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少爺這次是真頭疼了,他都要哭了,這真的不在他的預算之內啊……,他有心想要跟自己娘親撒撒嬌,糊弄過去,可素年又在一旁盯著,這……
“有些燙,還是放涼些再喝吧。”孫少爺抿著嘴,就要將手里的碗放到一旁。
“孫公子,良藥苦口,況且這本來就是要溫熱著喝的。”素年的聲音及時響起,柔柔婉婉的很是好聽。
只是這會兒孫少爺就沒那個心情欣賞了,孫夫人聽到素年這話,立刻又將碗拿過來,直接送到他的嘴邊:“睿兒聽話,趕緊喝了藥,不然娘這心里,總也不踏實。”
說著,孫夫人的眼眶就又要紅了。
孫少爺欲哭無淚,那黃連湯一陣陣的苦氣聞得他幾欲作嘔,這玩意真是人喝的東西?
“沈娘子,您府上有人來找。”這時,門外有小廝的通報聲傳來。
素年一聽,也顧不得看人笑話了,急忙跟孫夫人打了招呼,匆匆離開了房間,只不過走之前,還很“善意”地提醒了一下,這藥啊,一定得趁熱喝呢。
來孫府找素年的是玄毅,他說有謝大夫的信要給她,而且送信的人狀似很著急,他才匆匆來這里。
玄毅已經雇好了馬車在門口,等她們上了的車,素年就趕緊拆開了謝大夫的信。
謝大夫人還在青善縣,那是一個比林縣又要大上許多的縣城,謝大夫這次接診的患者,是一個老人家。天氣悶熱,老人因為一些事情情緒一激動。就倒了下去。
謝大夫說,這位老人家的癥狀跟巧兒的娘那時候差不多。話也說不清楚,大半的身子已不能動彈,而且長時間在昏迷中,所以他就想要用素年之前針灸的方法來醫治。
可是他想要施針的時候,卻被人攔住了,說他是“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的鄉野大夫”,謝大夫氣不過,就將巧兒娘的病例說出來,結果那人仍舊是一臉不屑。并且放言,要是謝大夫執意用這種方式的話,那老人家撐不了多些時候。
謝大夫這才想請素年走一趟。
素年將信放下,心想還好有人將謝大夫攔住了,她看信居然看出來一身冷汗。
巧兒娘跟這位患者最大的不同,是她當時并沒有出現意識障礙,也就是神智還是清醒的,是中經絡中風,而這位。已經出現長時昏迷了,估計也有頭痛頭暈和其他癥狀,這分明是中腑臟中風,也就是腦出血。
情緒激動。年紀也大了,血壓增高很容易腦出血的,這跟巧兒娘看似差不多。其實并不一樣,一個是腦梗塞。一個是腦出血,治療的方法也必然不同。
素年著急起來。這趟青善縣,看來她是必須要去了。
回到家里,素年將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就讓小翠和巧兒去整理包裹,“魏大哥,這段時間,家里就拜托你了。”
素年打算帶玄毅和兩個小丫頭上路,有玄毅在,她們心里也踏實點。
“沈姑娘放心。”
玄毅一言不發地出門,等素年她們收拾好,門口已經停著玄毅找來的馬車。
素年暗自點頭,玄毅雖說在來到她們這里之前的生活經驗只有混吃混喝小偷小摸,可這少年人聰明,也好學,既然做了人家的護院,現在又成為了管家,玄毅潛移默化地在學習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雖然有時候做得并不出色,譬如說這輛馬車雇得不夠舒服,到青善縣的路可不近啊,但他至少已經盡力在努力了。
還是小翠機靈,連忙轉身進院子又拿了幾個軟墊,然后幾人才上了車。
“小姐,謝大夫說的那個病人,跟我娘是不同的病嗎?”
素年靠在軟墊上:“恩,可以這么說,你娘的病,是因為缺血阻塞所致,而謝大夫說的這位,則是因為出血的原因。”
素年說得很含糊,說深了巧兒也不一定能理解,她之前在跟謝大夫討論醫術的時候,一度很艱難,斟詞酌句地絞盡腦汁才能溝通地起來,所以她現在學乖了。
巧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感嘆了一遍“小姐真厲害”,然后就跟小翠歪題了。
林縣到青善縣的路程并不近,他們晚上還需要找地方住,好在中途有一個小鎮子,里面有客棧,才免了他們連夜趕路或是露宿荒野。
雖然小素拿了軟墊,可這么長時間坐下來,素年覺得臀部以下都已經麻木了,不管換多少個姿勢,都極度不舒服。
“還有多久啊……”巧兒給素年輕輕揉著腿,口中喃喃地抱怨。
小翠將簾子掀開一個口,腦袋探了出去:“楚大哥,還有多久啊?”
