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高顯文是含怒而吼,自然是聲音巨大,府邸之內下人都聽到了,只是喊出來后,高顯文又害怕了。
這些年,他還是頭一次如此大聲在高夫人面前說話,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說便說了,今時不同往日,自己也是文圣,地位之高,不輸給自己的岳丈,不輸給古家,那自己又為何還要低著頭做人?
自己是男人,過去過的太過憋屈了,事事都被古家父女壓著,家里的事情,得聽這丑女人的,外面的事情,還得聽其父的臉色。
憋屈,太過憋屈了。
忍了這么多年,高顯文不打算再忍下去了,此刻他陰著臉,看著對面高夫人怒氣沖沖的訓斥,不過高顯文的反應不是以前那種默不作聲,而是立刻出口反駁,而且聲音比高夫人還要高,氣勢比高夫人更大。
文人吵架,嘴皮子當然很厲害,高夫人爭吵不過,居然是被氣哭了,然后是甩袖離開。
這時候高顯文心中舒爽,他忍了這么多年,終于是可以彰顯出他男子氣概了,此刻,高顯文是趁著這個勁,熱血涌心頭,居然是直接取來紙筆,寫了休書。
他要休掉這個丑八怪。
什么忘恩負義,什么過河拆橋,他都不在乎了,他要按照自己的意愿來活,他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
“來人!”
高顯文此刻感覺腰桿子也直了起來,叫來手下,將休書遞過去,讓對方遞交古家,遞交官府,等于是破釜沉舟。
那手下不敢多言多語,只能是老老實實去辦事。
手下離開之后,先送去了古府,這時候高夫人也回去哭訴,古文圣接到這休書之后,只是嘆息一聲,沒有多說,只是讓那手下離去,并沒有為難。
手下回去將情況稟報高顯文,后者原本忐忑的心,放下了。
他之前的確很忐忑,因為他怕那古文圣找來,若是真來了,他還真不好應對,除了躲著,沒有別的法子。
本以為這一場沖突肯定無法避免,但沒想到那邊古家居然就這么息事寧人了。
“莫非,古家是怕了我了?”高顯文長出了口氣,隨后,又感覺無比的舒暢,這些年,自己做什么事都得被人管著,被人約束,終于自己根基穩了,不用再看別人臉色了。
那種感覺,簡直是前所未有。
且這些年他高顯文最喜好的就是女色,可家中有母老虎,以前根本不敢,現在,無所顧忌了,以自己的文圣之尊,娶幾個絕色女子那是輕而易舉。
想到美妙之處,高顯文臉上笑意是藏都藏不住。
家里的事情搞定,高顯文如今最在意的還是文圣院中的事情,這段時間,楚弦的動向,高顯文是最關注的。
楚弦讓鹿文圣準備作畫的材料,這件事在高顯文看來,就是在‘玩物喪志’。
一個文書編撰,不專注編撰之事,卻是每天畫畫,這不是高顯文憑空猜測,而是他真的探知道,這段時間,楚弦每天都要畫一些山水,已經飛鳥魚蟲,這是事實,所以高顯文才在背后說楚弦是沒有資格編撰仙典。
在他看來,要編撰仙典,就得摒除雜念,至少,不能在文圣院里畫畫作詩,就差是弄幾壺小酒,幾個舞女來作樂了。
高顯文覺得,他已經抓到了楚弦的把柄。
如果將楚弦荒廢編撰大事,而自己畫畫作樂的事情上報上去,說不定會讓上面的仙官震怒,到時候,將楚弦撤職,那自然是最好,如果真的這樣,自己肯定可以上位。因為就目前文圣院的情況,也只有自己有資格主導編撰之事,就像是鹿文圣這樣的,壽元太高,雖然經驗豐富,但精力已經是嚴重不足。
編撰文冊,那就是耗費心血之事,所以自己是唯一合適的人選。
想到這里,高顯文打定主意,立刻是回到書房,書寫奏本,打算明日超會時,就將這件事捅出來。
這一篇抨擊楚弦的文章,高顯文寫的是洋洋灑灑數千字,方方面面都寫到了,從楚弦的資歷,從他的所作所為,而且據說到現在,楚弦都是一個字都沒有寫,成天沉迷于畫畫書法,總之,是事實的,他夸大,沒有的,他胡編。
文人靠的是一張嘴,一支筆,無論有還是沒有,都能給你吹出花來,反正寫的越嚴重越好。
至于驗證,楚弦一個字沒寫是事實,對方每天畫畫書法也是事實。
寫好之后,高顯文仔仔細細讀了幾遍,滿意的點了點頭。
等到朝會開始,高顯文立刻是前去,到了地方,果然是沒有看到楚弦的身影,這楚弦自從開始編撰仙典,便沒有再來參加過朝會,可以說是低調無比,不過此舉反倒是贏的不少的贊揚,都說楚弦專注編撰仙典,是好事。
“你們都被他騙了,這楚弦是占著茅坑不拉屎,他每天畫畫練書法,什么事都做,就是不編撰仙典,我倒要看看,等我揭穿楚弦這真面目后,你們會如何說他。”
