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點頭稱是,又問溫夫人準備何時去賀老太太那里。(每天24小時不睡覺更新!)溫夫人思忖一時,道:“我還有些姐妹要走動,且先緩上兩天,等我把別的事情都忙完了,再專心致志對付你家那位老太太,不然現在就鬧將開來,我就沒法脫身去串門子了。再說你兄弟的親事,也該定下來了,別拖到我回西京,他還在借酒消愁。”
孟瑤笑道:“孟里的親事是大事,是該早些定下來,他這回是趁著休沐回來的,能在家待的時間也不多。”
“這臭小子,就會買醉,一點兒法子都不會想。”溫夫人笑罵道。
“這不是有娘在么,要他操心作甚么。”孟瑤笑著替孟里辯解了一句。
溫夫人掛牽著此事,當即便起身朝孟府去了,說要催著孟里去魏姑娘家提親。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魏姑娘當真遣人送了幾盒子北邊的點心來,除此之外,還有一腔羊,一頭豬,并些野味和時蔬。這些新鮮菜,總不會是北邊親戚捎來的特產,孟瑤見了,很過意不去,與知梅道:“魏姑娘的這份情,得牢牢記下,將來找機會還給她。”
知梅嘆了口氣,道:“奴婢講句話,大少夫人休要怪奴婢逾越,這至親的人之間總要防著,倒是剛認識不久的魏姑娘,能患難見真情。”
“可不是。”孟瑤輕嘆一聲,命人將魏姑娘送來的東西,抬到了后罩房去。
沒過一會兒,小丫頭來報:“陸娘子和傻姑娘一起來了。”
陸娘子?孟瑤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是二妮來了,她本姓陸,自被休回了娘家,便被人稱作陸娘子了。她很有些日子沒來了,不知今日來是敘閑話,還是有正事,孟瑤忙叫請進來。
小丫頭打起簾子,二妮同傻姑娘一前一后走了進來。[wzdff貼吧團]二妮今日著紅衣,領口和袖口都繡了繁復的花邊,下面一條六幅的百褶裙,裙擺處也是繡了許多花朵。她手腕上帶著一對金鐲子,是同賀濟義成親時孟瑤送給她的,她被休后曾準備還給孟瑤,但孟瑤以仍是她表嫂為由,沒有收。
傻姑娘比二妮年紀輕,但衣裳的顏色卻遠沒有她的鮮亮,大熱天的,她上面竟然穿著一件灰色棉衫,外面還罩著一件長長的元色背子,下頭系的一條綢裙子,也是元色的,讓人看著就覺得熱。(每天24小時不睡覺更新!)
孟瑤請二妮坐了,傻姑娘自動自覺站到孟瑤身旁,孟瑤趕緊讓人搬了個凳子來放在下首,讓她坐下。
二妮未語先嘆氣,孟瑤還道是她遇到了甚么難處,哪知二妮開口講的卻是她:“大表嫂,我是真不曉得你們如今過成了這樣,不然早就來了。”說著,自懷里掏出一方手帕,打開來,里頭是兩錠小銀元寶,道:“我這里還有些錢,大表嫂先拿去用罷,若是不夠,等我下個月店里結了賬,再與你送些來。”
孟瑤沒想到消息傳得這樣快,微微愣神。二妮把銀子朝前遞了遞,道:“大嫂,你同我這樣見外作甚么,咱們可是親戚。”
傻姑娘也遞上一塊銀子,道:“我是自家人,大少夫人就更不用客氣了,只是我銀子不如陸娘子多,你可別嫌棄。”
孟瑤看著面前的銀子,聽著這暖心人的話,忍不住讓熱淚濕了眼眶。二妮和傻姑娘見狀,忙趁機把銀子交給一旁的知梅收了,重新落座。
孟瑤拭了拭眼角,命人換茶,守院門的小丫頭卻蹬蹬蹬地跑進來,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按著規矩,平日里來客,都是廳門外打簾子的丫頭負責通報,只要守院門的小丫頭跑了來,一定不是賀老太太,就是賀濟義來了。[wzdff貼吧團]
廳里有客,且是賀濟義的前期二妮,知梅看了孟瑤一眼,罵那小丫頭道:“慌慌張張作甚么?”
