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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不氣盛還叫年輕人嗎

  同時黃錦更清楚的是。

  “雷厲風行、不畏強權”這八個字從皇上口中說出來,究竟是何種程度的贊譽與欣賞!

  “雷厲風行”可以與“能干”畫等號。

  “不畏強權”則可以與“孤臣”畫等號。

  皇上歷來最喜歡的就是能干的孤臣,張璁如是、桂萼如是、鄢懋卿如是。

  就連曾經的夏言和嚴嵩,不論現在變成了什么樣子,此前也都多少沾了一點邊,因此受到飛速拔擢和重用。

  所以…嚴世蕃這回祖墳也即將冒青煙了么?

  哦對,嚴嵩和嚴世蕃用的是一個祖墳,一旦冒起青煙來,這父子二人都將受到蔭庇。

  若果真如此,嚴家還真得好好感謝一下鄢懋卿這位貴人。

  若非鄢懋卿看在親戚的份上,非但在嚴家處境艱難的情況下庇護嚴世蕃,如今還給了嚴世蕃這樣一個表現的機會,否則嚴世蕃只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得皇上側目與評價。

  另外。

  黃錦不得不懷疑,嚴世蕃風貌上的變化也與鄢懋卿有關。

  畢竟鄢懋卿就是有這樣的魔力,總能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他人,與他走得越近,影響就越深…

  “對了,鄢懋卿募兵練兵的事,如今辦到哪一步了?”

  朱厚熜的聲音將黃錦的思緒拉了回來。

  黃錦連忙躬下身子,如實將自己所知道的和盤托出:

  “聽聞鄢懋卿將此事交給了沈坤與高拱去辦,如今兩人正在外城張貼告示募兵,如今已經招募了四千余人。”

  “嗯?他不說是兩千兵馬足矣么?”

  朱厚熜面露疑色。

  “聽聞他這回的意思是先募兵六千,隨后再于練兵的過程中末位淘汰,直至淘汰到兩千人為止。”

  黃錦答道。

  “不對…不對。”

  朱厚熜聞言忽然想到了一個此前忽略的問題,蹙眉說道,

  “鄢懋卿只打算練兩千精兵,前往兵仗局時卻一口氣就要了兩千五百支鳥銃。”

  “就當他這事算上了練兵和使用時的損耗,這些鳥銃也已足夠保證兩千兵馬人手一支。”

  “他這是打算組建一支怎樣的軍隊,這樣的軍隊上了戰場,果真能用來打仗?”

  “確定這個混賬東西不是僅憑臆想胡來?”

  “這…”

  黃錦聽了這番話,也是猛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他就算從未領過兵,也對曾經三大營的兵種配比有所了解,神機營終歸只是作為火力補充之用,不能單純作為真正的主力。

  不只是三大營,包括御馬監提督的四衛營和勇士營,還有九邊重鎮的衛所軍也都是如此。

  這雖不是什么朝廷的硬性制度,但也是眾多將領在以往的無數場戰爭中得出來的經驗。

  不過兩人倒也都沒懷疑過鄢懋卿利用此事,中飽私囊的可能。

  因為這個混賬東西和一般的貪官污吏不同。

  他貌似不屑干這種小偷小摸的事,他歷來都是明著和朱厚熜商議分賬,簡直膽大包天,不似人臣!

  不過黃錦也看得出來,朱厚熜最放心鄢懋卿的恐怕也正是這一點。

  生氣歸生氣,發怒歸發怒。

  但像鄢懋卿這般明著來,其實更容易被他看透與掌握。

  總歸是要比其他人那般欺上瞞下,為了一己私利故意把事情辦壞,還讓他搞不明白究竟壞在哪里的好…

  “鄢懋卿此前從未領過兵,那個沈坤和高拱與他是同科進士,此前肯定也從未領過兵吧?”