高顯文這時候心中暗道。
等到朝會開始,高顯文找了一個合適的時機,站出來,將這件事捅了出來。
當下,朝會上下都是一愣。
不少官員更是面色凝重,相對來說,楊系那一方要更加高興,不過這種事還不知真假,弄不清楚狀況的前提下,還是保守一些,看看再說。
所以只是高顯文在痛斥楚弦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為。
“我身為文圣院文圣,雖不負責編撰之事,但也是關心仙典的進度,畢竟,這是圣朝的大事,不可有絲毫的懈怠,更不應該有絲毫的懈怠,可這楚弦呢?他游山玩水倒也罷了,回來之后,正經的仙典,他是一個字沒寫,成天是畫畫練書法,而且我手里還有一份賬目,光是這一年來,楚弦打著以編撰仙典的名義,就已經花出去十幾萬兩,雖說也不算多,但你一個字沒寫,就花了這么多銀子,實在是有些太過分了,最重要的是,耽誤了進度,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啊。”高顯文此刻是聲色并茂,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
古怪的是,蕭奚官員沒吭聲,楊系官員也在觀望,畢竟高顯文雖是文圣,但在超會上的影響力太過一般,他說話,沒幾個人會響應,而且平日里,他也說不出什么有價值的話來,今天突然寫文章痛斥楚弦,實在是有些意外。
當然,他說的這些還沒有得到驗證,所以才會有人觀望,如果得到驗證,是真的,到時候肯定會有人響應,一起針對楚弦。
見到朝會上的反響很一般,高顯文也是有些急了。
他本以為自己這么一說,立刻就會有人響應,有人會配合自己,一起向楚弦開炮,可現在,情況怎么這么詭異?
高顯文能成為文圣,有八成是托了古文圣的福,而他自己,說實話,沒什么真本事,無論是文采,還是官場的影響力都是一般中的一般,這時候他跳出來攻擊目前圣朝最為炙手可熱的人物,誰傻了,才會不弄清楚狀況的時候來幫他。
心中著急,那就不免有些頭熱,頭熱之下,肯定會沖動行事。
現在的高顯文,就很沖動。
“諸位大人,這楚弦不辦正事,耽誤了仙典編撰,此事,不可姑息,我提議,革去楚弦仙典總編撰之職,下令查辦。”沖動之下,高顯文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不過這話說出來后,高顯文就知道自己沖動了,這話,不應該是自己來說,剛才他最好就是點到即止,沒看到還有首輔閣級別的官員在。
沒想到自己激動之下,居然是說出了這番話,這就相當的不妥了。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哪里還有收回來的道理,所以就算是不妥,就算是有些莽撞,高顯文也沒法子,只能是一條道走到黑了。
終于,有官員開口,開口的是蕭系的官員:“這件事,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詞了,具體情況都沒搞清楚,就革職查辦,做事可不能這么沖動和莽撞。”
這話,就是在說高顯文不沉穩,不成熟。
高顯文能聽得出來,可他不敢再說話了,再說,怕是錯的越多,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他之前算盤打的很好,可誰能知道,說著說著就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了。
“既然高文圣舉報了,那還是要查查的,倒不是懷疑什么,只是為了求一個事實,諸位看如何?”楊系那邊一個高官也是開口說道。
他這話說的中規中矩,但聽得出來,還是針對楚弦比較多,畢竟如果能將楚弦扳倒,甚至是撤掉楚弦總編撰的官職,那對于楊系來說,就是一件好事了。
這一年多來,楊系和蕭系之間的爭奪越發的激烈,因為楊真卿和蕭禹,都想要上位,成為圣朝第一道縣,成為首輔閣內‘首座仙官’,所以私下里,兩派已經是斗的如火如荼,尤其是楚弦被楊系的官員‘施計’弄去編撰仙典,等于是廢掉了蕭系的左膀右臂,蕭系這邊也是反擊過,所以已經是勢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