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又立即來到荔原堡,這也是慶州邊防最重要的堡砦之一,也是華池縣最重要的堡砦,因此駐扎了兩營振武,一營蕃落,一營保捷,蕃落軍也是正軍,待遇與保捷軍差不多,幾乎聚集了華池縣境內近半的駐扎軍隊。
另外還有一營為他們服務的廂軍。
陜西廂軍規模也不小,近兩百個營。
所以這個冗兵讓陜西百姓悲催了。
在慶州為前線服務的廂兵有二十幾營,但多駐扎在后方,呆在前線的只有幾營,包括荔原堡這一營。
同時又讓巡檢姚兕親自坐鎮此堡。
王巨一上任,就來察看,合乎情理,姚兕帶著荔原堡的走馬承受,都監,監押與各營指使都頭迎了出來。
王巨客氣地說道:“見過姚巡檢,以及各位。”
大家寒喧一番,當然好奇的人有之,輕視的人也有之,將王巨迎進堡內。大伙兒又說了一會話,王巨說道:“姚巡檢,我們能否出去走一走。”
“好。”
兩人走了出來。荔原堡也建在華池水旁邊,頂在前面就是大順城,側面是西夏人的疆砟堡,正是因為有了這個疆砟堡,即便前面有大順城頂著,荔原堡也不安全。
兩人來到華池水河邊坐下。
王巨說道:“姚巡檢,我臨來華池之前,延州城中有一些大戶人家與我略有些關系。”
姚兕靜靜地聽王巨往下說,主要王巨歲數太小,不然大伙兒在王巨面前真沒什么好傲氣的,那是二甲進士,可以能稱為文曲星了,在宋朝文人得有多貴?
姚兕現在名不顯,同樣也無法傲氣。
“這個關系,一是延州的那種細鹽,二是一種新紙,所以他們也擔心我。于是我外父與朱家便對我承諾了一件事,以后每月購三百頭羊,兩百頭豬做為華池八營官兵的伙食。”
“哦,”姚兕眼睛亮了。
宋朝也向官兵提供一些肉蔬,不過數量很少,多是普通的糧食與咸菜,糧食也以下以下咽的高梁為主,面米數量同樣很少。
三百頭羊,兩百頭豬放在慶州不算什么,但放在華池八縣官兵手中,那可是一個了不得的伙食。說是八營,實際兵力數量不過三千略略出頭,宰殺后每一個月士兵都可以吃上十斤肉!但他眼睛隨之一暗:“王知縣,那可要不少錢。”
在西北羊略有些便宜,不過一頭也要一貫錢,豬肉賤,但豬重啊,所以一頭得要近兩貫錢,也就是僅此一項,那個所謂的朱家與外父每個月便得支出六七百貫。
兩家是好心,可能支持幾個月?
“無妨,雖用錢多,他們兩家還能承擔得起,可他們有個要求,每月分六次提供,當著他們派來的管事面宰殺,立即讓兵士吃下去,余下羊皮帶走,制成毯子或襖子后,均分給各營將士。”
其實這就是防止各營將領貪污的,當面宰殺,讓士兵吃下,再將襖氈當場分配,各營將領便不大好貪墨了,除非從兵士手中生生硬搶過來。但王巨坐鎮在這里,當真是吃醋的?況且他從孫長卿手中討來了練兵權。
那么只要一年多時間下來,各營兵士身體素質便能跟上了。
羸弱的身體,如何上陣殺敵?
而且西北到了冬天也很冷的,有了穿的,有了蓋的,士兵們便不會再害怕冬天到來。
但這也只解決了部分問題,最主要的還是待遇差。出身好的禁兵都做了京城近衛,不需要輪戍了。輪戍的禁軍出身都差,待遇更薄,往往回到京城后只能呆幾個月,又與要家人妻兒分離,離多聚少,更要命的是他們沒有多少薪酬。若是顧家的,在前線節衣縮食,還能省出一點分擔一下家人的貧困壓力。若是不顧家的,他們又有生理需要,軍中又有軍妓,還有賭博,自己都不夠花了,哪里能顧上家人。因此家人在后面越苦就越苦。
所以宋軍往往就象強盜一般,若是軍紀松馳,就會無惡不作,或如那群黑蜂盜。
但有了,比沒有強。
王巨又說道:“此外,他們還打算派人去福建路購買一萬斤棉花運到華池,塞進襖子,冬天士兵就不會再為寒冷所困。”
“棉花?”
“就是草棉子。”
它主要在西域,或者海南,兩廣也有了,福建也有了,南方的是粗絨棉,纖維短,織布不易,必須與蠶絲混在一起才能織成布,去棉籽又十分麻煩,因此福建路現在種植的人仍然很少。可是價格倒是很貴,一萬斤棉花包括購買加上運費,最少可能得花近三千貫。
但是對這個姚兕不大清楚,只知道王巨帶來的兩條,會讓官兵受益非淺。
姚兕又沉默,看著王巨。
不是那么簡單的,兩家出了那么多錢,倒底想做什么?
“它只是第一步,后面可能還有其他的支持,不過你看一看,”王巨將孫長卿寫的手令遞給姚兕。
“練兵?”
