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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參替

  三日之后,正是八月金秋。

  劍仙城滿城之中彩坊盈街、首尾相銜長達數十里。

  中央御街大道兩旁如蟻般聚集了萬千百姓,都爭相來瞻仰秋闈盛況。

  城內城外,鱗次櫛比的千響鞭炮連綿起伏,一時間整座城池仿佛都籠罩在硝煙之中。

  辰時三刻,鼓樂聲大作。但見御街之中旌旗夾道、龍旗蔽日,遠處遠遠的又過來九面大纛,每面大纛都由數人托持牽扯,繡著儀鳳、鸞、仙鶴、孔雀、黃鵠、白雉、赤鳥、化蟲、振鷺、鳴鳶。又有游麟、彩獅、白澤、赤熊、黃熊、辟邪、犀牛、天馬、天鹿。

  在這九面大纛之后,便是九列朱雀隊士兵。

  這九列士兵均頭戴兜鍪,身著鎧甲,手持各種幢節、響節、金節、燭籠、青龍白虎幢、班劍、吾杖、立瓜、臥瓜、儀刀、鐙杖、戟、骨朵、朱雀玄武幢等等,每隊的裝束均為同一種顏色,相間排列。正中央一隊護旗手護著一面朱雀大纛,左右是十二面龍旗:風伯、雨師旗,雷公、電母旗,木、火、土、金、水星旗各一面,還有左、右攝提旗各一面,北斗旗一面。

  其后又跟著黃麾仗、黃蓋、華蓋、曲蓋、紫方傘、紅方傘、雉扇、朱團扇、羽葆幢、豹尾、龍頭竿、信幡、傳教幡、告止幡、絳引幡、戟氅、戈氅、儀閎氅等,簡直是說不盡的輝榮華貴。

  至此,這諸多花樣,竟然還只是導駕儀仗!

  后邊來的,才是引駕儀仗。

  旗后又是一支車隊,這其中有指南車、記里鼓車、白鷺車、鸞旗車、辟惡車、皮軒車。每輛車又均由四匹白馬牽引,樂車之上,諸般十二律,黃鐘、大呂、太簇、夾鐘、姑洗、仲呂、蕤賓、林鐘、夷則、南呂、無射、應鐘,由琳瑯滿目的宮樂一齊奏鳴。

  一百零八位大梁國的宮廷樂師齊聲領唱:

  至平我皇,劍仙纘明。時梁之命,明似昊天。

  仙鶴銜果,群仙畢至;罄無不宜,以莫不興。

  敷時繹思,徂維求定。披戎衣,蕩群魔,風起云從。

  求乾坤之靈兮,夙想夜念。迄度狴犴兮,金丹協畢天津。

  索豐登之藥兮,彼秉此懿。圣法赑屃兮,元嬰式于劍城。

  大梁圣神,仙錫英姿。六州施厚,元氣淋漓…

  李元青原本靠在一處酒樓高挑出的雨檐前背書,手中還攥著一本半開的老子在默默背誦,這時候大梁國宮樂悠揚宣天,他哪里還有心思再背?

  反正他想自己絕不可能在這么短短幾日就把這本書背下來,干脆把那老子往身后一抄,轉過身饒有興致的觀看那大梁皇帝的排場。

  只見前方又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旗。東方明庶風,東南清明風,南方景風,西南涼風,西方閭闔風,西北不周風,北方廣莫風,東北曰融風八風旗熙熙攘攘而過。

  這時人群一陣轟動,大梁皇帝的御仗這才到了!

  前方兩面巨大的出警旗、入蹕旗之后,一百二十名金吾御林由一員金甲將軍統帥,后邊緊跟著一眾太監,手擎拂塵、金爐、香盒,沐盆、唾盂、大小金瓶、金椅、金杌,這才到了大梁國至平皇帝的鹵簿御車。

  傳說這輅車分大輅、玉輅、金輅、象輅、革輅、木輅,稱為“崐天子五輅”。

  輅車自周代形成定制,到了明朝的大輅車比起上古時代要宏麗精美許多倍,可這大梁國人口億兆,幅員之廣闊,國力之強盛,勝大明朝十倍百倍,這天子大輅車便似一座移動的雕棟龍舟一般,徐徐而來。

  李元青隱隱看見紗金帷幕之后,盤龍錯金的須彌寶座上朦朧坐一人。

  他忽然想起這些天聽到的那些坊間傳說,這個大梁國的皇帝本姓黃,年號至平,由于時常服食各種靈丹妙藥,在位的時間長達七十八年,如今竟然已是九十二歲的高齡了。

  九十二歲的老頭竟然還能出游,李元青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當然,這大梁國的丹藥都是貨真價實之物,絕非大明那邊可比。從魏晉的五石散到宋明帝王追求的那些長生仙丹,無不富含鉛汞毒物,吃了或是全身發熱癲狂,或是早早喪命,比起白算極的那些阿片,只怕也好不了多少。

  聽說這個九十二歲的至平皇帝,最大的皇子八十一歲,最小的皇子才堪堪十三歲。

  這也就是說,大皇子那個六十幾歲的兒子,還得恭恭敬敬管一個十三歲的小童叫叔叔!

