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葉府,太太一句話都沒有跟曼玉說,徑直往芳華院走,她要趕緊離開這個喪門星,今日沒有令曼玉難堪不說,自己反倒是惹了一身的腥氣,成為了眾人口中的消遣。
真是晦氣至極!
曼玉晃晃悠悠地自個兒回了慈安堂,剛進門,就看到小綠正候著等她呢。
“小姐,您要的酒和東西小的都準備好了,小姐您這是預備做什么呢?這些可都是上好的酒呢。”
“要的就是上好的,你若是也愛喝酒,我倒是可以給你留一些。”
小綠不明所以,卻仍舊興致高昂地點頭,“小綠多謝小姐賞賜。”
蒸餾酒需要的容器和原料都齊全了,曼玉便開始試著做一做。
沒有專業的蒸餾設備,曼玉用一口銅鍋作為蒸鍋,在蓋子上鉆出一個孔,讓小綠找了匠人打了一根銅質的管子,繞成螺旋的模樣,一頭從孔中穿過,將管子泡入冷水做冷凝器用。
管子的另一頭,則是出酒口。
蒸餾需要將近八個小時或是更長的時間,曼玉便拿著個繡繃坐旁邊看著。
酒的氣味在小院子里飄散,守著院子的小綠眼神都恍惚了,小姐究竟在做什么呢?
第一次蒸餾,得出的酒液曼玉并不滿意,不夠純,她嘗了一下估摸三十二度左右。
最后得出的酒液也就是酒尾同新的原液酒再次入鍋,如此三次后,將得出的餾出液合并,再次蒸餾。這次的時間就又要更長些。
“小姐,我哥哥是不是病了?臉上好紅,會不會染了風寒?”
小紅面露擔憂地跑過來,想求曼玉請個大夫來瞧瞧。
“風寒?”曼玉想著小綠前兩日還活蹦亂跳地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呢,不過兩日就病了?
曼玉跟著小紅過去瞧了瞧。果真瞧見小綠雙頰酡紅,眼神有些迷離。
不過神智絕對是清醒的。
一看見曼玉,小綠的眼睛“蹭”地就亮了,“小姐,您說給我留一些的,留的是什么?”
曼玉哭笑不得。她十分懷疑自己的判斷,但小綠的樣子,讓她不得不往酒醉上去想。
到底有沒有人會因為酒香而醉了?這不科學啊,還當真有不飲自醉的情況?
待最后一次蒸餾完畢,曼玉嘗了一點兒。雖然仍舊不甚滿意,但聊勝于無,用來泡國公酒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曼玉用小酒壺裝了一小壺給小紅,讓她帶給她的哥哥,小綠是徹底倒下了,走路都暈飄飄的,曼玉強烈懷疑小綠究竟能不能喝這些酒。
剩下的酒液裝在瓦罐里,曼玉泡了當歸、川穹、獨活、牛膝、佛手、玉竹、陳皮等。又加了一些蜂蜜,既可以減少藥酒對腸胃的影響,又有利于保持和提高藥效。
藥酒前一周需要每日晃動。然后慢慢減少頻率,曼玉將瓦罐放在自己時刻能夠看得見的地方,靜靜地等待完成的時刻。
自從曼玉隨著太太去了尚書府赴宴之后,太太就臥病在床了。
大概是心累了,曼玉能夠理解。
這樣也好,省的她三五不時想點子折騰自己。安安靜靜地反倒是給自己留足了時間搗鼓藥材。
不過,曼玉以為太太不會放過自己的。接下來定然還有更肝疼的打算。
可沒想到,太太似乎就把她給忘了。
因為大哥哥葉皓軒的婚期將近。
葉皓軒的親事定下來的時候。曼玉人還在綿延呢。
上一世的記憶里,葉曼玉對這個即將過門的大嫂并沒有什么好印象。
這是太太為葉皓軒精挑細選出來的媳婦,同趙家似乎也沾親帶故,嫁過來之后,同太太同仇敵愾,將整個葉家牢牢地抓在手里。
對這樣的大嫂,曼玉還真期待不起來。
太太忙前忙后地重新修繕米分飾葉皓軒的宅院,準備宴請的名帖和事務,菜色、坐席、車輛、迎接等等等等,大大小小的事情讓太太陀螺一般地轉。
這可是她最看中的兒子,日后最大的依仗,斷不能委屈了他。
“母親,若是您忙不過來,玉兒也能夠幫些忙的。”
曼玉瞧見趙蓮云顯得憔悴的面色,笑吟吟地主動提出來,笑容乖巧可愛。
太太一看她的表情,心里立刻敲響警鐘,不成,這絕對不成,這么重要的事情,決不能讓這個死丫頭給毀了,她的笑容一看就不懷好意好嗎!?
“玉丫頭有心了,若是有需要,母親定然會同你開口的,玉丫頭雖然貴為縣主,也是母親的女兒是吧?”
