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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六章世上誰知滄海事,起伏變化總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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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萬妖物被困于山谷大陣中,大陣已岌岌可危,維持陣法的只有沈堪一人。當浮蘇到時,沈堪已幾近垂死邊緣,看到浮蘇來,他心神一松,大陣瞬間便有破碎之危。林壑二話不說,熟絡地接過陣法維持的重任,席地坐于陣盤中央,雖則此世他修為還低微不值一提,但他自身明白自己身上負有怎樣的氣運與能量。在場的人里,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坐鎮于此鎮壓群妖。
將沈堪扶下來,天宸看一眼道:“不用給他丹藥,只會死得更快,浮蘇,他有話與你言說。”
聞言,浮蘇彎腰蹲下來,看著靠在石上的沈堪,面色白中泛起一層詭異的金色,殘陽照在他臉上,添上一抹艷色。這個人,浮蘇永遠記得蒼詰的評價,心術未必不正,只是易為小事遮蔽:“沈師叔。”
“別……別忘了,你承諾過的,已身死道消同門的蘊魂珠都在我乾坤戒中。還有,如果見到令尊,告訴他,我們皆不曾負十六都之名。”沈堪說完,看向浮蘇臉上忽有笑意,聲音已漸微弱下去:“有句話,我從不曾與令尊說,請代為轉達,抱歉,為人背叛如鯁在喉,背叛人者亦身負枷鎖。若有來世,但愿能償還這一世的知交之情。”
“如果沒有原諒你,沒有放下當年的事,家父無法入圣境,所以就算家父此時不在此處,我也能替家父說一句‘沒關系’。”當然,如果蒼詰在,就算會說“沒關系”,肯定也會在這三個字后邊加一句——老夫早就忘這事了,而且老夫一直恨的是自己識人不清。別以為蒼詰超凡入圣就真成圣了,人家是情圣,七情六俗一點不缺,脾氣還在呢。
“呵呵……”沈堪輕笑兩聲,沒再說什么,他清楚得很。秦業自負如廝,哪里會只一句簡單的“沒關系”。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世上誰知滄海事,起伏變化總無常,來生如何,誰知道呢,他所求不過此生無憾而去。
沈堪就這樣含笑而終,氣機一斷蘊魂珠片刻既出,接過蘊魂珠以及因主人故去而消去靈魂印記的乾坤戒。浮蘇輕嘆一聲。沒再說什么。收好乾坤戒。看向山谷中,在山谷里,她看到了那蛟龍也在,蛟龍若能再修。或可成為神獸,但這么驕傲自負的一群人,是怎么也不愿屈就在一具這樣的軀殼里的。
除了蛟龍,還有更多浮蘇不曾見過,卻目光充滿期待地看向她的妖物,其實那些都是她需要稱一聲師叔或師叔祖、師伯祖的人。靜靜地回望,浮蘇重重一點頭,暗道:“我答應你們,你們一定有干凈完整的靈魂轉世投胎。我答應你們,你們一定有美好的來世可期,而不需再背負任何孽債。”
散落各處的那些蒼詰曾經的同門終都欣慰的收回視線,山谷中,妖物依然在不停的廝殺。妖物的數量一直在減少。天宸看向浮蘇,浮蘇搖搖頭,天宸便明白了浮蘇的意思。
天宸可以現在就開始頌經課咒,減少血腥殺戮,但妖物若死得多一些,存活的數量少一些,他頌經課咒的消耗便會小一些。浮蘇搖頭是因為,十萬年來與妖物們虛與委蛇,在此刻這不僅僅只是殺戮與死亡,而是他們的尊嚴與驕傲之戰,最后的放縱。
直到最后,打累了,打得滿谷尸如山血如海,浮蘇才看向天宸:“可以了,天宸,答應我一件事,好好活著,我不要什么來世,只要今生。我不是祝安安,對一個失去前世記憶的人,我不感興趣。”
祝安安側目望一眼,然后搖搖頭:拿我說什么事呀,我們能一樣,也不看看那坑貨不死一回之前到底有多坑,現在明顯好多了,我感謝漫天神佛都來不及。宸君至多有時候氣盛一些,橫一些,不講道理一些,好歹沒有越親近的人越坑的卑劣愛好好吧。
流光:您這叫膝蓋中了好多箭。
“好,仙子有命,蔫能不從。”天宸溫柔的讓祝安安都想揉眼睛,這還是那個萬花叢中過,誰想吃來吃的天宸?
