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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黃老爺的錢如數奉還

  “不止是翊國公…”

  鄢懋卿凝神看向王廷相,竟又再一次加重籌碼,卻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瞟了一旁的年輕經歷一眼。

  “你先退出去,關上門守在門外!”

  王廷相此刻已徹底沒有了剛才冷漠與鄙夷,當即對那年輕經歷下令,

  “老夫與鄢部堂談話期間,不許任何人靠近大堂!”

  “是…”

  年輕經歷一怔,卻也不得不應了一聲,戀戀不舍的向大堂外退去。

  就在鄢懋卿進來之前,他還因此前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負面傳聞和王廷相對鄢懋卿的負面評價,先入為主的對其心鄙視。

  然而就這么幾句話的功夫,卻已經令他大為震動,心中對這頭“明白禽獸”充滿了好奇。

  不一樣!

  這頭“明白禽獸”和他想的很不一樣!

  甚至不只是他這么想。

  這位對他有提攜之恩的王總憲顯然也是這么想的。

  否則剛才便不會彈跳而起,連看向鄢懋卿的眼神都驟然改變…更不會將他一改態度,將他屏退!

  他真的很想繼續留在堂內聽王廷相與鄢懋卿說話,這是他此前從未見過的高手過招,輕描淡寫間似有刀光劍影,盡顯高深莫測,令人心馳神往。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現在的他顯然還沒有這個資格。

  他此刻只有一種感覺。

  這個鄢懋卿如此年輕,卻能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升遷到這個位子,靠的絕不僅僅是“明白”二字。

  官場上“明白”的官員多的是,只是一個都察院就不計其數,可是又有幾個人能夠僅在殿試后數月之內就成為三品大員的?

  莫說是三品大員,瞧瞧官場上的那些四品以上的官員,又有幾個不是頭發花白?

  “哐!”

  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年輕經歷又最后看了鄢懋卿一眼。

  他覺得王廷相此前和剛才教他的那些東西,雖是混跡官場多年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甚至是眾多官員的為官之道,歷來都是如此。

  但歷來如此,就一定是最正確的道路么?

  若是最正確的道路,他們為何沒有人像鄢懋卿這般成功,走出這樣一條前無古人的陽關天途?

  或許…如今已是時過境遷?

  “鄢部堂,請坐。”

  王廷相親自引著鄢懋卿坐下,甚至親自動手為其斟了一杯茶,這才皺著老臉接上了剛才的話,

  “鄢部堂方才又說,不只是翊國公,這話是什么意思。”

  鄢懋卿慢條斯理的啄了一口茶,潤過嗓子之后才道:

  “還有英國公、定國公和成國公。”

  “夸嚓!”

  王廷相正要放下茶壺,聽到這話卻又吃了一大驚,茶壺不慎脫手而落,茶葉、茶水與陶瓷碎渣濺了滿滿一靴面。

  他如何會不知道鄢懋卿這句話的份量究竟有多大!

  大明朝如今尚存,并且具有相當影響力的國公就那么幾個:

  英國公張溶,定國公徐延德,魏國公徐鵬舉,翊國公郭勛,黔國公沐朝輔和成國公朱希忠。

  其中魏國公徐鵬舉定居南京,兼任南京守備。

  黔國公沐朝輔則定居云南,祖輩鎮守云南。

  如今在京城定居的就只有翊國公、英國公、定國公和成國公四人,京城最大的勛貴就是他們,無人可出其右。

  而在這四人之中,最受皇上重用也最有權勢的人,又數新晉的翊國公郭勛和成國公朱希忠。

  這兩人時常參與議論軍政大事,為皇上出謀劃策,即使在皇上在西苑齋醮玄修的時候,亦可隨時出入求見。

  鄢懋卿這句話,便是將所有定居京城的國公都囊括了進來,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變天!

  “鄢部堂這話的意思是…”

  王廷相腦子空白了半晌,才終于回過神來的,顧不得被茶水打濕的靴子便又難以置信的確認道,

  “翊國公、英國公、定國公和成國公…鄢部堂能夠讓他們全都清退所有的不義之財,并交出侵占百姓利益的親屬與惡仆認罪伏法?”

  “如何?”

  鄢懋卿微微頷首,笑道,

  “一旦京城形成如此局面,清查權貴侵占百姓利益的事是不是就好辦多了?”

  “鄢部堂如何能夠辦到?”

  王廷相依舊在優先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這給他的感覺不亞于在聽天方夜譚。

  “這事不歸王總憲管,我說能辦到便一定會辦到。”

  鄢懋卿用杯蓋趕著茶葉,自信的目光猶如刺破夜空的掃帚星,盯著王廷相的眼睛詰問,

  “現在你只需告訴我,我一旦促成如此局面,你打算如何施為便是?”

  “這…”

  王廷相再次陷入了沉默。

  鄢懋卿帶來的消息太過突然,他一時之間還沒有想好。

  但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翊國公、英國公、定國公和成國公四個京城最大的勛貴主動牽頭清退不義之財,主動交出親屬和惡仆來認罪伏法。

  那么京城就沒有不能動的權貴了,都察院只需要拿著權貴名單逐一點名便是,恐怕沒有人膽敢繼續抗拒!

