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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清風

  欲裂般的頭痛。

  李元青漸漸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他掙扎著再想要起身,忽然胸口傳來一股子鉆心般的疼痛。

  李元青伸手往胸口放了放,荷包好像開了個口,那套在荷包里的銅鏡微微發燙。

  他窺了一眼,鏡子里竟映出個骷髏頭,他猛地打了個寒顫,抬起頭來。

  什么何家堡、地窖、蓋板都不見了,自己竟出現在了那個山洞里頭。

  “我究竟是死了,還是在做夢?余大叔呢?”

  他拼命的用手上那支仍然一股子硝煙味的火銃支著身體站了起來,這個頑固的想法令他手上傷口很快崩開了,布條上的滲血更嚴重了,也就顯得更殷紅了。

  手上的刺痛讓他清醒了一些,他忽然想起之前的一幕幕,他依稀記著自己一火銃轟死個那個年輕的瓦剌頭目,而那個頭目的邊上全是兇神惡煞的蒙古兵,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戰場上殺人。

  后來怎么了?好像有一道強烈的光,然后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昏過去了。

  不對,自己究竟是昏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

  如果自己是睡過去的,那些蒙古兵怎么不將自己抽醒?如果是昏過去,又怎么會來到這個熟悉的地方?李元青一屁股又坐回地上,脫去了那件沉重的半袖鎖子甲,好一會兒,他才漸漸冷靜了下來。

  這多半又是個夢吧?他發覺肚子有些餓,便往自己身上摸了摸,只摸出兩張干菜餅和一個半鼓的水袋來。李元青又想起來了,原來他們這支人馬計劃著到八達嶺關口歇息一夜再出關的,所以上面根本沒有分發更多的干糧。

  他啃了幾口干菜餅,轉過腦袋向洞口外邊看了一眼。

  奇怪了,這洞外頭怎么今天看著好像跟夢境中不大一樣了?

  微風徐來,洞口外邊那漫山新綠竟隨風搖蕩…

  部隊,李元青依稀記得這地方一直被一口高不可及的透明玻璃罩子捂得嚴嚴實實,連個活物都沒有,又打哪兒來的風?

  他猛地站了起來,幾步沖到洞口,揚起頭往半空看去。

  只見遠處旭日初升,在和煦明艷的陽光之下,漫山遍野的青翠喬木如同瀑布一般將遠處一座座山巒點綴得晶瑩碧綠,既遼闊又顯得有些神秘。這時候一陣清風帶著些暖意拂面而來,將李元青的頭發吹起。

  微風拂過他,繼續撲向這片他無比熟悉的山崗。

  他目光所及,那一棵棵老樹的枝條,也跟著搖拽晃動起來,發出枝葉相撞的沙沙響聲。

  這時候極遠處的天邊,一道炊煙裊裊上升。

  看見這道炊煙,就說明那個方向有人家,李元青的眼睛忽然一下子亮了起來。

  西直門外,怯薛的重騎兵開始沖擊劉聚的三省步兵方陣。

  在怯薛重騎兵的兩側,是阿樂楚的一萬精銳騎射,三面夾擊、包抄合圍之下,劉聚的三省步兵方陣漸漸低擋不住了。

  方陣前方和兩側的步兵一片片倒下,那些被砍下的頭顱在瓦剌人的戰馬下被踢得滾來滾去,鮮血和沙土交織在這些頭顱之上,再也看不清五官,只有方陣中零星響起的槍聲和騰起的硝煙,才能稍稍掩去周圍那些瓦剌人的歡呼。

  劉聚被幾個親衛護在方陣的后邊,他其余的親衛已經全部投入了戰斗。

  “有沒有動搖的,撤退到后邊來的兵?”

  一個親衛道:“那邊有幾個。”

  “你們給我過去,臨陣退縮的,一律就地正法!”

  “可是都督,他們幾個都是重傷的傷兵!”

