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皓軒抬起頭,看向氣憤不平的趙蓮云,這是他的母親,即便是有些想法作為自己心里并不認同,也是生他養他的母親。
“母親,兒子知您心意,然兒子的想法與祖母相同,若宋氏真罔顧旁人眼光,抬進了不合規矩的嫁妝,那也與我葉家無關,兒子若是因此添了聘禮,葉家未必會因此多了臉面,還請母親三思。”
面對自己最在意的兒子,太太的眼淚只能往肚子里流,這是做了什么孽了!自己的兒子居然同自己都不同心!
“母親教訓得是,是媳婦想岔了。”
太太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蹦出來似的,每一個字都硬如石子兒,聽得曼玉耳朵都疼。
讓曼玉覺得驚訝的是,祖母最近對太太的態度,一點兒委曲求全都沒有,反倒是露著鋒芒,不再降低存在感的不問世事。
莫非真是手里有錢心里不慌?那這批嫁妝還給祖母真是太明智了!
曼玉偷偷在心里樂,一抬眼,瞧見葉皓文的眼神。
這人剛剛跟不存在似的,這會兒居然偷著跟自己眨眼睛……
太太帶著心不在焉的葉曼璟離開后,葉皓軒也追了出去。
葉向慕有話要與老夫人說,曼玉便帶著丫頭出了屋子。
“三妹妹,幾日不見,妹妹出落得更漂亮了。”
“……,二哥哥就不能換一句話嗎?回回見到玉兒都是這樣開場,以二哥哥的學識不覺得膩味?”
“二哥哥肺腑之言,如何會膩味?”
曼玉也是無語了,葉皓文在外人看來似乎有些清高不好接觸。可只要混熟了,那股痞子性格畢露無遺。
“三妹妹,前日哥哥無意中瞧見了你的一個小廝,好像是叫小綠吧?捧著一只小酒壺走過,剛好為兄正想差人去取酒。心想三妹妹定然不會介意的,于是便先用了小綠手里的酒壺。”
“小綠的酒是你搶走的?”
曼玉皺了皺眉,怪不得小綠這幾日郁郁寡歡,看自己的眼神都泛綠。
曼玉還以為小綠是喝了蒸餾酒之后又嘴饞了,沒想到他居然連喝都沒有喝到,真是怪可憐的。
“三妹妹若是硬要這么認為。那便是了。”
“怎么?難道那不是搶?二哥哥學識淵博,還請二哥哥給妹妹說道說道,那應該怎么稱呼?”
“……,好吧,是為兄的錯。可為兄若是不搶,又如何知道三妹妹居然還能做出那樣的佳釀?”
還有理了還?曼玉都不屑搭理他,翻了個眼睛就想離開。
“三妹妹請留步,為兄過后是補償了小綠的,天香樓最好的酒就送過去兩壇,可惜小綠那里已經沒有了那佳釀,雖然小綠沒有說是怎么來的,但那必是妹妹的杰作。是與不是?”
曼玉回過頭,“是與不是有何重要?左右妹妹這里也沒有剩下的,二哥哥的心愿。怕是達不到了。”
“嘖嘖,三妹妹別著急,這酒,為兄可不是替自己討的,而是蘇大人……”
“沒有!”
葉皓文一愣,他話還沒說完呢!曼玉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吧?蘇封究竟是對曼玉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讓小丫頭這般避之唯恐不及?
“哎哎哎,三妹妹別走啊。你倒是先聽為兄說完,那酒也不是為蘇大人求的。說到底,仍是為兄的不情之請,蘇大人不善烈酒,為兄正好有事相求,若是能讓蘇大人喝些妹妹做的酒,蘇大人腦子一糊涂,想讓他應下便容易了許多。”
曼玉停住了腳步,蘇封不善烈酒?真的假的?蘇封的酒量可以啊,怎么會不善烈酒?
“三妹妹可是不信?妹妹可知為兄從小綠那里拿……搶過來的酒做了何用?正是同蘇大人分酌了,蘇大人只喝了一小杯,便神智恍惚,為兄這才打了這個主意。”
曼玉咬了咬嘴唇,“不知蘇大人醉酒之后,可有不合適的行為?”
葉皓文悄悄轉了轉眼珠,“這個……,為兄也不方便說,倒是讓接蘇大人回府的小廝給驚住了。”
那就是存在酒后失態了?
不知怎么的,曼玉突然有些期待,蘇封那個擅長做表面功夫,將自己米分飾得如同金童一般的人呢,能讓他失態,是一件多么值得高興的事情,哪怕對自己一點兒好處都沒有,曼玉就是覺得高興……
“只是那酒確實沒有了,二哥哥即便想要,也要等到數日之后。”
“趕得及,為兄宴請蘇大人的日子也不在這幾日,多謝三妹妹。”
葉皓文朝著曼玉正經地抱拳行禮,心想自己的使命總算完成了,至于剛剛說的那些……,管他呢,只要弄到了曼玉親手做的酒,蘇封也不會在意到底是怎么來的,對吧?
