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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文債如山

  萊昂納爾眉間微蹙,心下有些奇怪。

  他與教會其實沒有太多正面接觸——《頹廢的都市》的隱患,隨著騙子愛德華貝努瓦毀容、發瘋,已經基本消除。

  萊昂納爾雖然推動了「法國作家協會」干涉驅魔儀式,但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幕后人員”,教會怎么會知道「福樓拜的星期天」上,他說了什么。

  非要說有沖突的話,就是兩周前在蒙鐵爾,自己陰陽了佩爾蒂埃神父幾句。

  但這實在也不可能驚動巴黎的大人物。

  梳理了半天,萊昂納爾也沒有頭緒,索性不再去想。

  他此刻更渴望的是一張舒適的床和徹底的休息,倫敦圣托馬斯醫院的經歷實在算不上愉快。

  雖然“福爾摩斯”的初步想法已經有了,但是真正開啟創作,還需要時間準備,同時得等《本雅明·布冬奇事》的連載結束。

  萊昂納爾雖然對稿費感興趣,但是還沒有巴爾扎克或者大仲馬那樣同時為幾家報紙寫連載的野心。

  第二天,萊昂納爾睡到早上10點才起床。

  給自己做了個簡單的早餐吃過之后,萊昂納爾就準備出門了。

  他想先去一趟「奧爾比貿易公司」,給蘇菲報個平安;然后去梅塘別墅把艾麗絲、佩蒂接回來。

  算起來她們在那里已經住了1個月。

  現在正值初秋,天氣涼爽了一些;下過幾場秋雨以后,街道上的臭味已經不至于把人熏得看不清路。

  剛從倫敦回來的萊昂納爾,甚至覺得巴黎的空氣有些“清新”!

  但是,文學的債主總是不請自來,從不給人喘息之機。

  萊昂納爾剛走下樓,管理員就告訴他有兩封信,并且不是郵差送來的。

  送信的人要管理員轉告萊昂納爾,一定要第一時間拆閱。

  萊昂納爾接過信封,看一眼地址就笑了——一封來自《小巴黎人報》,另一封則來自《現代生活》雜志社。

  內容大同小異,語氣卻一個比一個焦急。

  《小巴黎人報》的編輯在信中寫道:

  尊敬的索雷爾先生:

  望您安好。首先,請再次接受我們對您在倫敦不幸染恙的誠摯慰問,欣聞您已康復返法。

  迫不得已打擾您休養,實在是《本雅明·布冬奇事》的存稿僅夠支撐到本周。

  現在我們面臨巨大的版面壓力,懇請您務必、務必盡快將后續稿件寄來,以解燃眉之急。

  讀者們無比期待看到本雅明與黛芬妮接下來的命運交匯…

  萊昂納爾這才想起來,自己這段時間雖然一直在旅途中,但確實有在陸續創作《本雅明·布冬奇事》的后續故事。

  不過整體進度也只比報紙的連載長了兩周而已。

  自己在倫敦一病就是10天,加上與蘇菲共度周末,以及往返巴黎、倫敦的行程,存稿確實耗盡了。

  連載講究的是一個人氣,一旦斷更,不僅報紙要頭疼找什么文章來填版面,讀者也會怨聲載道。

  再拆開《現代生活》的信,同樣是催稿,只不過語氣更婉轉一些。

  萊昂納爾琢磨了一下,決定將探望蘇菲與接回艾麗絲、佩蒂的時間延后幾天,自己先寫完此后兩周的連載再說。

  報平安這事,寫封信就好。

  想到這里,萊昂納爾收起信件,又回到了公寓,坐到書桌前,抽出羽毛筆,開始寫作。

  從內容上說,《本雅明·布冬奇事》這個故事已經過半。

  本雅明·布冬與黛芬妮·維爾納芙都“長大了”——只不過本雅明是更年輕、更富有活力了。

  和電影一樣,本雅明在一艘船上當了水手,隨著航程走遍了地中海沿岸,甚至橫渡大西洋,去了一趟美國。

  黛芬妮則去了巴黎,她想要成為一名宮廷舞蹈教師,以及一名出色的歌劇演員。

  兩人的生活雖然成為了平行線,但是始終保持了相互通信的習慣。

  并且在睡覺前,他們都會對并不在身邊的對方說一聲晚安。

  萊昂納爾閉上眼,努力回憶著病愈前后那些朦朧的構思,然后試圖抓住那兩個在命運洪流中逆向而行,卻又彼此牽掛的靈魂。

  地中海的夜晚,海風帶著咸澀的氣息吹拂著“海妖號”的帆索,發出嗚咽般的低鳴。

  本雅明·布冬剛剛結束瞭望任務,他靠在船舷邊,從內襯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是黛芬妮的信。

