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七章萬里紅妝猶不足
天際,金光未散,依舊投照在天宸身上,天宸卻已是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看向浮蘇用盡余力擠出一點笑意來,最終拼卻力氣卻不過是嘴角微微揚起些許。縱他現在想跟她說一句“我無事”也如此困難,如果可以,天宸想,他愿傾盡所,換此刻能對她一笑。
至此才知,笑亦奢侈。
“天宸……”看得出他想對自己笑,浮蘇不露絲毫悲傷之意,只輕輕碰觸天宸的眉眼,道:“我懂。”
一句“我懂”還余音在舌底,天宸已然閉上眼睛,臉上到底露出笑意來。從來以為至情至愛如滄海跌宕起伏,卻原來有個姑娘,無聲無息,什么也不做,只沖你喊一聲,說一句“我懂”,連神魂也輕易醇卻。
最后,天宸想,很好。不知因何生情,更不知為何情深,既動心便愛,如何需要思慮那么多。在天宸徹底神歸識海之前,他多想對浮蘇說一句——我愛你,我的仙子,愿你與三千世界同壽,與日月晨光同輝,如此才不枉赴此劫難。
當靠在石頭上的人呼吸漸漸弱下,然后又復平穩,再復強健時,浮蘇便知道天宸又已沉寂下去。因損耗的只是天宸歷世的種種積累,下世倒沒有任何損傷,不過經脈中靈力枯竭,體力也透支,也需靜養些時日才可以。
浮蘇見光頭蹦噠出來了,立馬沒好氣地把人往天機山一扔,不能怪她區別對待,因為情劫未破的話,光頭下一次睜開眼唯一要做想做的就是破情劫。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追殺啊,她對要追殺自己的人真沒什么好臉。
“陣可以撤了,叫林壑歇一歇,我答應過要送一條干凈的輪回玄門十六都的弟子,我去收蘊魂珠。山谷中應該有不少妖丹和妖獸的皮留下,你們去撿巴撿巴。有用的都收上。”浮蘇說著便伸手往已撤開大陣的山谷中結個手印,一點靈光自指尖生出微光,不消片刻所有十六都弟子的蘊魂珠都被她收歸手中。
真如和淳一個字都不敢吭,生怕“吱”出一聲來都會把浮蘇堅硬的殼子給敲成一地渣。說實話,他們都已經習慣,浮蘇哪怕是死撐著,對他們而言都比哭要好。
浮蘇其實不覺得有多么傷心,只要天宸應承過她就相信他會回來,而且悲傷什么的,于事無補。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一邊躲避追殺or追求。一邊拯救大能天宸。而眼下。她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以劍立誓,言出必踐,而且他們值得更好的來世。
凈化妖物使他們可以輪回只需要真源劍意化雨露即可。至于是抽什么道,畜生或其他都不重要。但乾坤鐲中一千四百余枚蘊魂珠,她必送他們一條來世青云之路,這便需要真源劍意毫不虛化的洗禮,雖相當消耗靈力,不過吃丹藥可以補一補。她想讓這一群人生在同一個時代,這樣不管怎么樣,總有能遇上的,或可彌補一些他們此生的遺憾。比如陳鶯露和沈堪,來世愿你們一生相守恩愛無雙。
當浮蘇運轉真源劍意,將一千四百余枚蘊魂珠盡數罩于劍意中時,天際又是一團白光閃現,浮蘇抬頭去看。似乎能看到蒼詰的面容。大約也是知道了他曾經的同門們做了些什么,而他又錯過了什么吧,哪怕是入玄冥為魔修,蒼詰也從不曾玷污他身為十六都弟子的出身。
“爹,來世,你可以看著他們成長,這會很有趣的。”浮蘇說罷仰面笑笑,然后繼續專注地催著丹田中的靈力轉換為劍意,然后緩緩自流光而出,一枚一枚的蘊魂珠隨著真源劍意發出燦燦白光,如同他們同樣燦白若雪的靈魂。
至于山谷中仍舊沒有倒下的七星,只余最后一口氣,正被祝安安這位滄海第一女仙盯得死死的。七星要么忍受著真源化雨露對它造成的最后致命一擊,要么在逃跑時承受來自祝安安劈向它后背的致命一擊。最終七星沒有動,真源化雨露,至少有個相對好一些的輪回。
祝安安卻暗中罵了一句“懦夫”,想她的胖包子……噢,不對,想她的林壑,便是明知道打不贏都會奮起反抗。修士,本身就是寧可站著死,也不要跪著活的一群人,一旦跪下求道,永無得道長生之可能。
流光:所以這才是前主人那么作死,您都樂見其成的原因吧。
