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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胸襟

熙貴妃起居注_影書  :yingsx←→:

  “凡所涉事,宮奴一律處死,有宮銜品級的羈押懲戒司,四品以上禁足罰俸。”

  濮陽緒任由陳落抬著他的腳架到凳上,忍著被御醫清洗瘡口的疼痛,面無表情的吩咐完,又冷笑了一聲,“至于葉氏,還有那十二位新人,辟一處冷宮,先關進去…”

  “慢著。”大開的門外傳來皇后的聲音,也不知是剛來就湊巧聽見了,還是站了一會兒。

  她搭著齊嬤嬤的手進了門,只打斷了濮陽緒的話,也沒有接著說什么,反而走近到御醫旁邊,瞧著濮陽緒的腳傷,臉色瞬間不好看,在她的記憶里,濮陽緒不僅生病少,這樣重的傷也是沒有過的。

  “母后,你怎么來了…”

  “坐著別動。”

  濮陽緒剛一坐直就被皇后冷眼瞪了一下,她這強勢氣場,不說太子如何,屋內的人反正沒有敢喘氣喘出聲的。

  御醫手腳都快了許多,重新上了藥,敷上紗布,麻利的處理完,跟著陳落出去的腳步那叫一個飛快。

  而束泰這邊就進退為難了。

  “你們先——”

  “葉氏你要處置情有可原,但是那些新人…”皇后再度打斷濮陽緒的話,她往案桌對面坐下,齊嬤嬤接過宮侍奉上的茶,瞧了兩眼才遞給皇后。

  濮陽緒皺了皺眉,不容置疑的反問:“母后覺得兒臣應當放任她們?”

  “法不責眾——”

  “今日可以法不責眾,明日她們是不是可以聚眾造反?”濮陽緒也反過來打斷,話語中甚至難掩怒火,“這些人年紀雖小膽子卻如此之大,她們敢殺兩個中官,目無法紀,敢謀劃刺殺沈婕妤,以下犯上,兒臣若容她們,有何面目去見——”

  他猝爾住口,沒把沈汀年三個字說出來,但是皇后是什么人,挑眼一看就知道他什么心思。

  這件事歸根結底的起因還是他同沈汀年鬧翻了,一氣之下把人關起來,才會給了葉氏她們可乘之機。

  就是為了給沈汀年賠罪也要把事情處置漂亮了,更別提此事也的確犯了他的底線,牽扯的人再多他也絕不會手軟。

  “總之,這些人一個都不能輕饒。”

  說完,他給束泰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都退下。

  皇后到底是沒有再說什么。

  而他們剛退出來,齊嬤嬤也出來,她同束泰等人不同還需要等太子眼色,反而她和皇后不用交流也知道該做什么。

  “束統領,殿下交代的事情,按理說皇后也無權干涉,但是呢,有件事需得說清楚,”齊嬤嬤靠過去,小聲的說了句,“春馳館的小主子,暫且不能動,因為…”

  束泰聽的一驚,長吸了一口氣,最后不得不點頭應允。

  “這事殿下尚且不知,他日若有怪罪,自有皇后娘娘為你說情…”

  “如此,先謝過娘娘護全之恩。”束泰寧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夾在這母子二人——他想想都覺得腦仁疼。

  兩人邊說著話走遠了。

  內殿中,濮陽緒端起茶飲了半杯,以往都能從苦中回味到甘甜,這次只覺滿嘴的苦,多少是因心境不同。

  皇后不動聲色的也淺抿了兩口茶。

  “這段日子前朝的事情也多,諸多為難之事,也無需自己一個人扛著,二府那么多老臣都在,什么事情都可以讓他們去解決,那些都是先帝給你留的輔佐忠臣…”

  “兒臣省的。”

  談起朝堂的事情,濮陽緒大多時候都不會多言,并非是其他原因,而是后宮不得干政,加之皇后母族齊氏有好些人是朝堂官員,文臣武將都有,他即便無心說了什么,傳到朝中臣子耳中,都會引起意想不到的后果。

  皇后可以暗中維系她的家族關系,可以干涉他的妃嬪人選,但卻不會真正的干涉朝政施行。

  “既然知道,那便不要事事都攬在自己身上,”皇后鋪墊許久,就是為了說接下來的這件事,“東巡這事就不要再籌備了。”

  濮陽緒早已知道自己要離宮,要離京肯定是瞞不過皇后的,所以也沒有打算找什么借口。

  “這件事兒臣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那你倒是說說什么樣的理由需得你以身犯險?”皇后從得知濮陽緒打算離京起就沒有片刻安心,她大概能猜到一些太子的心思,但是她沒法接受。

  濮陽緒沒有立即回答,他眼神掃了一圈,別看這個地方靜悄悄的,誰也不知道暗中有沒有耳朵。

  “我已經讓人都退下了。”皇后帶來的人確實都退出去了,而在濮陽緒的眼神示意下,一直隨時隨刻都保護他的暗衛也悄然隱退。

  濮陽緒內心深處是抗拒的,他沒有習慣同人說自己的安排,但是皇后的高明之處就是她以退為進,原來她一開始先談處置東宮新人的事情就是為了此刻。

  他一定要處置她們,皇后退讓了。

  “東巡之事我意已決。”濮陽緒不容置喙的先下決斷,然后才稍作解釋,“其一是我想去蜀東看看,其二,我想給他們一次機會。”

  “他們?”皇后皺了皺眉,果然如此,“安王他們還不死心?若是如此,便讓皇上下旨,將他們一個個都關進庶人府,我看還能不能翻出天來。”

  “母后,你根本不明白兒臣的想法。”濮陽緒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將話講明白,他從來不喜歡解釋,“父皇都這幅模樣了,現在讓他下旨,天下人會怎么看我?”

