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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去安排勞役的事,并用他的影響力,很快就讓連老爺子決定了去服勞役的人選。連守仁、連繼祖,還有連守義三個人都去。連守仁和連守義算是服勞役,連繼祖則是去為家里賺那幾個工錢。
雖然這是連蔓兒所期望的,但是聽到連守禮如此轉述,她還是微微有些詫異。
連老爺子這是醒悟了?!
剛吃過晚飯,連守禮就過來告訴連守信,連老爺子已經決定讓連守仁、連守義和連繼祖都去服勞役、做工。
當然,連守禮過來,也并不僅僅是傳達這樣的消息。
“咱爹讓我過來看看,你們吃完飯了沒有。要是吃完了,就讓你和五郎過去一趟。咱爹有話要和你們說。”連守禮向連守信道,“咱爹還說,五郎要是現在沒空,你們看明天啥時候有空過去也行。咱爹還讓蔓兒有空也去,還有小七也去。”
不是像以往那樣,讓連葉兒跑腿,而是打發了連守禮過來。特意說要叫五郎和她,并隱隱有著以五郎為主的意思,連蔓兒想,連老爺子心里清明了,而且這次要談的肯定是重要的事。
連老爺子的這個要求,她們沒有拒絕的理由,也不想拒絕。
連蔓兒就帶上丫頭小喜,跟著連守信、五郎、小七往老宅來。
進了老宅的大門,連蔓兒先是下意識地往豬圈里看了一眼。那搭起的窩棚已經不見了。
古氏被周氏罰在豬圈里,不許她晚上進屋睡覺。一開始幾天還好。后來,每一入夜,古氏就坐在豬圈里哀哀地哭。
鄉下的夜晚都是很安靜的,這豬圈里有沒什么遮擋。古氏的哭聲就傳了出去。別人還算了,這左鄰右舍的人很快就受不了了。
就有人來找連老爺子和周氏說話。
周氏見來了人,就將古氏的罪行從頭到尾地數落了一遍。不僅說古氏如何耍詭計讓連秀兒嫁了老翁等去太倉后發生的事,周氏還說了原來在家里的時候,是古氏出主意賣連蔓兒,差點將連蔓兒給害死,又說古氏攛掇連花兒拖欠高利貸,想害死連家一家老小。
用周氏的話來說,古氏豬狗不如。就該住豬圈里。
來人也沒替古氏說話,只是說古氏每天夜里都哭,家里大人還行,小孩子被嚇的夠嗆。
周氏能夠任意支使古氏,但是她還真管不住古氏半夜哭。
最后。還是連老爺子發話,讓來人放心,以后肯定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然后,那天晚上,古氏就搬回了屋里。
古氏就是這樣的人,她從來不會正面違逆周氏,但卻總能蜿蜒曲折地達到她自己的目的。
連蔓兒進上房的門,依舊是古氏在旁邊挑簾子。
和連守仁一樣,古氏的鬢邊也添了白發。
外屋里。靠著東屋的水缸邊,有一個簡陋的行李卷。古氏雖然被允許回屋來住了,但是周氏依舊不準她去西屋炕上睡,而是讓她在東屋的門外打地鋪。這樣,周氏夜里要喝個水,用了馬桶。正好使喚古氏。
據連葉兒說,有的時候周氏半夜睡醒了,就會坐起來哭。周氏哭的自然是連秀兒,而周氏這樣哭的時候,必然要罵古氏,有的時候連帶著還要罵連守仁、連守義,甚至還要捎帶上連老爺子兩句。
用周氏的話來說,這一家子都欠了連秀兒的,也就是更加欠著她。
連老爺子有時候會說上兩句,但是大多數時候對周氏都是縱容的。上房別的人,就更不敢說話了。
東屋里,連老爺子和周氏在炕頭坐著,其余上房眾人都在地下,或站或坐。現在這個屋子里,只有老兩口住著,因此炕梢那一間炕就完全空了出來。
見連守禮領了連守信、五郎和連蔓兒來,連老爺子就忙招呼他們爺三個坐下。
“……五郎坐爺跟前,蔓兒和小七上炕,和你奶一起坐著,炕上暖和。”連老爺子笑著招呼,又對屋里的何氏、蔣氏等女眷揮手,“你們都出去吧。”
這是擺明了要談大事,不讓女眷們參加。只有連蔓兒是例外,當然周氏也是例外。
女眷們都走了,四郎和六郎雖還沒成年,卻也被連老爺子留了下來。
“今天里正來跟我說了服役的事,”連老爺子見眾人都坐好了,就開口道,“是去山里修路,咱家應該出倆人。里正說的那些話,我想了,人家說的都對。我打算讓老大、老二都去,繼祖也去。”
說到這,連老爺子頓了一下。
幾天的工夫,連老爺子似乎又瘦了一圈。
“這幾天,我這心就一直沒閑著,這前五百年后五百載的,七股腸子八股跩著的,我都想了一遍。”連老爺子打了個唉聲,“過去的事,我就先不說了。改天要是有空,咱們爺幾個再好好嘮。咱就說眼前的事。”
“老四家的日子,一點都不用我操心,我就不說了。老三家不太周全,不過人口少,都能吃苦,人又勤快,往后的日子,那也是一天比一天好。現在咱們這一大家子,就是老大和老二這兩股,過的最累。”
