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王威忽然咳了一聲。
“大哥,你聽說過勾踐么?”
鐵虎臣牽馬徐行,見王威發問,不覺笑了笑。
“當然啦,這個勾踐嘛,是個臥薪嘗膽的大英雄!”
李元青這邊聽說勾踐這兩個字,心中不免得意,暗忖:“我從小便在爺爺的書架上讀過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的故事,似這般被人打的一塌糊涂而后從零開始、從頭再來,可比那種輕而易舉的大獲全勝痛快多了!”又想,“爺爺說勾踐忍辱負重,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整個越國就像是得到了一件聚寶盆一樣,舉國上下從一套套鎧甲開始慢慢積累攢起龐大的家當來,這種蒸蒸日上的感覺妙不可言。”
“大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威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其實這個勾踐最是無情無義。他過河拆橋、兔死狗烹,范蠡為他復了國卻被迫遠走高飛、隱姓埋名,文種輔佐他成就霸業,事了卻被他賜死,如此無情無義,你說該不該掘他的墳?”
云飛燕也笑道:“鐵大哥也無需顧忌太多,只當與我們一起劫富濟貧便是。”
“劫富濟貧?”鐵虎臣將眉毛一挑,“一個山里的古墓,能有多少東西?”
“鐵大哥你不知道,這勾踐滅吳后稱霸諸侯,乃是春秋五霸之中的最后一位。傳聞他滅吳之前勵精圖治,滅吳之后卻窮奢極欲,古人講究一個事死如事生么,為了死后也能永享富貴,幾乎傾盡越國國力替自己修造陵墓,以至于在其死后,越國短時間由盛轉衰,從此一蹶不振…”
說話間,幾人穿過大片斑駁的雜木草叢,來到巍峨高絕的山崖之下。
“大哥你再好好看看這兒,看出什么名堂沒有?”
鐵虎臣四下看了看,搖了搖頭,道:“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也沒關系,我說給你聽。”王威笑了笑,說道:“大哥,站在咱們現在這個位置,前有望,后有靠,我們前面這一大塊坡修筑了一大圈斜墻,地形如同龜背,我們背后這座山崖又形似一塊參天的石碑,因此兩相結合起來便是赑屃負碑,我就這樣說吧,咱們現在正站在赑屃的甲背上,你瞧,這赑屃的腦袋突出江去,好似正在江里喝水呢。”
鐵虎臣一邊聽,一邊看,果然順著這個位置望去,面前那條大江泛著金色的光緩緩流淌,仿佛一匹金色的錦緞嵌在白茅掩映的蘆葦叢中,在陽光下籠籠蔥蔥、蘊蘊茵茵。
而北面的山崖,則猶如刀劈斧削一般,形似一塊巨大的石碑森然兀立在這一派溫煦的景致之中,半空中那白云緩緩甫移,更襯得這山水的參差巍峨,有種說不出的氣勢。
王威見鐵虎臣仰頭盯著山崖,又問:“看出來了吧,像不像赑屃背著一塊石碑?”
“我還是不太明白,什么是赑屃?”
“龍生九子,這赑屃呀,長得似龜似蛇…,”王威想了想,干脆一跺腳,“對了,你就可以把它看做一只烏龜,一只長著龍王腦袋的烏龜!本朝其實也修過這種赑屃的石像,金陵的孝陵,馱著我大明太祖皇帝圣德碑的那只龜趺石碑,就是這神獸赑屃,不過,普通人修墳墓可不能用這個,用了就是僭越,要殺頭的。”
“嗯,你們既然打定主意要開這個勾踐的墳,怎么空個手來?要是早點告訴我,我也好帶個趁手的鐵鍬來,對了,你們怎么發現這兒的?”
“這可是王陵!那種小玩意兒怎么能挖的開這地方?大哥你盡管放心,我們自有辦法打開它。至于你剛才問我們是怎么發現這兒的,嘿嘿,大哥你也別覺得這兒偏僻,這兒附近本來還住著好些山民呢。”
云飛燕也笑了:“奴家早向周圍的山民打聽過,這一帶從前是白石溝的地界,附近樹深林密,到處都是峭壁深谷,太平日子也沒有多少外鄉人會過來。所以這兒常年盤踞著一伙山匪,就連附近方圓幾十里那些村子里的山民,也都是半匪半民。”
“等一等,”鐵虎臣皺了皺眉,“什么叫做半匪半民?”
“鐵大哥,虧你行走江湖這么多年,連這也不曉得么?”云飛燕咯咯笑了幾聲,“如果沒有附近的山民通風報信,白石溝那伙土匪怎么知道哪兒經過了什么人,那不跟瞎子一樣么?所以這山里面的那些山民世世代代多少年了,都跟各個山寨的土匪暗地勾連著,家家都有兵器,有的還藏著土銃,碰見野獸就打獵,碰見獨自行商的陌生客人么,嘻嘻…就搶!”
王威點點頭:“燕兒說的不錯,這地方天高皇帝遠,官府根本管不了,幾個月前這上清縣地震了,白石溝附近霧氣繚繞,地動山搖,等過了幾日霧氣散了,那些山民再翻山來看時,發現附近的高山塌了好幾座,露出了這道山崖,這平白少了一窩附近最大的土匪,官府自然樂見,當作一件大功報了上去,上面當然知道下面的府縣不可能有這個能力,便以為是葉留宗的殘部還在活動,讓燕兒下來調查,這才叫我們發現了這座王陵。”
“原來,這里頭還有這么個故事。”
王威笑道:“否則這道山崖生得這么古怪,哪怕是再偏僻,也早該被懂風水的人給發現了,哪里還輪得到咱們吶。”
鐵虎臣點點頭,再抬頭打量這道石崖時,就不免多看了幾眼。
就在他分神打量山崖的時候,云飛燕手上不知什么時候還多了一口寒光閃閃的短劍,不緊不慢的向著鐵虎臣走了過來。
鐵虎臣被那利劍的反光掃過,心頭一凜,立刻提起一口真氣反身轉了過來。
“你要做什么?”
云飛燕莞爾一笑:“鐵大哥不必緊張,奴家這是要打開墓道。”
鐵虎臣將信將疑:“既是要打開墓道,你又拿這兇器做什么?”
“奴家呀,是要給馬兒放血,好用鮮血啟動墓道的機關。”
見云飛燕說的頗為認真,鐵虎臣猶豫了一下,任由她走過自己的身邊。
大白馬似乎預感到了什么,長嘶一聲,想要奮蹄掙扎。
不過,云飛燕的刀更快,大白馬慘嘶一聲,雪白的長頸動脈中一道粗粗的血柱筆直激射而出,噴濺到兩尺遠的石壁之上,那馬兒頓時失衡摔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四蹄直伸,一動也不再動了。
“快拿盆接血,待會還得再用呢!”
轉眼間幾個人面前到處是觸目驚心的鮮血,一股子血腥隨即也隨風彌散開來。
李元青與步富貴哪見過這場面,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步富貴拿手肘推了推他:“哥,那個女菩薩怎么好像比男的還狠?”
李元青想了想,說道:“我剛才好像聽他們說山里有土匪,我看他們三個很有可能就是土匪!”
“土匪?”步富貴打了個寒噤,“那,那他們會殺我們嗎?我們該怎么辦?”
“先看看再說,現在走,萬一被他們發現了更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