  劉聚一怔,他臉色慘白的向周圍看了看,他身邊的這些親衛頭頂、四面都舉著盾牌,將他死死護住,一支支羽箭呼嘯著射在這些盾牌上,有的直接透盾射穿親衛的手臂,可饒是如此,那些親衛也仍然不肯放下盾牌,他苦笑一聲,知道堅持不了多久了。

  “都督,那幾個兵還殺不殺?”

  劉聚抬起頭來,透過盾牌的間隙,他看見慘白的太陽掛在空中,不時有羽箭從半空中劃過,他笑了笑:“別殺了,撤吧,讓孩兒們都撤退回京城里去吧,你們也逃命去吧,喪師戰敗的責任由我一人承擔!”

  “都督,你不走,我們也不走…”

  就在這時候,方陣背后忽然響起朵顏騎兵沖鋒的號角。

  狂風卷著沙石,孫鏜暴怒的揮舞著鐵锏,瘋了似的帶頭沖向阿樂楚的騎兵,絕望的朵顏騎兵緊隨其后,仿佛潮水一般沖開了阿樂楚得陣列,與阿樂楚布置在劉聚兩翼的騎兵部隊交織在了一起,刀光劍影的白刃戰開始了。

  劉聚的兩翼逐漸被穩住了,他覺察到了士氣的變化,立刻大叫。

  “頂上去,把兩翼的火槍隊給我調上去,對著前頭的那些瓦剌重騎狠狠的打!”

  另一邊,也先死死盯著前方,忿忿的揉了揉拳頭。

  “怎么回事?那些不要命的朵顏怎么又殺回來了?”

  一句話,話音未落,一個怯薛親衛縱馬來到他面前。

  “不好了!又有…,又有一支人馬從德勝門那邊殺過來了!”

  就在這時,北邊的地皮猛地簌簌抖動起來,一支兩萬人的騎兵部隊在距離西直門戰場三里的地方開始加速沖鋒,沖在隊伍最前邊的正是當日設伏擊殺了卯那孩和孛羅的石亨,在石亨的左右兩邊,分別是副將毛福壽和他的侄兒石彪。

  面對這支殺氣騰騰的援軍,怯薛北面的方陣立刻分出五千重騎開始轉向。

  說時遲那時快,還不等怯薛完成轉向調動,石亨的部隊已經沖到了怯薛的面前。

  石亨的侄子石彪是個虬髯大漢,他光著膀子帶著數十騎親衛揮舞著一把巨斧沖進敵陣中,怯薛軍雖然人人身披重甲,可這巨斧正是破甲的利器,只見這石彪砍得火星四濺、血肉橫飛,有的怯薛甚至連人帶甲在馬上被活活劈為兩半,一時間赫赫威名的怯薛竟被這個石彪左砍右殺,如入無人之境!

  怯薛軍漸漸騷動起來,這些人雖然都經過也先的親自挑選,可他們畢竟大多是貴族出身,在己方優勢之下他們盡可以肆意殺戮弱小,可一旦自己處于劣勢,這些人的作戰意志甚至還不如南下劫掠的游牧民。

  情勢急轉直下,也先看得瞠目欲裂。

  這時候,西直門的攻擊方向由于失去了一半怯薛軍的牽制,孫鏜的朵顏騎兵也漸漸占據了上風。

  箭雨和鐵砂從滾滾硝煙中穿刺而出,交替向著阿樂楚的游騎和怯薛重騎們傾瀉,也先已經能從身邊這些平日里養尊處優的怯薛們臉上看到畏懼的神色了。

  以一敵二,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盡管也先的心里一百個不愿意走,可是,一個擅長帶兵的將領,通常不會讓自己的情緒左右判斷。

  “看來,漢人里有會用兵的高手,退兵吧!”也先緩緩閉上眼睛,最后一字一字從牙縫里崩出一句狠話來,“等我的卓力格圖到了,再來找他們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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