  一個臥病在床隨時都會犯病的父親將自己的兒子都關起來?世人想也不會相信,他們只會揣度太子罔顧人倫,挾君令謀己私。

  “是他們心存不軌,賊子野心,你有何不能昭告天下的?”皇后不是不懂濮陽緒,而是兩人對大周天下有著截然不同的觀念和格局。

  “和你簡直說不明白。”濮陽緒無奈的嘆了口氣,“母后,我和你說一件事,皇位對所有人來說是至高無上的,但對我來說,是懸在頸上的刃,是壓在肩上的擔,是無數黎明百姓的期盼…”

  “祖父走的那日,我覺得山都壓在我背上了…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恨不得重回到他在的時候。”

  皇后愣了好一會兒,“你——你不想做皇帝?”

  濮陽緒卻搖頭,“七歲那年,祖父就告訴我,這天下沒有人會不想得,但從來不是我們選天下,而是天下擇主。”

  這一刻,皇后真真切切的覺得眼前人是有些陌生的,這種陌生感來源于她對他從未有過的認知,他既然胸懷天下,又怎會容不得自己的父親和兄弟?

  他連琮王都能安之任之…他不會做弒父殺兄的事情。

  說濮陽緒仁慈,剛才三言兩語的吩咐不知有多少人斷送性命,說他狠心,遭了安王等人那么多算計也沒有取他們的性命,甚至最近愈發得寸進尺的康安帝,他何嘗不是容忍再容忍。

  皇后終年沉寂無波的眼翻涌著情緒,她為自己竟不懂濮陽緒而感到震驚,更難得生出一絲絲的懊悔和慚愧。

  她想起自己這么多年來在后宮生存所作所為,從來沒有避過濮陽緒的眼目,是否在他心中早就留存著狠毒的模樣…

  這個意識令皇后臉色難看起來,她輕聲問他,“緒兒,你是不是——”

  “母后,我不怪你。”濮陽緒神色認真的看著她,安撫道,“是他們底下人沒有說清楚,那日我在暖閣同父皇聊天,他并沒有發狂要殺我,腳受傷是我自己情急的時候踩到破碎的茶碗。”

  康安帝腰傷了之后,又遭人暗中下毒,雖然毒解之后已無大礙,可落下了頭痛的毛病,痛得厲害就會發狂,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濮陽緒之前沒有碰上過,那日沒防備被嚇了一跳,怕發狂的康安帝傷到自己,情急之下就去按住他,倒把自己弄傷了。

  待宮女太監們聽見動靜進來,就看見康安帝在發狂的同太子纏打…傳到皇后耳中,被有心人添油加醋,成了皇上發狂要殺太子。

  “傳話的黃門我已經讓人處理了,至于暖閣的那個宮女。”濮陽緒短暫的停頓了下,“我給放出宮了。”

  皇后心中微沉,她記得他說的那個宮女,叫賀喜,挺喜氣的一個名字——卻沒有給她帶來好運。

  她隱約從濮陽緒剛才短暫的停頓中猜測到,他或許知道,那個宮女出宮之后就被她派人處置了。

  而今日之前,她從來沒有從細微之處推測出他掩藏的真正的想法。

  “緒兒,我有些累了。”皇后抬手撐了撐頭,平靜而倦怠,“東巡的事情,讓我再好好想想。”

  回到坤寧宮,皇后一個人靜坐了好久。

  齊嬤嬤不放心進來看了幾次,到膳時都過了,才不得不請示:“娘娘,該用膳了。”

  皇后轉過來,望向她,一貫強勢的人也有片刻的脆弱,但也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她說:“你也發現了吧,緒兒,他什么都知道。”

  若沒有她的縱容,福安等人豈敢讓皇上一夜招五人,若不是她睜一眼閉一眼,何至于讓人在暖閣里動手下毒?

  他什么都知道——可再好的母親是母親,再差的父親也是他父親。他何曾有選擇呢?

  “殿下定然也知道娘娘也是為了護著他。”

  若不是皇上前段日子蹦跶的太歡,一而再的為難太子,觸了她的脾氣…皇后嘆息:“可是我護不了他的心不受傷…比起安王那孩子,他終究輸在心軟。”

  齊嬤嬤垂頭,聲音輕柔,一手還替皇后捏著肩,“我卻瞧著太子很好,若是輸在心軟,卻勝在悅情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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