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于好

第一一九章 何能相忘,何能袖手

小說:

真如是個很好養活的孩子,其實修士們的孩子都很好帶,縱使不能言不能語,這些孩子在母體里便受靈氣蘊養,自然早開靈智,什么也都清楚,只是尚在懵懂之中罷了。[新筆下文學WwW.BxWx.CC][新筆下文學WwW.BxWx.CC]。狗腿小鹿天天扒著嬰兒床管真如叫“弟弟”,浮蘇看一眼蒼詰,只覺得輩分這東西已經徹底碎成了一地殘渣。

浮蘇特別烏龜,不敢出天原,不敢出蒼詰的保護范圍,生怕遇到景喚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現在真盼著景喚早點修得正果,找回記憶,她就不用再繼續糾結。可有一個事實很討厭的,那就是景喚不破除心魔,傳承碎片得到再多,也無法重證果位,因為境界升不上去啊!

問流光,該怎么辦。

流光默默地說:“大不了就是挨揍,你怕什么。”

浮蘇一想,也是,不就是挨揍么,被光頭揍一頓,他估計就能破除心魔了,最多繼續相愛相殺嘛。她剛剛想通那么一點,卻有不好的消息傳來,白遜雪捏著一枚玉符踱著步子行云流水地走過來,將玉符扔到浮蘇手里說:“看看,你二師兄來的。”

“已有人傳乃父是冥祖蒼詰,可是?若是,勿出。”浮蘇神識里這句話浮現出來,她咽口唾沫,心中一沉,看向白遜雪:“天衍峰可好?”

白遜雪眸光一轉,如夏日午后盛滿陽光的浮光拍在柳堤上,柔軟繾綣:“不太好,他們讓我們把信給你,就是想讓我哄著你,不告訴你天衍峰眼下的情況,你二師兄都不愿意讓你知道。可就算我在你們眼里只是蛇兒,我也是有原則的,我從不曾撒哄騙過誰。天衍峰被逼著要交待你的行蹤,天玄宗倒還好,就像你爹說的玄門風骨仍在。但就算沒有天玄宗。還有另外兩大宗門和無數小門派,正道那群混帳,想來你也不是看不清楚的。”

“我知道,如今滄海界正道,早已人人自危,其他書友正在看:。惶惶不可終日。。逆世出世后。沒有為禍滄海界,反而蜇伏起來,更增添了他們的害怕。他們早已想找出玄冥的弱點。好一鍋端掉。有些人真挺可悲的,逆世與玄冥的目標從來就不只是小小一個滄海界,逆世看不上這樣的對手,總有些人卻上趕著拿自己當個玩意兒。”浮蘇輕笑一聲,看著在嬰兒床里被小鹿不知從哪采來的花朵所吸引著,眼彎成明月,翹起的嘴角上,陷下去兩個小酒窩,醇香得能醉倒看他笑的人。

“你不能去。浮蘇,你出去只會更麻煩。”白遜雪輕嘆一聲,浮蘇出去,是會更麻煩,但浮蘇不出去,天衍峰的十名真傳弟子。只怕保不住幾個人。乘云宗是一派大宗氣度,在這場指責里,既沒留難,也沒偏幫。乘云宗向來如此,若你被人斬了。會有一撥一撥的人站出來以斬你之人的血祭奠你。但若是眼前這樣的事,乘云宗慣來的態度便是,我們既有正道之義,卻也有同門之誼,只得袖手坐高臺。

“可是,我怎么能不去,宗正師兄是真正將我從小帶到的大的人,論起來,他如我父。沉淵師兄雖然如冰似雪,平日里不顯,在危難時卻從不曾獨自脫身。當年有難,發出信去,我以為不會有人來,白重和青帆兩位師兄不遠萬里拼著性命前來相救。還有紅塵師姐和流云師姐……那時我都還不是真傳弟子呢,只不過是個普通弟子罷了。白遜雪,你說我怎么能坐視不理呢,性命固然重要,但這世間有些東西比性命還重要。”浮蘇說完抬頭看一眼天空,人如果忘記連苦難之中伸出來的手都要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斬得血淋淋,那日后,誰還愿與我為伍呢?更重要的是,她過不去自己心里這道坎。

如果放不下,那就并肩而戰吧。

“事情也許還有轉機呢。”

“你相信奇跡嗎?”

“我相信啊,我都能從蛇化形成人,為什么不相信奇跡。。”

“我從不相信。”就算經歷過穿越,就算經歷過那么多如同奇跡的事情,她仍舊只不會把一切寄托在虛妄的奇跡上,更何況是同門師兄師姐們的性命,以及她生活了千余年的天衍峰。

白遜雪輕嘆一聲,也想學蒼詰揉雞窩,可到底縮回手來,人家是道宗的傳承人好不好,他真不敢揉這位祖宗的雞窩:“要不讓你爹發個百萬魔修去把正道給全滅了。”

浮蘇聞言一笑:“哈哈哈哈……這真是個好想法,不過,我不能這么做,那樣生靈涂炭的罪孽我背負不起。我還想永世長生呢,哪敢背負這樣大的業力,說到底我心不夠狠,我的也不去這手。”