累,在這里并不是勞累的意思,而是不好、差的意思。
“這事,咱也怨不了誰。……以后,這兩股就得本分的做莊稼人。老二家以前在家里跟著我種地,這以后那,也就是過回以前的日子。最難的是老大家……”
說到這,連老爺子看了連守仁和連繼祖兩個一眼。
連守仁四十幾歲的年紀,原本有一頭的好頭發,烏黑濃密,如今他的頭發已經有些稀疏,還明顯地夾雜了白發。連老爺子很清楚,這都是在太倉下獄之后,因為驚恐、憂慮,并且受了刑罰造成的。即便后來有連秀兒打點,但是受過的罪還是在連守仁的身上留下了痕跡。
至于連繼祖,畢竟還年輕,身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精氣神卻完全沒了,全身都是頹廢的氣息。
“老大和繼祖這些年,都沒咋下過地,也沒干過重活。”連老爺子收回目光,壓抑住涌上來的辛酸,繼續說道,“現在都講不了了,以后,老大和繼祖該下地下地,該干活干活。做莊稼人,就得有個莊稼人的樣子。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再活幾年,趁著我還在,把這莊稼地里、園子里的活,我都教給你們。莊稼人是咋過日子,你們也得從頭開始學。”
連守仁和連繼祖就都垂下頭。
“就從服勞役開始吧,那些個活,我都干過,沒啥大不了的。老二也去,到時候看著點你大哥和繼祖。”連老爺子又道。
連老爺子這話說出來,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靜。
連守仁和連繼祖父子倆先是對視了一眼,然后都看向連老爺子,連老爺子將臉扭開,連守仁和連繼祖就又巴巴地看向周氏。
周氏盤腿坐在那,打了個唉聲,卻沒有說話。
“爹,不是我不想去。”連守仁就苦著臉開了口,“你老也知道,我在太倉那邊,讓人給打壞了身子。現在就是強挺著。”
連繼祖本來也要說話,見連守仁先開了口,他就閉上了嘴。
“爹,要不這樣,”連守仁說著話,看了連守信一眼,“明天我和孩子他娘去縣城一趟,找找花兒和花兒女婿。他們都不是心狠的人,肯定不能不管咱們。”
連守仁這是打算帶著古氏去縣城宋家打秋風,而且這話里有話,帶著些酸氣和怨氣。
“老大,這又是你媳婦給你出的主意?”沒等連老爺子說話,周氏就盯著連守仁道,“這是又打算把我們給扔了,她自己去跟她閨女享福那。”
“娘,不是……”連守仁連忙辯解道。
“不是啥?”周氏立刻打斷了連守仁的話,“你們是啥心思,當我不知道?你們倆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們要拉啥樣的驢糞蛋兒。”
連蔓兒趕忙低頭,捂住嘴,免得笑出聲來。
“你告訴你那臭老婆,趁早死了這份心。她哪也別想去,她害了我的秀兒,這一大家子今天這樣,都是她的功勞。英子家為啥天天來鬧騰,還不是她背地里做的好事。……這輩子,有我在一天,她就別想過一天好日子。以后就是死了,我也不能放過她。”
說到這,周氏又沖著門外,提高了嗓門。
“聽見沒,你還別跟我要死要活的。你去死,沒人攔著你。你死了,你天天下油鍋,我們大家伙干凈。”
看來古氏曾經說過要尋死的話,連蔓兒在旁邊心里想道,而周氏,應該是恨不得古氏去死吧。
周氏中氣十足的罵完,外邊悄無聲息,連守仁和連繼祖在屋里也耷拉了腦袋,周氏不僅沒有出氣,反而放聲哭了起來。
“我的秀兒啊,我那孝順的閨女。”周氏一邊哭,一邊念叨,“你們那也是親閨女,你們都回來多少天了,她連面都不朝,一點信兒也沒捎過來。你當你那寶貝閨女心里有你,真能孝順你。……秀兒啊,實心眼的秀兒……”
“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別想跟你閨女見面!”周氏惡狠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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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后綜合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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