  不過這種事情對大梁國皇室來說也是司空見慣,反正他們都只不過是修仙者在凡間的傀儡和代言人,并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所以,這個至平皇帝縱然排場不小,儀仗里邊卻沒有一個修仙者,就連那些宮廷樂師唱誦的,也是多年前一位梁國高高在上的道祖親兒子最初建立梁國的故事,每一代只是改個年號稱謂就繼續生搬硬挪罷了,純粹是徒有其表的場面活。

  正是出神的想著,附近的人一下子全都跪了下去,山呼海嘯一般的高呼。

  “至平皇帝萬歲,萬萬歲!”

  李元青一怔,好一會兒才不由自主的慢慢跪了下去。

  就在他方才突兀的立在人群之中的時候,遠處一間酒館臨窗雅座之中,兩個人正在繡花墩子上并排坐著。忽然,這兩人四雙目光忽而同時一凝,隨之又互相碰了一下。

  “二叔,您瞧那邊那個人…”

  墩子上一個中年人猶豫著說了一句,身邊另一個頭戴白生絲冠的老者便瞇了瞇眼。

  只見這老者抬起目光,若有所思的望著半空中巴掌大的一只白羽云雀鳥,但見這白羽鳥兒時而在人群中翱翔盤旋、時而俯沖著往那李元青的頭頂一掠而過、又立刻振翅而起,不覺似悲似喜得輕嘆了一聲。

  “這是…,沒想到呀,曾叔公竟然還活在這世上…”

  “怎么,他是我們白家的哪位長輩?”

  “莫急,我先來問你,我們白家,多少年才能掙出一位能進入仙劍門的資格?”

  “大概要幾十年…,不對,一個甲子吧。”

  “呵呵,前者,我那位不成器的堂兄竟在仙劍門與人斗法喪了命,想來他如果還活著,如今也已該九十多歲了,到了你兒子白孝東這一輩,我們白家上上下下是傾盡了心血,花了多少代價才堪堪讓他入了仙劍門,可孝東這孩子畢竟沒經過秋闈呀,在那里頭該叫人輕看了…,只怕過得也不會太順遂…”

  “二叔,所以此番秋闈,您就打算讓孝北也試一試?”

  “孝北雖然八字資質都不錯,可天性散漫,又時常混跡于城中那些酒館,聽說還喜歡結交凡人,我看他是未必肯全力和那些散修斗法的,想要再使那法子讓他入門,咱們白家這些年的家當又遠遠不夠,這些天我正為這事發愁呢。沒想到呀,天助我白家…”

  不等這位頭戴白冠的老者說完,那中年人便急切的問。

  “二叔,您的意思是?”

  “族里的長輩說,我有一位曾叔公雖然天資卓越,卻很是不成器。白家花了許多代價將他送入仙劍門,可他在那山門里只待了幾年就吃不住苦墮入紅塵,他這一走,差不多就是兩個甲子了…,不過你看,他今天既然能出現在這秋闈場邊,說明仍有向道之心嘛。”

  中年人低頭用地的想了想,為難的抬起頭。

  “族長!您是想要…”

  “不錯,我要讓他重回山門!”

  “可是,他既然已經活了兩個甲子了,怕是沒多久活頭了…”

  中年人說了一半,抬起頭偷眼看老者,卻被老者目光一刺,急忙低下頭去。

  “我知道你心里的意思,你是覺著,我這位曾叔公大限將至,我們白家不該再浪費一大筆人情臉面在他身上,是不是?”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

  “你呀你,你懂什么,你可曾聽說過仙劍門還有個參替之法?”

  “參替之法?”

  “仙劍門里頭的那些煉氣士呀,大多是注定要孤獨終老的,人之將死,許多事就沒了顧忌不是?再者,一個門派如果連兢兢業業的老人都沒個保障,也不寒了大家的心?所以呀,為了安撫下邊的弟子,這仙劍門有條不成文的規矩,老去弟子彌留之際,可以指定一名資質不太差的后輩參替自己入門修行。”

  “還有這等好事?”中年人喜得兩眼發光,忽又想到了什么,雙目一黯,“二叔,可是這位曾叔公當年既然是逃離山門的,只怕早被除名了,再想回去,沒那么容易了吧?”

  “當然沒那么容易!不過,比起讓孝北去參加那九死一生的秋闈,這點代價我們白家還是拿得出來的!你以為仙劍門辦差的都是些君子么?有錢能使鬼推磨,雖然我們白家那位曾叔公吃不住苦墮入紅塵,活該除名,可若是肯使元石么,呵呵,那位曾叔公就是位下山歷練多年回歸山門的虔信弟子!”

  “這,這當真管用么?”

  “事在人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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