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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咖啡館,落幕

第461章《咖啡館》,落幕!_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__筆尖中文  第三幕的戲碼,依然在「饒舌的雅克」的唱詞中登場。

  這位滑稽藝人的背脊比之前更駝,破爛的衣裳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手中的“維耶勒”已經裂開了幾條縫。

  “第一怪,是征兵令——

  小伙個個是英雄,跟著皇帝往前沖!

  莫斯科,不算遠,為國捐軀多光榮!

  問聲征兵官,為啥這么積極?

  他鞭子一揚:‘不去就是逃兵,格殺勿論!’

  第二怪,是報紙——

  只登打勝仗,捷報天天傳!

  敗仗都不提,家家哭斷腸。

  問聲記者,為啥報喜不報憂?

  他眼睛一瞪:‘擾亂軍心要坐牢!’

  第三怪,是封鎖令——

  英國貨品不準來,自家商品爛大街!

  工廠關門商人愁,糖和咖啡貴上天!

  問聲議員老爺,封鎖為哪般?

  他拳頭一揮:‘皇帝陛下真英明,餓死那些英國佬!’”

  唱詞依舊充滿諷刺,但“饒舌的雅克”聲音里已經聽不到戲謔,只剩下麻木和悲哀。

  他唱的不是遙遠的過去,而是臺下許多觀眾祖輩親身經歷過的“帝國榮耀”。

  殘酷的征兵制、被操控的輿論、大陸封鎖帶來的經濟困頓…

  這些記憶的碎片隨著唱詞在觀眾腦海中拼接起來。

  唱罷,他連鞠躬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只是佝僂著背,默默退入黑暗。

  燈光大明,第三幕的“金太陽”咖啡館呈現在觀眾面前。

  時間是1809年,咖啡館越發破敗不堪。

  墻壁上的標語已經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有些地方糊上了帝國的鷹徽,但鷹徽也已經開始褪色、剝落。

  皇帝的戰報取代了革命委員會的公告,但彌漫在咖啡館里的氣氛,依舊是貧窮、焦慮和對時局的失望。

  老板皮埃爾老了許多,頭發花白,動作遲緩。

  他仍在努力維持著咖啡館的運轉,但早已疲憊不堪。

  常客們的身影也稀疏了,有些面孔永遠消失了——或許倒在了異國的戰場上。

  新來的顧客談論著皇帝的勝利,但語氣并不熱情,頻繁募兵和不斷增加的課稅,不滿的情緒在增長。

  勒費弗爾再次登場,他早已不復當年的意氣風發。

  他的工廠在帝國動蕩的經濟政策和大陸封鎖中舉步維艱,曾經“工業救國”的夢想被現實擊得粉碎。

  他與皮埃爾的對話充滿了挫敗感:

  “…封鎖?封鎖住的是我們自己!機器零件進不來,貨物賣不出去…

  皇帝要餓死英國佬?我看先餓死的是我們這些法國商人!”

  圣西爾子爵也偶爾會出現,他的貴族身份在帝國時期變得尷尬。

  他冷眼旁觀著帝國的興衰,對皮埃爾低語:

  “看看,又一個‘奧斯特里茨的太陽’升起來了!不過太陽落山后,可就是冰冷的寒夜。”

  這一幕,沒有第一幕的鮮活,也沒有第二幕的慘烈,卻有一種溫水煮青蛙般的絕望。

  人們看著舞臺上的人物在帝國的光環下掙扎、沉淪,仿佛看到了法蘭西在狂熱過后陷入的另一種疲憊與虛無。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一次次被點燃,又一次次被輕易地吹滅。

  大幕在一種沉悶而壓抑的氣氛中落下,掌聲很短促,觀眾們迫不及待地等待著,等待著萊昂納爾往自己的心臟上開最后一槍。

幕間休息后,《咖啡館》的最后一幕終于來了  這一幕的開頭,「饒舌的雅克」幾乎成了一個幽靈。

  他衣衫襤褸,瘦骨嶙峋,連“維耶勒”也只剩下一根殘破的琴桿,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仿佛來自墳墓:

  第一怪,貴族老爺回來了——

  流亡多年回故土,田產地契要算數!

  農民嚇得直哆嗦,士兵槍炮為誰鳴?

  問聲老爺們,地租還要怎么算?

  他拐杖一杵:‘國王回來了,一切都照舊!’

  第二怪,是白衣團——

  當年革命鬧得兇,如今懺悔也沒用!

  誰要不念舊王好,半夜小心挨黑刀!

  問聲法官,這是啥道理?

  他冷笑一聲:‘反對國王,就是死罪!’

  第三怪,是彌撒鐘——

  教堂里面人擠人,不去就是不信神!

  教士老爺又得意,自由思想是魔鬼!

  問聲神父,為啥這么忙?

  他畫個十字:‘要下地獄的靈魂太多,教士太少!’

  這已不是諷刺,而是垂死者的哀鳴。

  他唱完了,沒有鞠躬,只是茫然地站了一會兒,然后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燈光最后一次亮起,照亮了“金太陽”咖啡館的終局。

  時間來到了波旁王朝第二次復辟初期。

  舞臺上的景象令人心酸,咖啡館內部破敗不堪,窗玻璃碎了幾塊,用舊報紙勉強糊著。

  桌椅陳舊、殘破,數量也少了大半,空落落地擺著。

  墻上原本裝飾的油畫早已不見,只留下深淺不一的印記,到處都是堆積的灰塵。

  等到皮埃爾、勒菲弗爾、圣西爾子爵三人在店里向著殘破的圣母像懺悔完,各自離開后…(詳見414章)

  舞臺的燈光在皮埃爾的“再見”聲里漸漸暗下,深紅色的帷幕也最后一次落下。

  它將皮埃爾那孤獨的身影,殘破的圣母像,以及“金太陽”咖啡館三十多年的悲歡離合徹底封存那一瞬間。

  黎塞留廳內的寂靜是如此深沉,如此厚重,仿佛世間一切聲響在這里都暗啞了。

  近兩千名觀眾,僵在各自的座位上,靈魂仿佛還滯留在那間彌漫著絕望與幻滅的咖啡館里。

  皮埃爾、勒費弗爾、圣西爾子爵那三段“懺悔”,深深地刺進了每個觀眾的心底。

  那不是宗教意義上對罪的懺悔,而是對命運、對時代發出的最強控訴!