  她的字跡很細長、清晰,如同她的手指或者小腿——

  「…巴黎的秋天總在下雨,路上都是泥濘,但歌劇院里永遠溫暖如春。

  我終于通過了加爾松夫人的考核,成為了舞團預備。雖然現在還只能跳群舞,但每一次踮起腳尖,我都覺得離夢想更近了一步…

  ——你的,黛芬妮」

  本雅明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能想象出那個畫面:黛芬妮像一只輕盈的云雀,在光潔的木地板上起舞。

  而他此刻腳下是顛簸的甲板,頭上是粗糙的纜繩,迎面是咸濕的海風…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拿出隨身攜帶的鉛筆頭,就著月光,開始回信:

  「…我剛繞過伯羅奔尼撒半島,風浪很大,吐了幾回,現在好了,能吃掉一頭牛。

  突尼斯的香料有些嗆鼻,但我給你買了一小包乳香,據說能安神…

  ——你的,本雅明。」

  他寫下落款,仔細將信紙折好,塞入防水信封。

  這封信要等到下次靠岸才能寄出;而收到回信將是幾個月之后。…

  時光就在兩人的一封又一封通信中悄然流逝。

  本雅明現在幾乎是個“半老頭”了——背能挺得很直,黑色頭發的數量超過了白色,戴上眼鏡就能看清事物。

  黛芬妮則在成為宮廷舞蹈教師和歌劇演員的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高。

  她出色的容貌、窈窕的身材、婀娜的舞姿,讓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她。

  終于,黛芬妮迎來了自己的第一次獨舞——

  掌聲。潮水般的掌聲。

  黛芬妮·維爾納芙微微喘息著,向臺下鞠躬。

  她心臟因為巨大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喜悅和激動,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

  她看到臺下加爾松夫人露出了贊許的微笑,看到其他舞伴們眼中的羨慕甚至嫉妒。

  黛芬妮笑著,回應著,但心里卻隱隱有一小塊空落落的地方。

  她下意識地望向化妝臺,那上面只放著一束劇團送的鮮花。

  她多么希望,在那束花旁邊,能有一封信,或者,哪怕只是一紙電報,上面寫著:

  「為你高興。——本雅明」

  但他此刻在哪里呢?大西洋?加勒比海?安全嗎?…

  她拉上被子,看著空蕩蕩的天花板,輕輕地、幾乎聽不見地說:“晚安,本雅明。”

  然后,她低聲補充了一句:“我今天跳得很好。”

  萊昂納爾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寫了3天,只在吃飯時下樓,終于趕出了兩周的稿子。

  不過這次他沒打算寄給梅塘別墅的艾麗絲——沒時間了。

  他準備直接發給《現代生活》,讓他們謄寫以后,把原稿寄還自己,再送一份謄稿給《小巴黎人》。

  忙完這一切,他才再舒了個懶腰,把稿子塞進信封,準備下樓寄送。

  剛走到客廳,門鈴響了。

  萊昂納爾以為是艾麗絲和佩蒂提前回來了,趕忙去開門。

  結果門外站著的是兩個陌生人,身后還有滿臉歉意的公寓管理員。

  為首的是一位年約五十歲的男子,面容清癯、眼神銳利;身后的一位則稍年輕些,目光低垂,雙手交迭放在身前。

  年長的男子先開口了:“請問是萊昂納爾·索雷爾先生嗎?”

  萊昂納爾防備地后退一步:“請問你們是?”

  男子微微頷首:“我們來自「圣瑪爾達會」,冒昧打擾。

  我們受會長嬤嬤之托,誠摯邀請您前往我會總部一敘。”:wbshuku

飛翔鳥中文    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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