  朱厚熜沉吟了片刻,忽然又問。

  “回皇爺的話,的確如此。”

  黃錦答道,

  “不過據奴婢所知,沈坤和高拱祖輩倒都是軍籍出身,只是不知究竟懂得多少。”

  “那便是都不懂了…”

  朱厚熜眉頭蹙的更緊,心中權衡了良久,終于說道,

  “朕記得前幾日奉命前往山東巡視的曾銑呈遞奏疏,請求朝廷撥款修筑臨清、德州外城,以防范韃靼南下掠奪內地。”

  “此事暫時可以不辦,擬一道敕令命其回來復命吧。”

  “朕懷疑鄢懋卿這幾個毫無領兵經驗的年輕,恐怕連運送軍需糧草的事都沒弄明白。”

  “說不定他們壓根就沒將這個問題考慮進去,就算考慮了怕也不能做到盡善盡美,這回便讓曾銑去給他們保障軍需糧草吧。”

  黃錦聞言一怔,終于沒有忍住插了一句嘴:

  “皇爺,奴婢以為此事不妥。”

  “曾將軍是立過戰功的人,此前平定遼陽、廣寧叛亂更是立下定國之功,胸中自有傲氣。”

  “皇爺命曾將軍去給鄢懋卿等人運送軍需糧草,曾將軍心中必定難以服氣,恐怕將此事視作恥辱,極易節外生枝啊。”

  如果鄢懋卿在這里,聽到曾銑這個名字亦會如雷貫耳。

  因為曾銑可是嘉靖一朝有名的將領之一!

  除了此前平定遼陽、廣寧叛亂之外。

  這回曾銑巡視山東回來之后,歷史軌跡不變的話,朱厚熜便將命其提督雁門關、巡撫山西。

  而在他的提督之下,韃靼連續幾年都未曾犯邊,這其中雖然有韃靼自己內部的原因,但曾銑也同樣功不可沒。

  再到后來,曾銑總督陜西三邊軍務,又在韃靼十多萬騎兵南下掠奪之時予以痛擊,多次逼迫其向北撤退,因此屢立戰功受到朱厚熜褒獎。

  直至曾銑為根除韃患,上疏提出“復套”,在朝堂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彼時正是夏言與嚴嵩斗爭最為激烈的時候。

  夏言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將曾銑拉入了自己的陣營,大力支持復套。

  而嚴嵩則伺機而動,他看出朱厚熜受財政所困,心知此事風險極大,卻又被架了起來不能直接否決。

  卻還是故意等到朱厚熜不得不親自下場否決時,才做出一副后知后覺的姿態,順應上意大力反對。

  在這種情況下。

  夏言終于徹底垮臺,落得一個內閣首輔之身卻被斬首的下場。

  而曾銑也被誣告掩敗不奏、克扣軍餉、賄賂當權等罪名,最終則以“結交近臣”這種含糊的罪名含冤而死,妻子流放。

  在這件冤案中,鄢懋卿覺得責任最大的人非朱厚熜莫屬。

  如果說曾銑犯了什么錯誤…其實不該摻和到了殘酷的政治斗爭中,以至于被夏言利用,做了架住朱厚熜的工具。

  而朱厚熜最恨的曾銑的,應該也是曾銑給他提了一個大難題。

  逼得他不得不親自下場,毀了自己極力維持的強硬人設,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明確否決“復套”提案。

  僅是通過這一件事。

  便已經足以堅定鄢懋卿致仕回鄉的決心。

  嘉靖一朝根本就是全員惡人,包括朱厚熜在內的滿朝文武沒一個好東西!

  和這樣的龍豸和蟲豸共事,如何治理好這個國家,如何能不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

  然而聽了黃錦的話,朱厚熜卻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你這奴婢又怎知這不是朕如此安排的原因…速去辦吧。”

  “…奴婢遵旨。”

  黃錦終于不再說多嘴,躬身應了下來。

  稷下學宮。

  這處宮園位于西苑以西,已經出了京師內城。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繕改造,這地方的格局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前半部分倒是基本沒什么改動,庭院房屋全部騰了出來,除了小部分做了詹事府執事堂官員的值房之外,剩下的就成了“稷下學宮”的主體。

  重大的改造主要都集中在后半部分。

  如今這里已經成了集監牢、校場、軍營、軍器庫等于一體的一片類似于集中營的區域。

  最好辦的就是校場,這里本來就是一片皇莊,朱厚熜又并不限制鄢懋卿擴建,直接擴張出去一片區域,壓實了地面,再用木樁圍起來就能供募兵練兵使用。

  “大傻朱別的方面不說,還真是挺會做皇帝的,賊天子…”