“若是這些豬羊來到,一個月下來,兵士身體便會變好,可以真正練兵。”
姚兕明白了,難怪兩家會支持這么多豬羊,這是為王巨取政績的,士兵強壯了,有了戰斗力,立下戰功,王巨就會升得快。這個也無妨,一旦有戰功,花花轎子大家抬,不僅王巨有政績,自己也有戰功。可關健是……
“王知縣,想要練兵,沒那么簡單。”
你是文官好不好,練什么兵。
“我有一個人可以主掌練兵,當然,憑借他還不行的,另外我也想請你相助。”王巨說道。李三狗加上姚兕組合,足以勝任練兵任務,自己雖說是外行漢,多少有些見識吧,三個人組合起來,那么就會是一組超級組合了。
“那個人?”姚兕問。
王巨將李三狗喊來,三人語良久,最后姚兕與李三狗還掰了一下手腕,隨后哈哈大笑,不分勝負,兩人都服了對方。
但兩人各自想著心事,李三狗心中想,一個小小的巡檢,居然有這等臂力。
姚兕也在想,我雖名不顯,但臂力勇冠三軍,一個西夏偏將,快要年老體衰之時,臂力居然如此,難倒西夏那邊人真的很強悍嗎?
王巨微微一笑,兩人服氣了對方,接下來就好辦了。
“胡大哥,這個新知縣好小。”向革說。
“不要看他小,此人不簡單,雖然歲數小,到了堡中,面色自如,常人難以做到。”胡謙說道。
“他是知縣。”
“知縣也是人,”秦三德子說。
說軍中有殺氣,那個太玄乎,況且是宋軍之中。不過軍營里也有一些肅穆氣氛,況且是數千身著鎧甲的將士。
“不知道他來荔原堡要做什么?”
“他是華池知縣,總得過來看一看。”胡謙說道。
“胡大哥,未必,不僅是看,而且看得很細,我總覺得此人不簡單。”秦三德子說。
但就是秦三德子機智,也猜不出王巨的用意。
“我也聽說過一些傳聞,說是這個小知縣在十四歲時,就帶著一百余村民,擊敗了六百多名西夏前來抄掠的官兵。”
“如此生猛?”武魁道。
“恩,不但武的生猛,文的也生猛,他前去云巖拜師,那個張載不愿意收下,于是強闖縣衙,說了好多大道理,張載聽后,立即就收為門生。只隨張載后面學了兩年來時間,一考成了解元,二考成了省試第三名,三考成了二甲,名次還很高,第八。”
秦三德子與向革、武魁同時咂舌,大半天后秦三德子才說:“豈不是文武雙全?”
“能這么說了。不過朝廷這次總算用對了人。”
“若是他能將劉指使拿下就好了。”向革道。
“拿下劉指使恐怕不易,他終是一個知縣。就看他能不能看出劉指使的能力平庸,貪得無厭,然后向孫公反饋。但我倒有些擔心,若是這個知縣真如傳聞中的那么驚艷,我們那件事……”
其他的不怕,就怕那兩樁兇案泄露,胡謙又看著武魁問:“前幾天你回家去了一趟,官府有沒有查問張偕?”
“林知縣問過了,不過張偕應對自如,林知縣也沒有太懷疑,問得少,隨后讓張偕回去。”
“還要得虧三德子,那天晚上若不是三德子堅持,將趙家的貴重細軟卷走,趙母手中有了錢,還能收買官吏查下去。”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不是查不出來,而是官府想不想查出來。如果不想,那怕皇宮中鬧出刺客案也會不了了之,如果想,即便他們做下的這個案子,照樣也能查出來。
胡謙說完又伏在堡墻上朝外看。
姚兕與李三狗比了一下手腕,英雄惜英雄,相談甚歡。李三狗說道:“你是一條漢子,有些埋沒了。”
“你也是一條漢子。”
“我老了,混光陰罷了,若非王知縣一再相請,我也不會出來。不過姚巡檢,你機會來了。莫要小視了王知縣,在他身上沒有辦不到的,你會看到一個又一個奇跡。”
“你們不要相互夸,又夸我,我們還是說一說正事吧。”王巨道。
胡謙自然聽不到他們說什么,但知道姚兕平時人很傲氣的,沒承想只一會兒,便讓這個小知縣攏住了心,一邊在說話一邊還不停地大笑。有一個好官大家喜歡,可是胡謙卻略帶憂色地說:“就希望這個小知縣千萬不要多事吧。”
ps:說一下物價,治平時朝廷也因廣銳與蕃落缺馬而給錢買馬,一匹馬給三十貫,因為錢給得少,買不來,于是升為三等馬即給錢三十五貫,錢增加了,馬檔次下降了,還是買不來馬。醫工李生花了一百五十貫才買回來匹良駒。但劣馬價格便宜,日本僧人成尋在開封花了十九貫,加八百十五文錢的稅,買了兩匹馬,那是差馬,與戰馬無關。元豐時本應得到熙河馬價會便宜,可王安石悲催的保馬法來了。本來北方契丹馬便宜,只有二十貫,結果漲到了一百貫。朝廷多次出手強行用低價打壓,始終壓不下來。后面可能會寫到,可能不會寫到。
牛的價格也在上揚,開始是三貫,這時在五貫,北宋末年漲到七貫,甚至十貫。這是非正常價格,如果殺牛取肉,那得好幾十貫。
驢比牛還貴,十貫左右,騾子更貴。
羊在京城三貫一頭,于西北官買羊價給錢五百文,但這是官價,市價一貫左右。
豬最賤,北宋初一頭豬只值一貫錢,不過治平時物價上漲了,后來一頭養了幾個月的小豬便要一貫多錢,因此大約在兩貫多,西北要稍便宜一點,不到兩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