“那是自然。”
曼玉是沒打算幫忙的,她怕葉向慕先開口,到時候不論是自己還是太太都拒絕不了,那多悲劇呀,干脆就自己提出來,果然太太對她充滿了戒心,甚好甚好。
太太打發了曼玉,眼睛又看向葉老夫人,曼玉注意到太太今兒從進來慈安堂,就不時不著痕跡地打量祖母,應該是有些事情想說。
“母親,兒媳有些事情,難以啟齒,只是這關系到軒兒,兒媳不得不厚著臉皮開這個口。”
太太醞釀了一下,面色艱難地終于說起了正事兒。
“軒兒未過門的媳婦宋氏,前些日子宋家托媒人送來了他們準備的嫁妝單子,兒媳真真是開了眼,長長的明細,讓兒媳看花了眼睛,可兒媳給軒兒備下的聘禮就顯得少了,兒媳想著,總不能讓女方給壓過去,只是現在采買也是趕不上了,多少好東西不提前預定都是買不著的,兒媳也沒有辦法,才來求母親給想個法子……”
曼玉就猜到是這樣,太太能夠有求于祖母的,還不就是祖母手里豐厚的嫁妝?
葉皓軒是葉家的嫡長孫,太太定然是覺得自己的要求祖母鐵定會同意的吧?
“母親,您給兒子備下的聘禮已是十分妥當,兒子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正直的葉皓軒又開口了。
曼玉每當此時,都有強烈的違和感,太太的基因到底發生了什么變化,才能生養出這般耿直的葉皓軒?
“軒兒你不明白,這聘禮和嫁妝的分量,也是有講究的。”
太太很想讓葉皓軒閉嘴,可他是自己的兒子,是她的依仗,太太只能耐著性子解釋。
“宋家姑娘是娘為兒子選的,娘選出來的媳婦,如何會在意這些?”
“即便宋氏是個好的,但旁人的眼光也不能完全不在意,軒兒,你只需明白母親都是為了你,不愿你被旁人的流言蜚語所傷。”
太太一片赤誠,曼玉卻覺得她很想扶額。
祖母還一句話沒說呢,葉皓軒就讓她的精力分散了。
祖母手里茶盞落在茶幾上清脆的聲音,將太太的注意力迅速集中過去。
“這宋氏,是你親手選出來的,也并未過問我的意思,我原以為,以太太愛子心切的眼光,必能選出個好的,如今看來,確實是有些委屈軒哥兒了。”
祖母的語氣不疾不徐,太太心里卻是“咯噔”一下,強笑著問,“母親這是何意?”
“尋常人家的姑娘,準備的嫁妝都是比照著聘禮來的,既然知道軒哥兒或許會被人議論,還備上那樣不合適的分量,難道不是太不懂事了?”
“母親,宋氏在家中受盡嬌寵,她的爹娘心疼也是有的,母親當年的嫁妝,不也是超出了許多嗎?”
“放肆!長輩事情也是你能非議的?!”
葉向慕終于忍不住開口了,橫眉冷對地訓斥了太太。
在葉皓軒的親事上,太太沒少同他鬧騰,那個宋氏自己本是瞧不上眼的,以軒兒的人品和仕途,明明可以選擇更加書香門第端莊大氣的人家。
可太太偏偏一步不讓,見說不通自己,便同他哭鬧,說是日后葉皓文的親事她不會插手任憑自己做主,軒哥兒的親事也請他不要他插手。
簡直胡鬧!不過是因為同趙家有些牽絆,被趙家人一忽悠,就覺得是除此之外再無良配了!
葉向慕本不想吱聲,太太想要全權做主就將她做主好了,可沒想到她居然越說越離譜。
太太被葉向慕惱怒的聲音嚇了一跳,然后反應了過來,“老爺這是做什么?妾身也是為了軒兒著想,母親這么說,難不成綿延和京城的風俗不一樣?還是母親絲毫不在乎葉家嫡長子的臉面?”
“你還不住口?!”
“行了,你讓她說,蓮云啊,你做葉家的夫人也這么些年了,怎么一絲葉氏的門風氣節都不曾沾染上?”
太太臉色漲紅,這個老家伙在說什么?
“我當初嫁入葉家,爹娘饒是再心疼寵溺,那大批的嫁妝,也是后來以添妝抬進去的,我的嫁妝沒有讓你公爹為難一絲一毫,這才是疼愛女兒的正經法子。”
“也都怪我,太過相信你的眼光,如今想要悔改已是不成,只是祖母對不住軒哥兒,要讓你受苦了。”
葉老夫人向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滿是歉疚,葉皓軒急忙跪下,“是孫兒不孝,讓祖母飛費心了……”
太太的眼睛都瞪直了,這個老家伙怎么敢這么說?怎么敢將她千挑萬選出來的媳婦說的一文不值?她憑什么?不過是要點兒嫁妝,這可是她嫡親的長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