  一種巨大的悲愴感,籠罩了整個劇場,讓觀眾們無法言語,甚至無法呼吸。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時間在凝固的寂靜中緩慢流淌,沒有掌聲,沒有議論,甚至沒有一聲咳嗽。

  這漫長的靜默,比任何喧囂都更能表達觀眾內心受到的沖擊。

  突然——

  一聲嘶啞的喝彩,如同驚雷,猛地從池座后排炸響,瞬間撕裂了寂靜。

  這聲呼喊像一根炸藥,轟開了積郁已久的情緒堤壩。

  “索雷爾!”

  “作者!作者!”

  更多的呼喊聲從四面八方爆發出來,起初還有些零落,但迅速匯成了一股不可阻擋的洪流。

  掌聲以排山倒海之勢轟然降臨!

  這掌聲不再禮貌、節制,而是在瘋狂宣泄,帶著發自內心的顫栗和哽咽!

  觀眾們仿佛要將胸腔里積壓的所有震撼、所有悲傷、所有被喚醒的記憶…

  全部通過這瘋狂的鼓掌和呼喊傾瀉出來,才能表達對這出偉大戲劇的敬意。

  全體觀眾自發地站了起來,池座、樓座、包廂…所有人都離開了座位,面向舞臺,用力地、忘我地鼓掌。

  紳士們拋開了矜持,用力揮舞著帽子;女士們眼中閃爍著淚光,不顧儀態地高聲呼喊;

  年輕人們則激動得滿臉通紅,踩著腳,吹著口哨。

  “天才!萊昂納爾·索雷爾是個天才!”

  “這不僅是戲劇!這是法蘭西的靈魂!”

  “我們看到了歷史!我們看到了自己!”

  “《咖啡館》萬歲!索雷爾萬歲!”

  巨大的聲浪幾乎要掀開喜劇院的穹頂。

  就在這時,一個富有節奏的呼喊聲從樓座響起,并迅速蔓延至全場:

  “作者!作者!作者!”

  近兩千人異口同聲,呼聲如同戰鼓,呼喚著萊昂納爾,不容拒絕。

  在后臺,埃米爾·佩蘭院長激動得幾乎暈厥,萊昂納爾和莫泊桑則被這山呼海嘯般的呼喚弄得措手不及。

  莫泊桑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此刻更是激動得說不出話。

  莫泊桑抓著萊昂納爾的手臂:“萊昂…他們在叫你!”

  埃米爾·佩蘭用力推著他:“快去!快去啊!我的上帝!這是歷史性的時刻!比《雷雨》還要轟動!”

  萊昂納爾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拉著莫泊桑,不顧他的錯愕,一起走向舞臺側幕。

  莫泊桑懵了,他想要掙脫,又舍不得掙脫,嘴里一直念叨著:“萊昂,你才是作者,我只是…只是…”

  但萊昂納爾使勁把他一拽,堅定地絕不松手。

  當深紅色的大幕在持續不斷的“作者!”呼聲中再次緩緩升起時,萊昂納爾和莫泊桑出現在觀眾面前。

  大家顯然也認出了另一位也出現在海報作者欄上的人物,一瞬間,呼喊聲和掌聲達到了頂點!

  “索雷爾!!”

  “偉大的索雷爾!!”

  “莫泊桑!!!”

  “出色的莫泊桑!!”

  鮮花開始從各個方向拋向舞臺,起初是零星的幾束,很快便如暴雨傾盆。

  玫瑰、百合、康乃馨、紫羅蘭…從池座、從樓座、從包廂里飛出,落在萊昂納爾和莫泊桑的腳下。

  花瓣被摔散,濃郁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一位包廂里的貴婦,激動地摘下自己胸前佩戴的鉆石胸針,扔向了萊昂納爾,幾乎要扎到莫泊桑的腦門上。

  更多的女士們開始解下自己的手帕、絲巾、首飾,揮舞著扔向舞臺致意。

  萊昂納爾和莫泊桑不得不一次次地鞠躬。

  每一次他們直起身,引發的都是新一輪更熱烈的歡呼。

  莫泊桑已經完全沉浸在巨大的幸福和激動中,不停地向各個方向的觀眾鞠躬,眼淚再次涌出。

  萊昂納爾相對平靜一些,但胸口也劇烈地起伏著。

  緊接著,今晚參演的主要演員們也紛紛走上舞臺,加入他們的行列。

  尤其是飾演“饒舌的雅克”的那位演員出現時,觀眾們同樣報以熱烈的掌聲和呼喊。

  舞臺前沿很快便被五顏六色的花束鋪滿,幾乎形成了一道齊膝高的花墻。

  演員和作者們站在花叢中,不斷地鞠躬、揮手。

  然而,觀眾的狂熱并未平息。

  “作者!作者!”的呼喊聲再次響起,并且變得更加具體:

  “索雷爾!說話!”

  “萊昂納爾!講幾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萊昂納爾身上。

  請: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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