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粗使丫頭?她本來只是個粗使丫頭??”賀濟義還是頭一回聽說李氏的真實身份竟是個粗使丫頭,不禁又驚又怒,當初那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又回來了。(每天24小時不睡覺更新!)
李氏臉上倒是波瀾不驚,一副“我是光腳,不怕你們穿鞋人”的模樣,滿不在乎道:“我就是粗使丫頭出身,怎地?丫頭就不是人?再說做丫頭已是過去的事了,現如今我有正式的戶籍文書,嫁人又是明媒正娶,并不比你們誰差。”
賀濟義此時怒火中燒,才不管她如今是甚么身份,使勁一掙,就擺脫了她擰耳朵的手,轉向她撲去。
賀濟義已許久未曾反抗過,李氏始料未及,竟被他撲中,一起倒在了青磚地上。賀濟義死命壓住她,手腳并用,狠揍起來,但李氏豈會甘愿被打,奮力反抗,兩人登時在地上扭作一團。
二妮在旁看得哈哈大笑,傻姑娘一副擔心殃及池魚的模樣,離得遠遠的,孟瑤則皺了皺眉頭,喚過知梅道:“太不成體統。”
知梅會意,忙到后罩房喚了幾個劈柴的大力婆子進來,強行將賀濟義和李氏分開,抬了出去,一直抬到大門外還拐了個彎,到無人處才扔下。
二妮沒了戲看,滿臉失望,傻姑娘則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兩塊銀子,一塊五兩,一塊十兩,遞給二妮道:“陸娘子,你還是收著罷,他們沒拿也好,拿去也是糟蹋了。”
二妮想了想,接過來收起,道:“這兩塊銀子我要時時放在身上,看見他們一回就砸一回。”
她同傻姑娘又坐了一時,起身告辭,回店里去了。
孟瑤看著丫頭們收拾茶盞,廚房有人來問:“天氣熱,魏姑娘和二少爺送來的菜又不少,放著怕是要壞,不知大少夫人有何打算?”
孟瑤想了想,道:“先都放著別動,等大少爺回來再作決定罷。[wzdff貼吧團]”
廚房的人應著去了,按照孟瑤的吩咐,將菜蔬和肉都原封原擱起,只拿些家中原有的醬菜咸菜等出來收拾。等到晚上賀濟禮自州學里回來,飯桌上就只有一碟子醬蘿卜,一碟子咸菜,一碟子腐乳,外加兩碗糙米飯,小囡囡面前倒是有魚有肉有青菜,不過一樣只有一點點,僅夠她一人吃。(每天24小時不睡覺更新!)
賀濟禮雖然小氣,但自從進城立府,還沒吃過這樣糟糕的飯菜,不禁傻了眼,問道:“這是早飯還是晚飯,怎么連一樣新鮮菜都沒得?”
孟瑤還真望了望門外的日頭,老老實實答道:“太陽已經下山了,自然是晚飯。”
賀濟禮哭笑不得:“咱們家真窮到如此地步了?”
孟瑤端起碗來,夾了一筷子咸菜,道:“不是商量好了么,我都能忍著,你不能忍?”
賀濟禮想起昨晚兩口子商議的結果,道:“我只是怕怠慢了岳母。”
孟瑤道:“我娘去老姐妹家串門子了,這兩天都不在咱們家住,這個不消你操心。”
想吃肉的賀濟禮只得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端起碗來準備吃飯。
小囡囡突然道:“肉,魚,后頭。”
“后頭有肉和魚?哪里?”賀濟禮抬頭,問的是孟瑤。
孟瑤拿筷頭點了點小囡囡的鼻頭,笑道:“偏你記得清,我都差點忘了,今日魏姑娘、二妮和傻姑娘,還有賀濟義,輪番朝咱們家送米送糧送菜送錢呢。”說著,將上午他們送東西來的情形,講給賀濟禮聽,還沒忘了把二妮怒砸賀濟義兩口子、惹來他們兩口子打架的場景描述了一遍。
“在廳里就打起來了?實在太沒規矩。[wzdff貼吧團]下回若再這樣,你別只使人轟,直接喚人來打。”賀濟禮沉著臉道。
孟瑤道:“罷了,人家兩口子打架,咱們摻和甚么。”
賀濟禮沒作聲,過了一時,道:“既是家里有菜,為何不做來吃?”
孟瑤抿了抿嘴,道:“你好意思吃?”
賀濟禮明白她是甚么意思,但卻道:“不吃白放著也是壞了,豈不辜負了他們的好意?快些叫廚房把魚肉收拾兩盤子上來,我可吃不慣這咸菜。”
“你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了。”孟瑤嘀咕了一句,遣了個小丫頭到廚房去傳話。
“且慢。”小丫頭剛走到門口,賀濟禮卻將她叫住,道:“二少爺送來的那些東西,不要動,等到明兒天大亮了,多派幾個人送回他家里去,當著鄰居們的面砸到他家門板上,多叫罵一時再回來。”
小丫頭愣住了:“叫,叫罵甚么?”
