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高顯文爭奪總編撰官位敗給廖文圣,已經惱怒無比,如今又有機會,他覺得怎么著也該輪著他。
可上面,依舊沒有將這個機會給他。
高顯文的憤怒可想而知,而且對他來說,就算是做不來總編撰,也應該參與編撰,可這個機會,他都沒有。
這種事情只要一想,他就生氣,所以回去的時候,臉也是沉著。
這些年經過高顯文個人的努力,他的地位和權力也是比以前強了很多,自然,在家里的地位也要比以前好了太多。
可古家依舊像是一個山岳,壓著他。
至少高顯文是這么覺得。
可他不得不回去,因為若是回去晚了,家中那個他眼中的又丑又老的母老虎就會發火。
家中,高顯文的夫人已經是等了許久,桌上她親自下廚做的飯菜已經是有些涼了,這些年里,高夫人的脾氣已經比之前好了太多,收斂了不少,至少懂得疼人了,也是學習關心高顯文。
再怎么說,這高夫人都是出身名門,乃是古圣之女,從小也是讀書學文,就算脾氣再壞,道理總是懂得。
而且隨著年紀增長,也是祥和了很多,最近幾年,更是和平常的夫人沒什么兩樣,在家等夫君回來,管著家中大小事務,也是十分操勞。
這時候,高顯文回來了。
高夫人是起身迎接。
“老爺回來了。”高夫人雖然相貌丑陋,可聲音還是頗為好聽,但聽在高顯文耳中,就十分的刺耳了。
他很不喜歡。
所以只是點了點頭,更換了衣衫,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飯菜,沒有理會,直接要去書房。高夫人一愣,問了一句:“老爺不吃些東西?”
“不想吃。”高顯文一句話回絕,就算是在家中,他能躲著自家這夫人就盡量躲著,因為他覺得,那種壓抑的厭惡,這種感覺很難受。
他忍了數十年了,現在有些忍不下去了。
古文圣早已經辭官在家研究學問,要說影響力,如今高顯文的影響力也已經不輸給他岳丈,所以有的時候,高顯文已經敢給對方甩臉子了。
高夫人眉頭一皺,面露不悅,想要發火,但想想這些年自己對高顯文的確是管的太多,所以也是忍下。
“好,不想吃就不吃,我讓下面的人候著,什么時候老爺想吃了,讓他們熱熱。”高夫人說完,高顯文已經是邁步去了書房。
高夫人雖然脾氣不好,一幅粗枝大葉的樣子,但她實際上是非常聰明,且是心細如發的女子。
看高顯文的樣子,就知道對方有心事。
過去詢問高顯文,他不說,高夫人很快就找來高顯文在文圣院的手下,詢問她夫君在文圣院的情況,是不是被人欺負了,這么一問,才知道是因為楚弦,因為仙典編撰。
高夫人這時候眉毛一豎,立刻是道:“那楚弦小小年紀,憑什么處處壓著我家老爺?論資歷,論學文,他算個什么東西?這編撰官,憑什么他能做,我家夫君不能做?”
那手下苦著臉,不敢多說,顯然,對于高文圣家這位極品母老虎,那也是早就略有耳聞的。
對于官場上的事情,高夫人平日里根本不關心,就算是楚弦,她也只是知道有這么一個人,但具體什么情況,她就不知道了。
自然,在不了解情況的前提下,高夫人那絕對是向著自家夫君的,當然會幫著高顯文,但就如同她的性格,雖然火爆,卻并非是完全蠻不講理的那種人,所以嘴上雖然罵了幾句,之后卻是去找她父親商量這件事。
古文圣雖然已經離開官場,頤養天年,但在圣朝官場上還是有些影響力的,而且也知道很多內情。
自家女人找來訴苦,讓他幫忙自家女婿,古文圣只是微微一笑,拉著女兒坐下,然后開口道:“此事,沒有你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顯文是我女婿,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樣的人,你我又怎能不清楚?說實話,顯文他性格有些偏執,當年他以文結道果,好幾次都失敗,心灰意冷,我是怕他就此沉淪,所以才用了手段,幫他成就文圣,想著時間長了,能磨礪一下他的性子,對他或許是好事。可這些年來,顯文他沒什么長進啊,這倒是沒什么,人無才,但求平安,過日子不就是圖個平平安安,平平淡淡。至于仙典編撰之事,內情很復雜的,當年廖文圣能壓過他,是因為廖文圣比他更適合,今天,楚弦能壓過他,是因為楚弦比他更適合,這不是對人,是對事,況且讓楚弦擔任總編撰這件事,我也是同意的。”
聽到這話,高夫人大吃一驚,她沒想到會是這樣。
自家的父親,居然會幫著外人?
