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謝大夫有段日子沒來了吧?”一日小翠正繡著花樣,忽然抬頭問道,不習慣了,以前謝大夫可是每日必要出現一會兒的。
“謝大夫去外地出診了,那天來跟小姐說的,小翠姐姐你正好不在。”巧兒笑盈盈地說,她手里正繡著一件衣衫,是給素年繡的。
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看過小姐盛裝打扮過以后,巧兒覺得什么衣服都配不上素年的樣子,于是她就絞盡腦汁,還征求了素年的意見,決定以后都要給小姐親手做衣衫。
小翠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她還以為謝大夫膩煩了呢,那么一位老大夫,每次見到小姐都誠懇地叫著師父,小翠不是謝林,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情。
玄毅忽然出現在院外,說是門口有孫府的小廝求見。
“孫府?哪個孫府?”
“莫非是城東的那家?”
城東城西素年一概不知道,不過既然來了,她也就打算見見。
換好了衣服,素年接待了來人。
“見過沈娘子。”孫府的小廝異常地客氣,先是毫無意義地客套了一番,然后才說明來意。
“是這樣的,我家少爺最近身子有些不適,聽聞沈娘子醫術過人,更是醫治好了楊府臺千金的身子,故特意差我前來,想請沈娘子去瞧上一瞧。”
這么快就有生意了?素年覺得有些不真實,她那天安慰小翠說以后找她看病的人可能會多,這話有九成純粹是安慰。她才十二三歲啊,這么小的年紀。除了讓有名望的人強烈推薦,比如謝大夫。或者單純地找茬,比如楊鈺婉,誰腦子漏了會主動來找她?
“不知府上的孫少爺可曾找過其他大夫看過?”
“回沈娘子的話,并不曾,少爺只是有些頭疼,還請沈娘子移步,前去診治。”
孫府的小廝極力地懇請素年前往,并說馬車就停在門口,少爺的頭疼有些嚴重。請沈娘子務必不要耽擱了。
行吧,雖然素年總覺得有些蹊蹺,但既然人家請自己去,她就去一趟罷。
這個孫府,果然是城東的那家,據巧兒介紹,又是一有錢的主,這位孫少爺也屬于“富二代”,整天不務正業喝酒取樂。跟梁珞是一類人。
但這位孫少爺跟梁珞也不同,他雖然也不求上進不思進取,可他居然還是有些學問的。
素年想起來了,她說怎么聽起來這么熟悉呢。在祭月活動上自己見過的,不就是畫出水墨芙蓉山水圖讓他們題字的那位?
這下素年更不確定孫少爺的頭疼是否是正常范疇內的頭疼,難道也是一位閑的蛋疼的公子找樂子的行為?
孫府的景致說起來并不比劉府差。可總是缺一些什么,讓人看上去就產生一種財大氣粗的感覺。特別是那些有意堆砌起來的名貴的山石,一點美感都沒有。光體現價值了。
跟著小廝一路往里面走,來到一座庭院的門口,老遠就能聽到里面一陣陣女子的哭聲:“兒啊,這可怎么得了啊,你別嚇娘啊!大夫呢?大夫怎么還不來!?”
素年動作隱秘地摸了摸手臂上的汗毛孔,小廝趕緊跑進去,“夫人,大夫請來了。”
“還不趕緊讓人進來!”
素年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小翠和巧兒,鎮定地走了進去。
來到孫少爺在的房間,素年繞過巨大的屏風,瞧見了躺在床上,額上綁著防風邪的白色布條的孫少爺,和坐在他床邊,用一方絲帕不停抹眼淚的孫夫人。
一見素年進來,孫夫人的哀嚎聲就停止了,素年估計是驚嚇的,因為她的嘴巴還張著,明顯是吃驚的神情。
“這,不是說去請大夫了嗎?”
“回夫人,這位就是大夫,沈娘子。”
孫夫人仍然沒有回過神,這也能叫大夫?她看上去還沒有自己兒子大呢!不行不行:“你怎么做事的?去,去同仁堂請大夫去!”
孫夫人并沒有看素年第二眼,完全沒有將她當回事。
“娘,是我叫觀言去請沈娘子的,娘你不知道,這沈娘子可是楊府臺親口稱贊的呢。”孫少爺立刻解釋道,并對觀言使了個眼色,觀言慢慢地退了出去。
孫夫人一聽這話,又轉過臉來看向素年,只是眼睛里的懷疑并沒有完全消退。
素年也知道讓她立刻相信自己不太可能,于是只是笑,并沒有解釋什么,孫少爺的精神狀況很好,一點都不像是那個小廝形容的頭疼欲裂的樣子,真不知道這位孫夫人因為什么哭得那么肝腸寸斷。
“娘,沈娘子之前還將劉炎梓劉兄的眼疾給治好了呢,不信你可以去打聽打聽,大家都知道的。”孫少爺又舉出實例。
“哦?是這樣嗎?”剛剛還懷疑地要死的孫夫人,忽然眼睛就睜大了,“果然是醫治好了劉公子的眼疾?”