賀濟禮敲了敲筷子,道:“傻丫頭,罵人也不會么?就道我們賀家大房同他二房勢同水火,哪怕窮到睡大街,也不喜歡他的施舍。”
“婢子明白了。”賀家兩房人交惡,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小丫頭馬上明白了,應了一聲,轉身到廚房傳話去了。
孟瑤含笑問賀濟禮:“有必要做得這樣絕?雖說賀濟義送東西來時,確有炫耀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說,在旁人看來,還是一番好心。”
賀濟禮長嘆一聲,道:“你道我是真嫌了他?我這是為了躲避禍事,我看他這差事……唉,他若惹了禍,就算下大獄也是該的,我只怕他會連累娘……”
聽賀濟禮這意思,是想把賀老太太接到大房來同他們一起過,好同賀濟義劃清界限?孟瑤馬上就惱了,但突然一想,只怕賀濟禮有這孝心,賀老太太卻不領情呢,于是索性大方主動道:“那不如把老太太接來同咱們一起過罷,不然那樣大的年紀還遭這份罪,實在是難為她了。”
賀濟禮聞言大喜,暗道自家媳婦真是賢惠又貼心,笑道:“娘子,你真是同我想到一處去了。”他附到孟瑤耳邊,悄聲道:“你不曉得,我這樣擔心,是有原因的,你以為濟義今日來送糧米,只是為了兄弟情誼?他昨日就來悄悄找過我,說是要……”
孟瑤聽完,震驚非常,連聲道:“這怎么能行,這怎么能行,如今圣上最恨貪污行賄,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你千萬不能答應他。”
雖說是在自家飯廳里,賀濟禮還是謹慎地朝四周看了看,豎起食指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你莫慌,這樣的蠢事,我才不會答應他,我只愁他被黃白之物迷了心竅,怎么也不肯聽我的勸,將來大禍臨頭時,該怎么辦?”
孟瑤才不會去操心賀濟義該怎么辦,在她看來,他就算坐大牢,也同她沒得干系,她只擔心他們雖然分了家,但到底還是同一族的近親,要是二房惹禍,他們大房一多半也討不了好去。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算未雨綢繆,也不可能讓賀濟義與宗族脫離關系,只望他們演戲演得逼真,到時再求喬三老爺暗中幫一幫忙了。
說話間,廚房將剛做好的魚肉各端了一盤子上來,賀濟禮端起碗,狠狠扒了兩大口飯。孟瑤笑著搖頭,吩咐廚房將剩下的魚肉放到冰窖里去。
賀濟禮吃完飯,等不得明天,當即站起身來,稱要到賀濟義家去,把賀老太太接過來。孟瑤沒有言語,遞給他一盞氣死風燈籠,叫林森陪他去了。
深夜,賀濟禮方才回轉,滿臉怒氣,滿身酒氣,進屋一言不發,倒頭就睡。孟瑤悄悄地起床,穿好衣裳,喚了林森來問。林森道:“大少爺去接老太太來家,卻被老太太罵了個狗血淋頭,二少夫人還在一旁講風涼話。二少爺倒是熱情得很,末了請大少爺上酒樓吃酒,但大少爺卻不領情,自進了別的包間,獨自吃了個大醉,小人好容易才將他扶回來。”
事情同孟瑤所料相差無幾,她無聲地笑了,命知梅遞了塊碎銀子給林森,讓他下去了。
第二日起床,賀濟禮仍是甚么也沒說,孟瑤也就當不知道,甚么也沒問。倒是午飯時賀老太太跑了來,手里拿了根牙簽,邊剔牙邊朝孟瑤的飯桌上瞄,口中嘖嘖出聲:“瞧你們這飯菜,哪能下咽,我們今兒中午吃的可是油燜整雞,紅燒豬頭肉,一大條有頭有尾的鯉魚。你們窮成這樣,還要講骨氣,把昨日濟義好心送來的菜米全還了回去,真真是……”
知梅正在幫著上菜,手里端著一碗昨日魏姑娘送來的肉,聞言馬上將碗遞到了外間去,只揀了盤青菜端進來。
賀老太太見了她手里端的菜,臉上的表情愈發得意,搜羅了許多涼話來講。
孟瑤當作沒聽見,只端了碗喂小囡囡吃飯,但暗地里卻喚來兩名最擅吵架的婆子,一面把賀老太太朝外推,一面同她爭吵起來。倆婆子不管不顧,一路將賀老太太推攘著到了大門口,就站在門外吵鬧起來,引得街坊四鄰無數人圍觀。
這一天下來,賀家大房與二房不和、相互上門吵架的消息,在城里傳了個遍。
又過了一天,溫夫人訪完了昔日姐妹,又張羅著讓孟里到魏姑娘家提了親,重回賀府來了,同孟瑤笑道:“事情我都聽說了,且讓我來與你添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