“快了,今晚應該能到。”玄毅早跟車夫打聽好了。
“今晚啊……。”小翠頭又縮了回去,小姐估計會撐不住的,想到這,她又將簾子掀開:“楚大哥,要不你講個笑話?”
玄毅望向遠方的目光一呆,慢慢地挪回來,講個什么?小翠這是什么思路?
“小姐無聊了嘛,我和巧兒每次無聊的時候,小姐都會逗我們開心的,可我們兩個太笨了,也想不到什么能逗小姐開心,楚大哥你那么厲害,一定知道怎么做的。”
玄毅面無表情地看著一臉期待的小翠,他厲害在哪里?是之前討生活的經驗豐富嗎?要不要講一段如何智斗酒樓老板吃霸王餐的故事?
小翠還是很會看人臉色的,見玄毅臉色有發黑的跡象,慢慢地將頭縮了回去,要逗小姐開心,還是靠她和巧兒吧。
等小翠進了車廂,卻看到素年一邊忍著不適一邊又憋不住想笑的表情,“小姐?”
素年擺了擺手。小翠太天才了,讓玄毅說笑話。她怎么想出來的?
晚上,四人終于到了青善縣。這么晚了也不好去找謝大夫,素年趕緊找了一家客棧,豪爽地開了四個房間,嚴厲拒絕小翠和素年要就近服侍她的要求,游魂一般進了房間撲在床上就睡了。
全身的肌肉都僵硬酸痛,素年覺得她要是再不好好休息一下,人會崩潰的,臨睡前,素年忽然想起來。她之前想要春日踏青,夏日賞花,秋日游湖,冬日玩雪的計劃,還是要慎重考慮一下,在古代,旅游似乎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黑甜一覺睡到天明,素年感覺跟活過來一樣,幾人這才覺得饑腸轆轆。直接在客棧里吃了點東西,素年就按照信上的地址找了過去。
謝大夫接診的這戶人家并非小門小戶,要不然也不會有這個能力千里迢迢到林縣去請大夫,即便他醫術再高明。
幽州刺史的府邸。這跟素年在林縣見到的那些土豪們的宅子截然不同,恢弘大氣,門口有神獸鎮宅。霸氣十足。
朱紅色的大門莊嚴威武,玄毅面不改色地上前要求通報謝大夫知曉。從前他什么人家沒見過,怎么可能被這種陣勢滅了膽色?
好一會兒。謝大夫急匆匆地出現在素年的面前:“師父你可來了。”
門房詫異地打量著素年,師父?這位老大夫是不是叫反了?
謝大夫將素年引進去,那位老人家的情況著實不妙,又有大夫阻止自己施針,雖然對方也開了藥方,輔以針灸,可并沒有轉好。
素年一路跟著謝大夫來到了內院,轉了數個回廊,在她體力用盡之前,總算到了。
落霞苑,院子里的空氣中漂浮著藥味,里面進進出出的婢女臉上都滿臉的嚴肅,看來情況果真危急。
謝大夫向里面通報了一聲,很快有人出來請他們進去,素年低著頭,跟在謝大夫的身后穿過院子來到了屋子里,光線一暗,素年花了幾秒才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西面一溜四張椅子上,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兩旁各有一對高幾,上面放著汝窯美人觚,里面插著鮮花,東面一面巨大的雕梨花木屏風,繡著粉荷清池紅鯉的圖樣,讓燥熱的心情一下子涼爽起來。
屋子里溫度適宜,空氣也算流通,素年又隨著謝大夫繞過屏風,一眼看到一人大馬金刀地坐在雕花大床旁,嘴抿得跟一把刀似的,臉色冰寒,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蓋著秋香色薄被的病人。
躺在床上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素年在腦子里回憶了一下,謝大夫不是說老人家嗎?莫非這位就是他口中的老人家?開玩笑呢吧?
“師父,這就是我在信里說的跟巧兒娘癥狀相似的病患。”
那名男子的目光因為謝大夫的話移了過來,素年只覺得全身寒冷,他的視線仿佛冰凍鐳射光線一般。
矮身行了個禮,素年將目光轉移到患者身上:“有嘔吐嗎?”
“有的。”
“頭暈癥狀呢?”
“也有,覺得眼前的景物都在轉動,頭暈目眩。”
謝大夫顧不得給素年介紹這人是誰,趕緊將癥狀說給她聽。
偏癱、嘔吐、眩暈、意識模糊,素年上前,微微撐開眼皮觀察了一下,然后手搭在脈搏上好一會兒,確認是腦出血型的中風無誤了。
她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那名男子的目光一直在跟著她轉,只是奇怪的是,他一沒有詢問,二沒有制止,這讓素年很不適應。
不是幽州刺史府上嗎?自己這么擅自診斷,沒有人管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