真當看許多生與死,就真能看破生死不成,不,越看多生與死,就越看不破。如果當真能看破生死,為何要執著永世長生?靈魂會以不同的方向,不同的經歷一世一世活下去,看不破生死,正是因為此生此世所熟悉的人與事呀。

白遜雪默默地脖子一涼,既覺得蒼詰可能要收拾自己,又覺得那些人要糟糕。白遜雪已經知道道宗就是天道化身之一了,跟天道的傳承人過不去,怪不得那群所謂的正道這么多年都無人能飛升上界。他們把道宗玩死了,現在又要來玩死道宗的傳承人,真是一群作死的人吶。

“我舍不下真如,又不能帶他去赴此劫,白遜雪,替我把他交到老爹手里。”浮蘇說完側臉去看被小鹿逗得一直在笑的真如,心想,自己真不是個好媽,因為此刻在她心里,那些她曾熟悉的人對她來說比真如要更重要。

“你這是要弄死我呀,自己交人去,我可不敢管這事。”白遜雪脖子一縮,氣質全毀地溜走。

浮蘇含笑搖頭,然后看向半空中說了一句:“老爹,要像照顧小鹿一樣照顧真如喲,他是你的外孫呢。而且,我只是回去看看,不會出事的啦,我還是很珍惜自己得來不易的性命的。”

蒼詰一直在看著這邊,一來小鹿在,二來才是浮蘇這點事他很鬧心:“知道了,滾吧。”

憑心而論,如果今天是蒼詰在浮蘇這樣的處境上,他也不會縮著頭只顧自己安危,好看的小說:。人生在世,快意情仇,縮著腦袋算什么事,再說,那些人真當他是死的。就算他是死的,天宸也不是死的,天道也不是死的,等收拾吧。

“爹,謝謝你哦。”浮蘇嘻嘻一笑。

蒼詰卻怔在原地,看著浮蘇遠去的背影,出露出笑容來:“這丫頭……”到底還是肯叫他一聲爹的。

一路飛向乘云宗,自從那日景喚點過她眉心后,易容之法都不能再用了,不是她不想用,而是用不得了!不過現在那魔女浮蘇的臉皮子不能再用,浮蘇也不至于真就光天化日明晃晃回天衍峰去。

幸虧乘云宗沒電子門禁卡這東西,要不她的門禁卡現在肯定不能用,這時代的門禁卡是一枚乘云宗弟子玉符,所有弟子的都一樣,只要禁制認可就能進得去。浮蘇身上掛著玉符,輕輕松松進了乘云宗,她趁著太陽乍在天際露出一抹微光時進入,這時候多半人都正在山中打坐調息。

浮蘇進天衍峰還挺順利的,沒受到任何阻攔,也沒遇上誰。乘云宗那么大,遇不上人才是正常的,順利到天衍峰,浮蘇沒至殿閣去,直接往殿閣后的起居院落去,如今那里住的是宗正。

不過……

“師兄,師姐,你們怎么都在,在等我呀,我沒說今天會回來呀,難道我的行蹤泄露了?”浮蘇一驚,就要抽出劍來。

宗正趕緊阻止了她:“知道你肯定要回來,我們都在這里等你。”

“那……不會有人埋伏吧。”浮蘇驚疑不定地道。

“不至于,乘云宗山中,誰敢來埋伏,不要命了么。再怎么著,我天衍峰也是乘云六峰之一,不是誰都能欺到門上來的。”宗正說完指了蒲團讓浮蘇坐下。

浮蘇依言坐下,有些不安地看向師兄師姐們:“抱歉,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那么說你爹真是?”

“嗯,我爹既是秦業,也是冥祖蒼詰。”

沉淵搖頭一笑:“我早有些疑問,秦真人雖然處處是一派道門高士的氣度儀范,修為也絲毫作不得假,卻為何我曾在他身上不經意看到魔修功法的痕跡。原以為是秦真人與魔修有所來往,卻不想秦真人竟是冥祖蒼詰。”

“現在要怎么辦?”浮蘇說完輕嘆一聲:“要是我出去能平息這一切,那我就出去吧。”

“胡說,令尊是冥祖干你什么事,養你教你的是師傅,關心你愛護你的是天衍峰上下一眾師兄弟師姐妹。你才尚在懵懂之中便到了我天衍峰,但你認爹才多久。一入我天衍峰,便是我天衍峰下弟子,魔修之后又如何。”宗正說罷又溫言道:“不要擔心,我們都已商量好了,既然同為天衍峰真傳弟子,自然是共進退,哪有讓你一人承擔的道理。”

“可這是我招來的事。”

“那又怎樣,他們現在是在為難天衍峰上下,難道你要拋下我們。”

“當然不。”

“所以,我們也不會拋下你的,你是我們的小師妹,我們不會留著自己欺負啊,干嘛要給外人欺負。”紅塵說罷,看看浮蘇有些毛躁的頭發,果斷伸手揉成個雞窩。

千載歲月里,多少次同生共死,何能相忘,何能袖手。

因你曾經與人生死與共,如今,有更多的人愿與你生死與共。

如此,便是以心換心,千余載歲月大浪滔沙,能留下的,誰不心懷赤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