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水寒

第三百零一章 入閣 中

宋遠懷一直待在宋宅里,卻是等到天黑定了,才安頓好南宮雪衣。先服侍她吃了安胎藥,又等她從凈房洗漱回來,在床上安置好了,才道:“你放心,我宋家的門,不是秦家的女人能進的。”

南宮雪衣默然了半晌,道:“既然江南王派人過來要親眼見你們拜堂,你如何躲得過去?”宋遠懷見雪衣還是關心著自己,又慚又悔,便握了握她的手,才道:“我早有布置。總之這個女人不會踏進我們宋家大門一步。”

南宮雪衣把手抽出來,正眼也不看他。

宋遠懷默然起身,定定地看了雙目紅腫,神色怏然的南宮雪衣一眼,道:“你要保重自己,還有我們的孩子……”說完,便大踏步轉身離去。

南宮雪衣在枕上悠悠地嘆了口氣,已是困意襲來,便倒下睡了。

這邊宋遠懷出了宋宅,外面已是星月滿天,就對那趕車的人道:“跟我來。”說著,便上了馬,出了承義坊。

燕燕見車突然起動了,大驚失色,在車里叫道:“宋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宋遠懷笑道:“當然是去拜堂啊”說著,便揚鞭打馬往前跑去。

后面的幾輛車趕緊跟上。

燕燕見宋遠懷回去了宋宅一趟,就改了主意,并不帶自己進宋宅拜堂,就將南宮雪衣恨到了骨子里。只打算等生了兒子,就再也容不下那南宮雪衣還繼續跟著宋大哥。

這邊宋遠懷騎著馬,很快就到了輝城西市里的煙雨閣。

這煙雨閣今夜張燈結彩,大紅彩幅拉得滿樓都是。

煙雨閣樓下的正廳里,更是紅燭高燒。一個大紅燙金的“囍”掛在正堂,堂下的供桌上,也供著香燭紙馬。供桌旁邊放著兩張太師椅,都搭上了紅綢的座墊,收拾得整整齊齊。

煙雨閣的邢媽媽穿戴一新,頭上簪了朵大紅色絨花,配著大紅的坎肩和桃紅的襦裙,很是喜慶。

煙雨閣里的姑娘們看見邢媽媽這身打扮,都過去紛紛問道:“媽媽,今日可是要梳攏哪位清倌人?——擺這么大的排場?”一幅又羨又妒的口氣。

原來青樓里每逢有清倌人接客,都會舉行一個拜堂的儀式,讓清倌人和買了她第一夜的男人“拜堂成親”。卻是為了討個好彩頭,以圖這位清倌人正式接客以后,就能“夜夜當新娘”、“夜夜換新郎”。對賣身的ji女來說,乃是生意興隆的意思。

因此煙雨閣里這套“拜堂”的行頭都是現成的,煙雨閣的姑娘們對這一套程序,也都耳熟能詳。

邢媽媽見姑娘們問起來,便笑瞇瞇地答道:“都是熟人。——明兒新人起了身,你們大伙兒就都知道了。”又叮囑道:“一會兒給我把招子都放亮些,好好招待客人”

煙雨閣的姑娘們都是做熟了的,都笑著應是。

如今她們煙雨閣最紅的姑娘鶯鶯據說攀上了高枝,前一陣子有貴人過來給她贖了身,帶著她妹妹去宜城投親去了。這些剩下的姑娘就貿足了勁兒,要爭這煙雨閣頭一份的位置。

邢媽媽就在煙雨閣等了半天,才聽見門口守門的人過來急道:“來了來了媽媽快準備好”

邢媽媽就趕緊給屋子里的樂師打手勢,讓他們把器樂都奏起來,卻是吹吹打打,熱鬧得很。

煙雨閣今夜又要梳攏清倌人,過來看熱鬧的“閑人”就有不少。——卻都是宋遠懷一早安排下的仗義樓的人手。

宋遠懷到了煙雨閣門口,便下了馬,含著笑親自過來扶燕燕下車。

燕燕一路行來,在車里也偷偷往外看過,卻見是通往煙雨閣的路,心里也驚疑不定。只是仗著自己好歹有江南王的懿旨,和從王府過來送嫁的嬤嬤們,覺得宋遠懷應該不至于亂來。否則這些人回去同江南王一說,就知道他抗旨不遵,也是殺頭大罪。

想到此,燕燕就冷靜下來,打算先跟宋遠懷把堂拜了,再圖后事。

只要拜了堂,她秦燕燕就是正經的宋家人。哪怕南宮雪衣過來鬧,也是木已成舟,反悔不得。就又想到可能是宋大哥擔心南宮雪衣鬧得太厲害,影響了自己的洞房花燭夜,才特意找了這個兩人都熟悉的地方,也是兩人第一次認識的地方,心里頓覺甜蜜,便偷偷地笑了。——燕燕在煙雨閣跟著姐姐鶯鶯長大,潛意識里一直當煙雨閣是自己的娘家。