但就如父親說的,這種大事,不可徇私,該怎么辦,就得公事公辦,這一點覺悟,高夫人還是有的。
所以她沒有再鬧,而是立刻派人去查,因為高顯文的手下說這楚弦是借了中書令的勢,這才壓過高顯文,如果對方真的是仗勢欺人,那高夫人絕對不會任由自家夫君被欺負。
到時候,就算是鬧翻天,就算是父親不幫她,她也要將夫君這個公道討回來。
幾天之后,高夫人坐在家中,面色有些難看。
這幾日她夫君高顯文已經是不止一次的在背后說那楚弦的不是,說對方才疏學淺,又說這楚弦是憑借靠山,這才得了總編撰的差事,還說楚弦根本編撰不出驚世駭俗的仙典,總之,是各種背后詆毀,甚至于,在高顯文刻意的營造之下,居然是在京州形成了不少謠言,雖說聽起來是謠言,但聽得多了,就會給人一種,楚弦沒有能力編撰的感覺。
可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高夫人前幾日的確是痛罵楚弦,只是經過她父親古文圣點撥,偷偷派出去的人這么一查,真實情況卻是和她夫君高顯文所說的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
無論從哪一點看,楚弦都是目前最適合編撰《仙典》的人選,這一點,圣朝上面的確沒有選錯人。
這件事是毋庸置疑。
“老爺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些,知道了,他還在背地里惡語傷人,這便是品性有問題了,我雖然跋扈,脾氣不好,但至少通情達理,老爺他表面溫文爾雅,可背后,卻是在做讓人不齒之事。但我與他是一家人,這個時候,我得幫他從這件事中走出來,勸他向善,勸他放手。”高夫人想到這里,然后在高顯文再次回來之后,特意去書房找他。
高顯文聽到自己夫人找來,很是不悅,但也不好拒絕,所以是讓其進入書房。
“夫人,有什么事啊?”高顯文這時候故意做出提筆寫字的樣子,仿佛事務繁多,的抓緊一切時間。
但實際上,他之前更沒什么事做,這般故作模樣,就是想要讓高夫人自己知難而退,別打擾他。
說實話,夫妻生活這么多年,高夫人對高顯文也是很了解的,知道對方是在裝模作樣,但并沒有拆穿,而是壓住心頭怒氣,努力表現的心平氣和:“老爺,我有事要與你說。”
“哦!”高顯文一看對方短時間內是不走了,所以是放下筆。
高夫人性格很直,沒有鋪墊,直接就將這件事擺出來,開始勸阻。就說仙典編撰之事,已經是定局,不要再鬧,更不要背后說人壞話,這不是文人該做的事情,還說如果這么繼續下去,只會給自身招惹麻煩。
高夫人算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高顯文是一句沒聽進去。
他不服,更不屑。
尤其這話還是他一直厭惡的夫人口中說出來的,更是讓他心中生出了暴怒和厭惡。
“哼,那楚弦黃口小兒,懂什么?他能編撰《仙典》?我看,是上面的官員瞎了眼,再者說,我說的都是事實,何懼之有?”高顯文還在強撐,更是強詞奪理。
高夫人怒了。
她脾氣爆發,一拍桌子,直接將高顯文嚇了一跳。
“老爺,你怎么想,我都知道,這件事我是為你好,胳膊擰不過大腿,更何況,無論對公對私,都不可背后議論人,這是文人的操守,還有,你的確不適合編撰仙典,這個事情,也不是講資歷的,是要憑本事,還有,首輔閣那邊實際上是征求過一些老文圣的意見,他們都是支持楚弦,沒有一個人推舉你,所以你醒醒吧,不要在歪路上越走越遠。”高夫人性子直,心里想著什么就說什么,她是真誠,但有的人卻是不覺得,就像是高顯文,此刻反倒是覺得,這是她在嘲笑自己。
當下高顯文氣的面目猙獰:“現在連你都瞧不起我?覺得我是在胡鬧?對了,你說諸位老文圣都是支持楚弦,我那岳丈呢,他也是?”
高夫人點頭。
高顯文終于是勃然大怒,罵道:“還一家人呢,狗屁,你們古家從一開始就瞧不起我高顯文,你以為我看不出來?我明白了,你們一家子想要一只壓著我,就怕我高顯文一飛沖天,所以才故意打壓,寧愿幫著外人也不幫我,就是不愿意給我高顯文這個機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