其實,祝安安之所以不動手,唯一的原因是,天宸叮囑過她,如非不得已,盡量讓浮蘇動手。不為功德,殺七星其實沒有多少功德,最大的功德浮蘇已得到,而是因為七星只有死在浮蘇手上才會真正得到輪回。非天宸如何心地良善,而是……天道這該死的混帳,渡妖主,清妖獄是整個一套任務下來的。
一天兩夜過去后,浮蘇才將一千二百余枚蘊魂珠里留存的魂魄盡數送入輪回,天際白光斑斑點點地被吸入光圈中,最后消失于無形,仿若流星,又似螢火蟲。浮蘇已精疲力竭,無力多言支撐到光圈消去,每一點代表靈魂的白斑都成功去向輪回的路時,她才因疲憊而沉沉昏睡過去。
無疑,浮蘇的情況要比景喚好得多,她的經脈里有備用的靈氣,那是天宸留給她的。她雖不明白天宸為什么使勁給她“塞”靈氣,但現在很好用就對了,丹田里有十九枚靈力凝結成的金色珠子,每一枚破開靈力都能把浮蘇吹得跟氣球一樣,所以她只能一點點吸收消化在丹田中,而不敢破開。
“阿娘,你沒事了吧。”真如在一旁擔心好半天。
“沒事,就是累得有些脫力,現在都已經好了。”浮蘇伸手揉揉真如的腦袋,直揉到真如眉宇間的擔憂之色盡去,又恢復陽光爽朗少年郎的模樣時才松開手。
流光很不懂趣味地蹦出來破壞風景,反正宸君也知道管不住它的嘴,它一點也沒壓力地向浮蘇告狀:“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累不,按說累脫力也不會昏睡過去,這都是宸君造的呀。知道宸君干什么了不,他以為你的安全著想為借口,往里肚子里又塞了一粒小黃豆,而且三師叔,是師侄女喲,趕緊準備聘禮吧,宸君的女兒可不好娶,十萬里紅妝都嫌不足。”
淳一:我就隨口調侃一下真如,用得著老擠兌我。
真如:啊……妹妹!太糟糕了,會被很多人惦記的,不要啊啊啊啊啊……
一邊,林壑對祝安安說:“要不我們生個兒子,趁著修為都還不高……”
“你修為才不高。”祝安安忍不住噴林壑,她這具身體本身就是修士,因不慎破出竅入化神時出岔子,神魂俱消,這才便宜了祝安安。所以她一來就是化神期修士,起點比林壑高出不知多少。
“反正要生一個兒子,然后娶光頭的女兒,這樣光頭肯定會氣死的,哈哈哈哈哈……”林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想,他只要知道自己這么想是正確的就行,反正師叔什么的,都是為師侄們準備的。
一個一個都有反應了,就浮蘇沒反應,倒不是真沒反應,而是正咬牙切齒說不出話中。該死的天宸吶,現在她覺得天宸比光頭修為高一萬倍,招人恨的程度起碼高十萬倍。興量跟上一回一樣埋下一粒小黃豆就沒影兒,還一樣讓她被光頭追殺,簡直該砍一萬零八千劍,每一劍都要讓他明白什么叫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
算了,這回渡劫期,沒什么可精進的,也沒有禍亂要平,踏實待在乘云宗,景喚也不敢把她怎么著。待過十年,陪著女兒一天一天長大,避免再一次錯過孩子成長的重要瞬間,當然該放養還放養,該宗正教還宗正教,她只負責圍觀。待得來日天宸證得果位歸來,看她怎么收拾他。
真如悄悄看一眼阿娘低聲笑得極其恐怖,就知道阿爹未來的路將充滿坎坷與艱辛吶。搖搖頭,真如催大家一起回乘云宗,然后徹底打通妖獄,只要妖獄暴露在晴光之下,日后便不會滋生妖物,縱有也不過尋常小妖,不會成什么大氣候。
回到乘云宗,浮蘇才知道另外一件事,十九洲大陣已啟動,日后妖邪再不敢入侵滄海界。十九洲大陣只需每百年維護一次更換靈石既可,所費并不多,所需要更換的靈石也不稀罕,因此并不難于維護。有了十九洲在陣,滄海界不管凡世還是修士們都已經重歸寧靜,凡世戰爭平息,一切終歸正軌。
至于魔修,感謝墮入情劫時的景喚,現在人人參禪念佛,個個想成圣都想瘋了。逆世自然心不死,可再不死心,有十九洲大陣在,也不敢輕易起紛爭,怕被十九洲大陣剿滅。一切從應順風順水,至少滄海界應該是這樣,至于浮蘇自己……她感覺自己的麻煩才正在進入一個全新的輪回。
揣黃豆,被追殺,還……還……還半路撿到個死忠的“小粉絲”。
“我要跟仙子修煉。”
“你是華山劍宗宗主的孫子,麻煩你,不要害我!”華山劍宗要知道她把華山一萬年來不世出的少年天才給拐走,不劈了她才怪。
“可我只喜歡跟仙子修煉呀。”無辜眨眼。
(滔天君重新粗現鳥,防火防盜防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