實習職位。
侯到空缺,實授,到任后得經過這一任四考,要是做的太差,說不定沒干滿三年就被貶官奪職了,干的好,干滿三年也一樣還得回到京師來侯選。
侯選期間,也得繼續到太學來進修聽課,直到侯到實缺為止。
這種情況,不算特別的嚴重,一般候選頂多就是半年一年的,不會說三五年甚至十年不選,但這種情況也有不少官員上書反對。
認為進士們是天子門生,天之嬌子啊,如今跟一群舉人秀才兵士一樣的爭奪職位不說,還得侯選,這使的進士廉價了。
但皇帝堅持,寧愿讓這些官多候一候,多在京進修進修,多在京師衙門實習實習,也不愿意讓進士太值錢,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得中進士,馬上就成縣令等地方父母官,管理起數萬人口,當一個百里侯,這如何能放心?
沒有半點經驗,直接就從縣令干起,這不是拿國家公器開玩笑嘛?不是給那些吏員們架空他們的機會嗎?不是讓官場舞弊營私,**的機會嗎?
羅成雖然是科舉制度的全力推動者,但也不愿意看到一個畸形的文官集體的誕生,他需要的是一個優秀的有執行力的國家管理公務員團隊,而不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進士官老爺。
候選沒有什么不好的,太學里多進修進修,到各衙門多學習下辦公,甚至京師的那些大圖書館里多讀讀書,總歸是有好處的。
陪同在皇帝身邊的是秘書監馬周。
這位大秦科舉第一屆狀元郎,這些年的仕途是一帆風順,處處開掛一樣,從知縣令到遷郡丞,再太守、布政使,然后進御史臺又干了一任監察御史,掌管御史臺三院之一的察院。
表現一直都十分不錯,不過在任監察御史的時候,因為太過剛正不阿,得罪了不少人,皇帝愛惜他人才,所以特在他任滿一任后就調他到秘書監來了。
“大戶人家容易出敗家子,歸根到底還是條件好,再加上驕慣,最終便出了敗家子。”
羅成點頭,“是啊,說到底,問題還是在這家長的教育上,窮人家也一樣會出敗家子,只是不那么明顯,也沒什么可敗而已。朕,貴為天子,可不也一樣出了好幾個敗家子?”
皇帝的幾個皇子,因為剛十二歲就劃地封國,早早就之國就藩,遠離了京師,遠離了父皇母妃,到了偏遠的封地,沒了管束,于是慢慢的就有些人頑劣起來了。
甚至有的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
比如有的皇子在封地奢侈享受,大修土木,興建王宮別墅莊園城堡。有的更是戀棧美色,甚至做出強擄良家美女之事,還有一些更出格的。
天高皇帝遠,這些封王雖說在封國,也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并不是獨立王國,他們的封國與朝廷的郡縣并行,行政、軍事、財稅等大權基本上都掌握在朝廷手里,可封王也畢竟是高高在上的貴族,更何況還是皇子,那些地方官府本就是偏遠之地,官員們哪個愿意得罪這些皇子們呢。
“要整頓一下了,否則這樣下去,那還得了?朕現在還沒死呢,就無法無天,若是朕要死了,太子繼位,他們豈不是還要造反?”
馬周連忙勸說道,“諸王還年幼,故此有些胡鬧也是有的,但只要及時加以訓斥約束,還是能夠改正的,圣人不必那么動怒。”
馬周又拿出皇長子亞美尼亞王長卿,以及三皇子哲威、九皇子嘉誠等在封地的良好表現來。
三皇子在東北黑龍江口,而九皇子在云南瑞麗江邊,皇長子更是在泰西的兩海中間,但這三位皇子就表現出眾,他們帶領封民,與當地的郡太守等一起努力,積極移民墾荒,建城修路,開拓商路,教化蠻夷,做的很出色。
皇帝眼有憂色。
“不聽話的太不像話了,可他們三個表現雖好,卻又讓朕擔憂啊。”
馬周知道皇帝擔憂什么,“圣人大可不必擔憂,如伊麗王、日落王、渤海王、麗江王等圣上的兄弟、叔父們哪一個在封地,不是大有作為,威鎮一方,可是這么多年了,這些封王與封國,對于朝廷那也是忠心耿耿,所在之郡縣,也依然為朝廷牢牢控制把握啊。”
“朕與嗣業他們當然是沒的說的,只是朕有些擔心將來朕一走,嘉文鎮不住他們。”
“陛下多慮了,我朝雖也實行分封,可這分封與漢晉分封卻又大為不同,朝廷中央集權之強,不是歷朝可比的,諸侯雖有封地封戶,可朝廷還有郡縣控制,再加上推恩分封制,諸侯絕不可能會坐大的。”
羅成長嘆一聲,“但愿吧。”
已經四十多歲的皇帝,已經不再整天想著如何開疆拓土,他現在想的更多的是帝國的接班問題,想的是讓帝國從先前那波開疆熱潮中平緩落地,轉入內部安穩控制中來。
自太子嘉文會盟歸來后,皇帝已經開始讓他攝朝理政,更多的放權給他,就是想讓他多鍛煉鍛煉。
嘉文的表現還不錯,有政事堂諸相、翰林院眾大學士,以及內三省的近侍內臣的協助,軍事上又有樞密院,監督有御史臺,再加上皇城司與錦衣衛在,皇帝給太子的班子是極強大的。
現在當政的這些宰輔大臣們,皇帝都開始給他們加授了東宮官職,實際上就是一個班子兩塊牌子,他們既是朝廷大臣,也是東宮之臣。
“東瀛戰事今秋算下徹底落下帷幕了,朝廷去年又滅了扶南,如今還在用兵的也就中南半島上的真臘、驃國以及那些蠻荒叢林山區里的部落野人了。至于南海、昆侖海里的諸島夷,還有天竺的殖民戰爭,阿拉伯半島上跟異教的戰爭,這些都已經不是帝國的重心了。”
皇帝漫步太學的園林中,能看到三三兩兩穿著圓領襤衫的選人們走過,倒沒有人注意到同樣一身襤衫的羅成其實就是簡單妝扮過的當今天子。
“賓王啊,朕認為打了這么多年仗,也已經夠了,是時候該重新調整大秦的兵馬部署了。”
馬周問,“真臘、驃國、獅子國、信度、大食等的仗不打了嗎?”
“打,繼續打,但是要換一種模式打,我們逐步的蠶食就好了,建殖民據點,就是李世民在信度的那一套,一點點的來,不要搞全面戰爭,不要想著三五月就滅國之類的,太遙遠了,我們不玩過去這套了。”
不管是中南半島上的水陸真臘還是驃國,又或是海上的獅子國、昆侖奴,或是波斯海紅海等地的那些天竺人或是阿拉伯人,太遙遠了,戰爭不會停止,可戰爭的思維和模式都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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