“我現在好想掐死胖包子。”浮蘇看祝安安,祝安安做個“你請便”的手勢,胖包子可憐兮兮地看看大陣,表示自己現在還有用,掐死劃不來。
揉揉浮蘇被風吹散的頭發,天宸不顧眾人都在,在浮蘇唇角印上一吻,然后便轉身祭出紫金蓮花座盤腿于上,紫金禪杖便立在蓮花座上,紫金缽被托于右手,左手結圓滿明光印。在第一聲咒言頌出時,整個天地間都回響著這一聲,仿佛有無數張嘴在傳播著一般,回響悠長不絕。
天際,有金光隱隱穿透云層,再穿透妖獄的無邊妖息,僅照于天宸一身。若仔細去看,那金光里仿佛也有一人,坐于蓮臺上,雙目微垂看向世間萬物,既似有憐憫,又似不過是在笑蒼生如愚鈍如斯。
“諦……”每一聲咒言都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且進度極慢。浮蘇看向祝安安,祝安安搖頭,這個天宸上世時她也沒見識過,再說天宸大部分時候都和坑貨在一起,祝安安自己事一堆,哪能天天顧得上他們。
倒是淳一有所了解,這位向宗正學的博學多聞,最愛參讀各類典籍掌故:“大圓融明光云總共一萬零八千言,不過我不知道要這樣頌,只知道一萬零八千言最后將如云覆蓋,最后那些妖物都將被凈化。種惡因者將得惡果,身懷業力者將受磨難,種善因者將得正果,余者則入輪回……這里大概沒有能得正果和入輪回的。”
一萬零八千言按照天宸這個速度,至少需要十幾個時辰才能頌完,浮蘇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真源劍意需要遍布這么大一個山谷,每一處都要盡數灑透,她如今的靈力雖足足夠用,但似乎要將那血海也洗干凈,似乎真有點困難。真源劍意化雨露需要附加在水之劍意上,浮蘇決定凝固一個一個水球懸于大陣外,一旦天宸頌咒完畢,那些凝固的水球都可以隨著她的意念破開,里邊蘊含的真源劍意便會隨著水之劍意化成雨露。
浮蘇琢磨著,最后決定也按一萬零八千個來做,冥冥之中有些數字是相當奇妙的,浮蘇便決定遵循這個數字。一萬零八千枚水球,浮蘇也一樣需要十幾個時辰才能制作完,這是個精細活。真如和淳一雖會水系術法,但劍意都非水系,而劍意只能以劍意疊加,因此浮蘇只能自己來。結果祝安安湊過來,看看浮蘇:“水之劍意啊,我會,試試吧,因人不同劍意也會有細微的差別,我的劍意不一定能承載你的劍意。”
浮蘇瞬間明白了為什么當時流光會選她,因為祝安安也是水之劍意,所以赤霄雖親火,但最終選擇的卻是她。而當年她去隕仙山時,早已悟得水之劍意,且已有進階第二重劍意的跡象,因此她看來真不是走狗屎運,而是被選中的。
祝安安以劍意凝出一個水球來,浮蘇小心翼翼地將真源劍意融入水球中,很遺憾的是第一個隨著一聲“啵”的輕響,破裂成一灘水落入石縫中。祝安安以為不行,浮蘇卻已找到竅門:“再來,方才是我在試到底可以承載多少真源劍意,已找到極限所在,接下來會成。”
再從劍意凝出水球來,祝安安看著浮蘇的劍端涌出一道水光鉆進水球中,不消片刻,那原本清澈透明的水球散發出幽幽白光,仿若被月光鋪滿的湖面,輕風一陣吹來便成一片斑駁,流光浮動:“這便是你說的真源劍意,看起來很厲害呢,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吶,不得不服老呀。”
浮蘇:……
與祝安安配合著做水球,一萬零八千個水球,直到次日上午才做完,此時天宸課咒將畢,已到最后五十言。因大陣隔絕了聲音與氣息,所以雖然山谷中看來無比血腥,卻絲毫聲音與氣味、妖息都傳不出來,這是為免陣外的人亂心神。看向谷中,妖物們多已只剩下最后一口氣,唯有七星仍立于中央不倒,但情況看起來也并不是很好。
前一萬七千九百五十言有無數妖物與他一道分擔,但最后五十言最都沖七星去,它壓根無法隨這五十言的力量。每一言都仿如一座山壓在它胸口,每一言都似有萬萬鈞之力,重重地砸下來,砸得它很艱難才能招架得。
天宸看來輕松,但卻也是自家有苦自家知,一萬零八千言的大圓滿明光云并不只是簡單的頌經課咒,每一言的消耗都十分明顯,他也已將近枯竭。但佛門以愿力勝,只要不松開一念,終能達成。
已到這樣的地步,天宸怎么可能松開,通天臺階一萬,走到九千九百九,為何還要在最后那幾階止步。惟堅持,惟不棄,方得始終。
“訶……”最后一言既出,山谷中,大圓滿明光云成,一片白燦燦中雜著溢彩金光的光云成,天宸看一眼浮蘇,只吐出一個字來:“放”
浮蘇便瞬間念動,一萬零八千枚水球瞬間炸開,夾著真源劍意的水鉆入光云中,不消片刻便聞有雷音,天宸見狀含笑閉目,手中所結之印松開,因已無人催動,三樣法器盡歸于初始狀態。
“天宸……”
(其實我很想讓天宸這縷神識徹底消散的,不過,有人威脅過我了,如果我要敢讓這縷神識消散,她就追殺我一萬零八千遍,每一遍都要把我片成一億零八千萬片,每一片都刻上“后媽”兩個字。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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