這邊宋遠懷親自過來扶燕燕下車,卻是正對了燕燕所想。紅蓋頭下的一張臉,自信壓倒芙蓉,便志得意滿地握了宋遠懷的手,下了彩車。

誰知她剛一下車,宋遠懷的手就移到她的背部點了兩下,又只手從她脖頸下輕輕拂過。

燕燕見宋大哥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對自己輕憐蜜愛,還來不及嬌羞,已是發現自己口不能言,身子也沒有了自主的意識。只能任由宋遠懷拉著她,他走一步,她才能一步,不由大急起來。

前面車上江南王府送嫁的嬤嬤和陪送的丫鬟,也都下了車,都好奇地看著那張燈結彩的大門樓,俱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宋遠懷笑道:“這就是你們姑娘未來的家。——你們可要在這里好好服侍你們姑娘。”

那送嫁過來的嬤嬤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沒有多想。——她們自詡是江南王的人,這宋遠懷再厲害,不也得巴結她們王爺?

這邊一行人就進了煙雨閣。

邢媽媽笑容滿面地迎上前來,對宋遠懷福了一福,道:“見過樓主。”又看著宋遠懷手里拉著的紅衣新娘抿嘴笑道:“這就是今日的‘新婦’?”

宋遠懷拱了拱手,道:“有勞媽媽。”就將燕燕的手放到了邢媽媽手里。

邢媽媽使勁捏了一下燕燕的手。

見那手上,還有以前種花留下的硬繭,邢媽媽便笑道:“姑娘莫急。我邢媽媽這里有上好的護手秘方。等過了今夜,就給姑娘好好保養。不出一個月,定然能還姑娘一雙玉手”又對宋遠懷笑道:“像姑娘這樣的人品,我早說是我們這一行奇缺的人才——也就樓主善心,以前一直不肯讓她入我們煙雨閣。如今可真是想通了。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搖錢樹呢”

說著,邢媽媽招手讓人把準備好的兩張賣身契拿了過來,將燕燕的大拇指按上朱砂,往賣身契上按了幾下。卻是一式兩份,一份在煙雨閣收藏,一份交給了宋遠懷。

宋遠懷笑吟吟地接過燕燕的賣身契放到懷里,就隨手招了個跑堂的大茶壺過來,道:“今兒是你的好日子,去裝扮好了,過來‘拜堂’”

蓋頭底下的燕燕雖然口不能言,卻也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不由涕淚交加。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宋遠懷如此大膽,居然不把江南王的懿旨放在眼里,就大大咧咧地抗旨不遵,將自己賣到了ji院里

那跑堂的大茶壺自然樂得見牙不見眼,就趕緊進去將嫖客跟清倌人“拜堂”常穿的行頭穿戴起來,又樂呵呵地出來跟蓋著紅蓋頭的“新娘”三跪九叩,拜了天地。

那四個送嫁的嬤嬤就被宋遠懷一早布置在煙雨閣里面仗義樓的人手,一人一個給制住了,又都點了啞穴。——這些人現在才知道是入了“賊窩”,都只能瑟瑟發抖而已。

而四個陪嫁的丫鬟,卻早被邢媽媽派了煙雨閣的驗身婆子,笑嘻嘻地引到后堂驗身去了。——這些王府里出來的丫鬟,雖然長得都不賴,還真不一定有處子

這邊跑堂的大茶壺拜完堂,便興高采烈地拉著“新娘子”洞房去了。

宋遠懷微笑著看著大廳里的人等,揮了揮手。——宜城是江南王的地盤,他不敢輕舉妄動。可是輝城,卻是他宋遠懷的地盤

圍觀的人便對宋遠懷使了眼色,有些人就先上到煙雨閣樓上的屋子里。

宋遠懷也上了樓,卻見安護法、曾護法、和仗義樓的幾個重要堂主都等在那里。

大家點頭示意之后,便坐下來密議此事的善后。

如今需要了結的,不過是那四個送嫁嬤嬤。——江南王還等著她們回去報信呢。若是不見她們的影子,遲早會找到輝城,到時也是一番麻煩事。

宋遠懷卻早有主意,就對屋里的眾人道:“我們輝城,在宜城的東面。從輝城到宜城的路上,多山多水,山匪水匪都很猖獗。我看不如我們將這四個嬤嬤結果了,然后扔到從輝城通往宜城的山路上,就當作是她們被山匪截道。——這樣就算被江南王的人發現,也是她們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土匪,卻不與我們相干。”

原來宋遠懷在宜城扮癡情郎扮的太好了,江南王就當了他是同道中人,覺得同他分外投契。此次他帶著燕燕回來拜堂,江南王居然連王府的護衛都沒有派,只派了幾個婆子跟過來。就讓宋遠懷鉆了這個空子。

而宋遠懷這次回到了輝城,是再也不會孤身去宜城了。

仗義樓的人也都是干過刀頭舔血的買賣,聽了樓主的計策,便都轟然叫好。

幾人就計議已定,委派了人手,等過幾日就動手。然后由賽堂主帶隊,將尸首扔到從輝城到宜城的山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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