  領了司禮監掌印太監張佐親自傳來的幾道敕令之后,鄢懋卿在心中做出了如此評價。

  包括馮金忠和曹貞在內的那些內官,已經不用詹事府繼續查了。

  朱厚熜的意思是讓詹事府將這些內官交由司禮監來內部處置。

  除了馮金忠和曹貞兩個賊首梟首抄家之外,剩下的人則都被網開了一面,抄家之后充了凈軍。

  充凈軍的確已經可以算是朱厚熜對他們的恩賜了。

  因為這就是一種勞役,通常都是被送往某處皇陵,從事也都是些打掃衛生或種菜的事情,唯一的限制就是晝夜監守,非赦不得離開。

  這可要比《大明律》中真正的充邊軍輕松多了。

  對于這些沒鳥的閹人而言,除了手中沒有了權力之外,相當于提前退休,提前過上了遠離凡塵、清心寡欲的養老生活。

  反正他們沒有子嗣,有些人甚至連一個家人親屬都不再有。

  前去守皇陵對他們而言無疑便是最好的歸宿,別說什么“非赦不得離開”,一旦赦免了他們,讓他們回歸社會,那才是真正的殘忍!

  與此同時。

  這件事不讓詹事府繼續辦下去,而是讓司禮監負責內部處置。

  亦是朱厚熜唱了一回紅臉,賣給了所有的內官一個恩情。

  借此告訴他們“朕心中記著你們的苦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安撫如今宮里惶恐不安的人心。

  而朱厚熜搶走了紅臉,自然就是把那張白臉完全送給了詹事府。

  內官事后心中縱有不滿,也是對“不近人情”的詹事府不滿,輪也輪不到他“天恩浩蕩”的朱厚熜…

  好在鄢懋卿一來不怕多了一張白臉變成二皮臉。

  二來也早有準備,提前給自己留了一個在白臉之中唱紅臉的機會。

  面對笑容虛偽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張佐,鄢懋卿的笑容則說不出的“真誠”:

  “哎呀,你看這事鬧的…我早與嚴世蕃說過,大伙都是忠心為皇上辦事,又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僚,做起事來總歸要留些余地,年輕人不可太過氣盛。”

  “你猜嚴世蕃怎么跟我說?”

  “他竟反駁我說:‘不氣盛還叫年輕人嗎’,直教我無言以對。”

  “說起來,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這事要怪還是得怪嚴嵩,竟然教出這么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兒子,連我這上司都管束不住。”

  張佐望著鄢懋卿這張才二十歲出頭、眉眼之間隱約可以看出些許稚氣的面容,此刻才是真正的無言以對。

  太踏馬虛偽了!

  以至于虛偽的比咱家看起來都老道了幾分…

  其實那日聽聞馮金忠毆打鄢懋卿之事時,他就覺得此事說不出的詭譎。

  馮金忠是什么人他不會不知道。

  不如就這么說吧,哪怕鄢懋卿當面一口啐到他臉上,他也一定會忍耐下來,然后借此事大做文章,鬧到司禮監和皇上那里,而不是毆打鄢懋卿…

  再者說來,要說年輕,那也是鄢懋卿更加年輕。

  嚴世蕃都已經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再氣盛又能有多氣盛,難道還能比你這不講章法的后生更加氣盛?

  不過張佐也就在心里想想,略微“無言以對”了一下之后,便又笑著說道:

  “鄢部堂這么說便見外了,正因我等都是忠心為皇上辦事,對于此等貪贓枉法、欺上瞞下的害群之馬,才更應秉公處置,如此才算為皇上盡忠。”

  “因此就算詹事府不辦他們,司禮監得知此事,也定會一查到底,絕不姑息養奸。”

  “早就聽聞張公公峻節清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令鄢某心折誠服,受鄢某一拜!”

  鄢懋卿當即躬身施了一禮,接著又笑呵呵的道,

  “前幾日嚴世蕃還憂心司禮監與宮里的公公們心有不滿,日后恐怕伺機在皇上耳邊吹風,攻訐我與詹事府,力勸我動用如今手中的權力,務必先下手為強,以杜絕后患呢。”

  “如今看來,嚴世蕃的擔憂果然是多余的。”

  “有張公公主持大局,司禮監與宮里的公公們今后定可與詹事府精誠合作,共同為皇上盡忠辦事。”

  張佐聞言眼睛瞬間睜大了許多,瞳孔不受控制的縮動。

  跟在他身后的幾個司禮監太監亦是豁然抬頭,一臉驚愕的望向鄢懋卿。

  什么叫做“先下手為強,以杜絕后患”?!

  如果這回不是皇上及時攔下,你們詹事府究竟還想干什么?!

  嚴嵩究竟教出來了個什么東西,嚴世蕃因何如此年輕氣盛,竟連司禮監的主意都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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