小丫頭猶豫了一下,道:“大少夫人,二少爺來了,還帶了好些個口袋,和好些個籃子。”
孟瑤看了二妮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便道:“來了就來了,這里又沒有外人,讓他進來罷,只叮囑他別犯渾,不然我使人叫他媳婦去。”
小丫頭是見識過李氏訓夫之盛況的,禁不住一笑,轉身去了。
不一會兒,廳門前的簾子被掀開,賀濟義身穿一件簇新的葵花色綢直裰,頭戴一頂瓦楞帽,半卷著袖子走了進來。他身后還跟著四名婆子,一個扛著一只鼓鼓囊囊的口袋;一個擔著兩只大籃子,籃子里裝著生菜、蘆筍等菜蔬;一個雙手各拎一只大鐵桶;還有一個扛著一腔剝了皮的整羊。
這是作甚么?孟瑤帶著疑惑,指了張二妮斜對面的椅子給賀濟義,道:“二弟怎么有空來坐坐,快上茶。”
賀濟義卻沒馬上坐下,而是命婆子們把東西放到孟瑤跟前,先開了那只口袋,再開了那兩只鐵桶。孟瑤抬眼一看,原來口袋里裝的是粳米,鐵桶里裝的是菜油,她隱約猜到了賀濟義的意思,不禁有些驚訝。
賀濟義似是對她臉上的詫異表情很滿意,一撩直裰,大大咧咧地坐到椅子上,道:“我聽說大哥大嫂窮得吃不上飯,急得賭場也沒去,忙忙地到菜場買了米油,又買了菜蔬和肉,給你們送過來。”
他這是真心實意的相幫,還是趁機來炫耀一番?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東西都已送到了,孟瑤總要表示感激,便向他道了謝,命人將米油等抬到后罩房去。
賀濟義一抬頭,見斜對面坐著的是二妮,再看她身旁沒有口袋也沒有桶,就笑道:“你也是聽說表哥表嫂窮了,特特來探望的?只是哪有你這樣的探望法,兩手空空的來,也不知將家養的雞捎帶一只。”
二妮給的那兩錠元寶,不知要買多少米油菜肉,但她懶得搭理賀濟義,只將臉掉向了一旁。賀濟義還以為她是怯了,竟起身坐到了她旁邊,探著身子道:“哎呀,是不是我猜錯了,你不是來接濟表哥表嫂,是打秋風來了罷?瞧我,瞧我,這二表哥做得不稱職。”他拍了拍腦袋,作恍然大悟狀,接著從懷里掏出一塊約摸五兩重的銀子,丟到二妮懷里,道:“有事就同二表哥講,客氣甚么。”
二妮一口氣,已是憋得很難受,見了這銀子,胸中更是燃起了一把火,想當初她還是賀濟義娘子時,找他要一文錢養家,難上加難,如今他發達了,倒埋汰起人來了。她正想把銀子劈頭砸到他臉上去,卻聽見門口傳來震耳欲聾的一聲吼:“賀濟義,你這王八蛋”接著一陣火紅的風刮進來,繞著賀濟義轉了一圈,就見賀濟義的臉扭曲地變了形,再看他的耳朵,已被擰到腦后頭去了。
賀濟義倒抽著涼氣,告饒道:“娘子饒命,娘子請饒命。”
二妮這才知道,面前這位一身紅綢裝,戴全副金頭面的女子,就是賀濟義如今的娘子李氏。舊娘子見新娘子,她突然覺得有些尷尬,不知該走該留,正猶豫,李氏開腔了,說的正是她:“甚么叫有事就同二表哥講?嗯?這小媳婦是誰?你同她拉拉扯扯作甚么?”
孟瑤見鬧得不像樣子,生怕二妮為難,忙起身道:“這是濟禮同濟義的表妹,老太太嫡親的內侄女,弟妹你也該叫她一聲妹妹的。”
她一面介紹,一面給二妮使眼色,示意她以表妹的身份,上前與李氏行個禮,堵住她的嘴。但二妮一向是看不懂眼色的,今兒也沒例外,只瞪著眼睛看李氏,沒有動身。
倒是賀濟義連聲應和孟瑤的話,道:“是,是,是表妹,表妹,娘子誤會了。”
“喲,原來是青梅竹馬的表妹……”李氏揚高了聲調。
孟瑤生怕她要講出甚么不合時宜的話來,忙厲聲道:“弟妹,你要管教夫君,自回你家管去,這里是我家,輪不到你撒野。”
李氏哪里肯聽,仍要張嘴,孟瑤只好吩咐知梅:“去把魏姑娘請來,評評這個理。”
李氏這才罷了休,擰著賀濟義的耳朵道:“走,咱們回家再算賬。”
賀濟義被她拖著朝前走,突然二妮叫了一聲:“等等。”
李氏同賀濟義一起回頭看她,二妮走到他們跟前,先拿出賀濟義給的那五兩銀子,接著又掏出一塊十兩的,五兩的砸到賀濟義臉上,道:“誰稀罕你的臭錢。”十兩的砸到李氏臉上,道:“多謝你填了賀濟義身邊的空,不然我怎能脫身,過快活日子。”
十兩銀子砸在臉上的滋味并不好受,李氏勃然大怒,她松開賀濟義,擼起袖子就朝二妮身上撲,但二妮做農活的出身,力氣不比她小,抬起胳膊輕松一架,就將她攔開了。
二妮帶著憐憫的眼神看她,道:“每日里對夫君非打即罵,也挺非力氣的罷?其實心里還是埋怨自己遇人不淑,沒有一刻過得不辛苦罷?”
“哎呀,我怎么忘了,你本只是個粗使丫鬟,能脫籍嫁人,已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怎還會計較自家男人爭氣不爭氣。”二妮說著說著,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學著賀濟義的樣兒,拍了拍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