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這正是我師祖。”蘇盈袖的聲音,在陸云身后突兀響起。
陸云聞聲大駭,他一是沒想到蘇盈袖居然這么短時間,就解開了自己點的穴道;二是因為沒想到這尸首的身份,居然是太平道上任教主,傳說中最接近先天的寇仙之!
雖然陸云的武功遠高于蘇盈袖,但毫無戒備、震驚之下,陸云的后背中門大開,若是蘇盈袖突然對他出手,說不定就會偷襲成功!
但當他飛速轉身,擺開防御架勢后,卻發現蘇盈袖袖手立在身后兩丈近遠,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并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你這么快就解開穴道了?”陸云也松弛下來,皺眉看著圣女道。
“我太平道神功妙處無窮,相公想要制住人家,怕是沒那么容易。”圣女嫣然一笑,不無得意道。
“是你身上寶甲的妙用吧?”陸云卻一下醒悟過來。
“相公真是的,就不能違心的稱贊幾句,也讓人家高興高興?”圣女撅起徐,一臉嬌嗔。
“你為什么不趁機偷襲我?”陸云全當沒聽見她的稱呼,自顧自問道。
“當然是人家舍不得相公了,”圣女嬌滴滴道:“剛才開個玩笑,相公都發那么大火,人家要是再不知好歹,相公還不把我生吃活吞了?”
“說人話。”陸云郁悶的翻翻白眼道:“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好吧”圣女見他又要對自己出手,這才苦笑一聲道:“因為我意識到,就連祖師都被困死在此處,憑我一個弱女子,又怎么可能脫身呢?”
“你不是還可以等你矢嗎?”陸云面無表情道。
“這都過去兩天了,我矢還沒過來,恐怕是指望不得了。”圣女輕嘆一聲,幽怨的看著陸云道:“相公為什么就不相信,人家已經對你芳心暗許,不忍加害了呢?”
“你以為我傻的是吧?”陸云又翻個白眼,不過氣氛終究還是緩和下來。
這時蘇盈袖款款走到那死尸面前,緩緩跪下,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頭。然后直起身子,看著那面目全非的骸骨,幽幽嘆氣道:“遙想當年,師祖飛天遁地,就是張玄一也不放在眼里,誰知一著不慎,中了朝廷的奸計,竟被廢去全身武功,慘遭囚禁,最終落了個不見天日、身死道消的結局”
陸云默默立于一旁,寇仙之的大名,對他這代人來說,已經十分陌生了。但陸仙曾經欽佩無比的告訴他,在二十年前,世上并非張玄一獨領風騷,還有一位可以與他分庭抗禮,甚至可以穩壓張玄一一頭的存在,那就是這位率太平道南下,獨戰東齊六大宗師不落下風,大懈十戰從無敗績的太平道教主寇仙之!
蘇盈袖拜祭完了寇仙之,便起身與陸云一起看那黃綢上寇仙之的自述——
‘余受命于危難,接掌太平道于四面楚歌之際,二十余年來苦心經營,終于凝聚子弟、建成一支鐵血強軍,南拒東齊、東抗高麗,保全我教民于亂世,弘揚本教威名于天下。’
‘彼時皇甫烈糾集諸閥于關中,雖有振奮之意,無奈腹背受敵、寡不敵眾。為換取我太平道出兵牽制東齊,皇甫烈親赴太平城與余會盟,極盡澳奉承之能,與余約為兄弟,誓言永不興兵遼東,并許多他日得天下后,將燕云之地賜予本道永為藩籬。’
‘余感念天下蒼生、且為其妖言所惑,不顧教中一片反對,慨然率子弟兵入關作戰,與皇甫烈兩面夾擊,覆滅東齊。而后數年間,又隨其南征北戰,助其恢復中華、統一天下。我教子弟亦犧牲慘重,馬革裹尸者十之五六!’
‘天下一統后,皇甫烈建元稱帝,大肆封賞各閥,獨獨將我太平道冷落一旁,更不提昔日之血誓。余追討數載,并以刀兵相脅,皇甫烈終于松口,邀余入洛京一晤,言欲以盛典封賞本教、裂土燕云,永為兄弟之好。’
‘余猜度可能有詐,然為我犧牲之數萬兄弟,不能不赴洛京之約。臨行前,余命孫元朗暫掌教務,并率大軍于嶺北枕戈待旦。一欸有變,立即出燕云,入中原,玉石俱焚此招,料皇甫烈不敢輕舉妄動,余方率右護法公冶梁入洛京面見皇甫烈。’
‘孰料,一入洛京,便遭皇甫烈暗算,宗師、七閥、天師道大宗師盡出,右護法當辰死,余亦苦戰力竭,為皇甫老賊所擒,教中至寶太平令、九節杖亦為賊子所得。’
‘彼時,余質問皇甫老賊,不怕我太平道大軍南下中原乎?皇甫老賊曰,孫元朗有代余之心久矣,早與朝廷約定,約束本教按兵不動,以換認賊無后顧之憂,對余痛下殺手!’
看到這兒,陸云沒什么反應,蘇盈袖卻驚呆了。她定定的看著那張黃綢,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陸云依憲明白,蘇盈袖為何會如此震驚,但這不是他關心的事情,便自顧自看了下去,但很快他也陷入了震驚!
‘皇甫老賊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礙于當年血誓,一直沒有揉性命,只將余囚禁于地牢之中,定期強迫于服下化功散,使余無縛籍力。六載之后,天不容背信棄義之老賊,其行將殞命,居然命人將余生殉于其皇陵之中。’
看到這行字,陸云的心突突直跳,趕緊繼續看下去——
‘余被置于陵寢配殿之中,再無化功散之苦,漸漸恢復功力,然為防備余脫出,配殿堅不可摧,余亦無法脫出。后于配殿地面發現水漬,推測地下有水。余以配殿中若干寶兵利器破開地面,掘洞至此,得水與魚續命。又探究水道,認定此地下水通往洛水,余欣喜若狂,下水探路,然暗河空隙狹窄,不能容身,余以神龔以利器破之,可日進七八尺。’
‘如此日復一日,破洞近百丈,余已衰弱非常、意氣消沉,無以為繼,終究不能重見天日,一雪心頭之恨!’
‘余以豪杰自許,縱橫天下,葬身于此邙山腹地、黃泉之畔,亦算死得其所,然大仇未報、衣缽未傳、本教子弟未得安樂,教余如何瞑目?^恨恨`我怨氣兮浩于長空,雖廣兮受之不容!’
陸云默默看完寇仙之的絕命書,心情不由為英雄末路的悲涼無奈所感染,變得十分沉重。他默念著這絕命書上的最后兩句詩‘苦我怨氣兮浩于長空,雖廣兮受之不容’,不由有些癡了。
這會不會也是自己一生的寫照呢?
[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