酒的香氣,再次在曼玉的小院子里飄散開來。
這次曼玉特意多做了一些,又給了小綠一瓶。
“這次可看好了,別又讓人搶了去。”
小綠眼睛淚汪汪的,抱在懷里不肯撒手。
曼玉瞧著有趣,這一對兄妹,哥哥瞧著像弟弟,妹妹倒是像姐姐。
葉皓文捧著曼玉遞過去的小壇子,也是感激不已。
“多謝三妹妹,若是事成,那都是三妹妹的功勞,為兄定然會送上大禮相謝。”
曼玉扯了扯嘴角,大禮就算了,能讓蘇封多出些洋相,她就會很滿意了。
天香樓里,葉皓文獨自一人抱著個小壇子,身后沒有任何小廝的陪同,晃噠晃噠地走入了一個雅致的包廂中。
臨窗的桌邊,已經坐著了一個人,臉望向窗外樓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聽見身后有聲響,那人也沒有扭回頭,似是瞧入了神一般。
葉皓文將壇子擱下,“哐”的一聲,蘇封終于肯回過頭了。
“蘇大人好興致,莫不是瞧見了國色天香?都不肯挪眼了。”
蘇封沒接他的話,而是看向了桌上的小壇子,壇口雖封著,仍飄散出較之尋常美酒更加濃烈的香氣。
“葉三小姐倒是跟葉兄的關系融洽,不過數日,便肯送你這么一壇子好酒。”
“那是,玉兒那丫頭從小就乖巧,尤其聽我這個二哥哥的話。”
葉皓文接得大言不慚,見桌上已經擺了菜,十分自覺地提了筷子就吃了起來。
蘇封的眼神沉了沉,對著小七使了個眼色,小七揭開桌上事先擺好的壇子為葉皓文倒酒。
“哎,蘇大人這就不對了,為何不倒玉兒做的酒?”
“葉大人,這可是天香樓最出名的梨花醉,每月只有那么幾壇,金貴著呢。”小七一邊倒,一邊笑著解釋。
“不成不成,再金貴能有玉兒親手做的金貴?蘇大人,咱們先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那是怎么說的?我可是只說了請你弄來一壇子酒,并沒說這酒要同你共飲。”
蘇封絲毫不為所動,葉皓文也沒辦法,皺著眉頭散發著自己的不滿。
梨花醉自然也名不虛傳,可嘗過了曼玉做的酒,這些變得淡而無味。
“聽聞葉大公子即將娶親,葉三小姐居然還有時間做酒?”
葉皓文仰頭將杯中的液體倒入口中,“我那個妹妹,精明得很,這種事情絕不會攙和,太太和二妹妹忙得團團轉,她倒是樂得清閑,只是不知待她出嫁的時候,會不會也能如此沒心沒肺。”
小七剛想給葉皓文添酒,蘇封卻在他之前拿起了酒壇,“葉三小姐年歲尚小,總不會這么快的,上面兒不是還有個姐姐嘛。”
葉皓文喝得痛快,“女兒家,找婆家可是終身大事,二妹妹的親事太太已經著手相看了,待定下來,也就輪到了三妹妹,快得很吶。”
“哦?這么說葉兄府上這幾年必然喜事不斷了?”
“二妹妹自然不愁找不到好親事,只三妹妹有些麻煩,太太心中不喜,父親也不好多插手,不過,三妹妹的能耐,便是尋個尋常的親事,也必然能過得和和美美。”
葉皓文連喝了幾杯,梨花醉比尋常的酒要容易醉人,眼睛里已是出現了些許的迷離。
然而蘇封仍舊在親手給他斟酒,無比和氣的模樣。
“葉三小姐那樣的容色性子,若是與了個不相配的,豈不可惜?”
“那倒是合了太太的心意呢,不過我倒是希望三妹妹能找個尋常人家,從此夫唱婦隨琴瑟和鳴,那才是極好的。”
葉皓文“呵呵呵”地笑了笑,然后看向蘇封,“最最不能的,便是蘇大人這般,幸好,我葉家的家世與蘇家并不相配,蘇大人如此高官侯爵也看不上三妹妹。”
“這又是為何?”
小七上前,將蘇封壇口漏出的酒液擦掉,然后又無聲無息地退下,默默地站好。
“這還用說嘛,”葉皓文顯然是醉了,一手撐著額頭,一手轉著酒杯,臉上是平日里再也見不到的傻笑。
“蘇大人可是人中龍鳳,然而正因為如此,麻煩事兒想必不斷,恕葉某直言,光是蘇府,就不是那么容易待的吧?”
“葉兄,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