素年實事求是地點點頭。
“如此就有勞沈娘子了。”
素年咋舌,劉炎梓的魅力不小啊,怎么難道他其實是林縣的大眾偶像?孫夫人居然起身給自己讓地方了。
素年走過去的時候,孫少爺似乎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應該是頭疼才對,臉上的表情一下子糾結起來,成功惹出孫夫人又一陣悲戚。
太不專業了,素年在心里暗想,估計這演技也就能唬唬疼他的娘親,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說實話還不如楊鈺婉來的真實。
“哎喲,沈娘子你可得救救我,我這頭也不知怎么的,疼的不行。”孫少爺演技浮夸,一手撫著頭哀鳴起來。
素年循規蹈矩地開始診脈,強健有力的脈搏讓她心中一陣無語,偏偏又不能直白地跟孫夫人說你兒子可能是腦殘,愁得她秀氣好看的眉毛都皺了起來。
“沈娘子,是不是、是不是睿兒他……不好了?”看到了素年皺眉,孫夫人身子晃了晃差點倒下去。
一旁的丫鬟眼明手快地將她扶住,孫夫人硬忍著眼淚,故作堅強地跟素年詢問情況。
真是……作孽啊……,素年搭在孫少爺脈搏上的手下意識地加重了力道,讓自己母親露出這種表情,卻只是因為好玩,她忽然憤怒起來。
“孫夫人請安心,令公子的并無大礙,只是有些心火亢盛,濕熱中阻,容我開一副藥方即可。”素年款款站起來,臉上是安慰的笑容。
孫夫人立刻長舒一口氣,臉色卻仍舊是蒼白,一旁的小翠讓人取來筆墨,素年開始寫她的藥方了。
“黃連七錢,水一盞半,煎成一盞,溫服,可治療心經實熱。”素年一邊寫一邊直接念了出來,然后將方子交給孫府的下人,讓他們去抓藥去。
那邊孫少爺還捂著頭呢,聽到素年的話一下子就不哼唧了,他自己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可不就是相思鬧得嗎!
祭月活動上一遇,沈素年的倩影就一直在他眼前揮之不去,自己的那副水墨芙蓉圖又被梁珞給誆走拿去做人情了,可素年題的那首詩卻早已刻在了他的心里。
孫少爺心里那個癢癢啊,特別是在祭拜的時候又瞧見沈素年驚艷的樣子,那更是抓心撓肺,后來,楊府臺當中請素年去給他的女兒瞧病,然后又客客氣氣地道謝,讓孫少爺一下子見到了曙光。
這不還沒過多久嘛,他就開始實施了。
也就是想見素年一面,卻沒想到素年居然真給他開了藥方,還是黃連!
孫少爺這回是真愁了,他不要啊,黃連……那個味道,自己的娘親他是知道的,一點都見不得自己身體有個什么問題,回回喝藥都要看著他喝下去,他一有不想喝的打算那就是一頓眼淚,他忽然覺得后悔了。
“沈娘子,我的頭似乎有些不是那么疼了。”孫少爺冥思苦想,硬著頭皮假裝忽然好了的樣子。
素年面不改色:“那是因為孫少爺的心熱并不嚴重,不過還是要吃藥,免得日后又再頭疼。”
“對的對的,睿兒,要聽大夫的話。”孫夫人聽兒子說好了許多,立刻主觀地覺得這都是素年的功勞,天知道素年啥都沒做,只是用黃連恐嚇了一下而已。
孫少爺的臉一下子糾成了苦瓜,這沈娘子真不好說話,她莫非是故意的?可不對啊,自己并沒有得罪她的地方,請她來看個不存在的病,自己說治好了也只會讓她的醫術更受到肯定,這是為什么呢?
其實現在已經沒素年什么事兒了,孫夫人讓人取來了診金,她這會兒應該離開的,可素年卻不著急,她要親眼看到孫少爺因為這種無聊的把戲受到懲罰。
曾經自己強忍著痛楚,將自己的大腿都掐的青一塊紫一塊,就是為了不讓父母看到自己難受的樣子傷心,這孫少爺真是欠教訓,有娘親這么疼愛他他居然一點都不心疼?
孫府下人們的動作倒是很利索,很快,藥汁就被端了上來。
素年盯著那碗泛著苦氣的藥汁,不同聲色地站在一邊,孫夫人親手接了過去,微微地吹涼,然后遞到孫少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