  這絕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不說能夠徹底整治京城權貴侵占百姓利益的問題,亦可令如今早已烏煙瘴氣的京城,重得一片多年未見的晴天。

  可是王廷相心里同樣也清楚。

  官場上的事,設想是一回事,實際操作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其中依舊存在許多不確定因素。

  因此就算鄢懋卿真能促成了如此千載難逢的局面,也依舊需要從長計議…

  “王總憲,這回的事都察院奉皇上之命查了這么久,最終卻只查出一個郭勛來。”

  見王廷相良久未曾說話,鄢懋卿則站起身來繼續說道,

  “你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明白是怎么回事,皇上何等廟算入神,更不會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我倒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

  “你這都察院里有壞人,而且通過此事便可看出,壞人恐怕還不少。”

  “皇上如今恐怕已經恨你透頂。”

  “不只是因為你被人當了槍使,令皇上進退兩難,更是因為都察院本該是皇上手中的利劍,如今情愿被旁人所用,反過來將鋒刃對準皇上!”

  “你執掌都察院多年,就是專養禽獸?”

  “都察院尚且如此,我大明朝還有利劍嗎?!”

  話至此處,鄢懋卿竟已是雙目血紅。

  隨即“夸嚓”一聲將那茶盞摔在王廷相腳邊,全然是一副質問的口氣,連帶著語調都瞬間拔高了好幾個音階:

  “王廷相,我也不怕告訴你,此事之后你還想明哲保身、全身而退,絕不可能!”

  “都察院變成今天這副模樣,你身為左都御史,難辭其咎!”

  “我既然能教翊國公、英國公、定國公和成國公主動牽頭清退不義之財,便也有的是手段治你!”

  “莫要以為我只有翊國公府、翰林院、詹事府和鐘粹宮的勢力,你與夏言私下應該有所往來,得了空不如好好問問他,嚴嵩被一擼到底究竟是誰的手筆!”

  “現在我只給你兩條路選擇。”

  “要么,收拾好你的都察院,配合我將此事辦下去,辦的明明白白!”

  “要么,我指使朝堂、后宮一同配合,趁皇上恨你透頂之際大進讒言,害你誅族抄家!”

  “不必相送,告辭!”

  說著話,鄢懋卿邁著大步向堂外走去,“咣當”一腳踹開房門,頭也不回的囂張離去。

  這人吶,有時候就是需要一些壓力。

  有了壓力,才有行動的動力。

  而王廷相顯然長久侵染官場風氣,在許多事情上已經有些畏首畏尾,投鼠忌器,甚至是明哲保身。

  鄢懋卿知道,這其實也不能完全怪他。

  就連朱厚熜在這個進程中也沒起什么好作用,此前他的那些任性暴行雖然立了威嚴,但也在無形中向百官傳遞了“多做多錯,少做少錯”的錯誤信號,促成了這種風氣的形成。

  而他也相信。

  如果王廷相真像史書中記載的那般廉潔奉公、學識淵博、慎明刑獄、秉直不阿的話。

  那么他剛才的那番表現,便非但不會令其懷恨在心,還有可能一舉打動他的內心,自此成為自己的擁躉或知己。

  自此“鄢黨”便將再添一員大將,他在都察院的影響力亦將與日俱增。

  正是一舉兩得!

  望著踹門而出,囂張離去的鄢懋卿,守在門外的年輕經歷心中不由更驚。

  囂張!

  這也太囂張了!

  王廷相可是堂堂朝廷二品大員啊。

  因為執掌都察院,掌握監察百官大權,就算是內閣閣老和其他二品部堂拉攏他還來不及,平日里自然也是以禮相待,朝堂中又有幾個人敢對他如此無禮?

  年輕經歷連忙跑到堂部門口,探著頭小心向里面望去。

  卻見王廷相呆呆立在堂中,腳邊是一個破碎的茶壺和一個更碎的茶盞。

  然而這位老部堂卻不為所動,只是癡癡的望著鄢懋卿離去的背影,臉上僅是無法言喻的復雜表情。

  年輕經歷聯系起此前雖然站立很遠,但是依舊聽到的一些房門都壓不住的動靜,尤其是只聽到了鄢懋卿類似“斥責”的聲音。

  所以…王部堂該不會是反被一個年輕后生給教訓了一頓吧?

  “哈哈…哈哈哈哈!”

  王廷相不知為何忽然笑了起來,笑的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不少,

  “大進讒言?”

  “真是個有意思的后生,比他那封殿試答卷更有意思,老夫今日又狠狠的長了一回見識…”

  “你進來吧,還記得老夫剛才說過的那些話么?”

  年輕經歷連忙跑了進來,躬身答道:

  “部堂的諄諄教誨,卑職沒齒不敢相忘…”

  王廷相搖了搖頭,笑著打斷了他:

  “先忘了吧。”

  一扭臉的功夫,鄢懋卿又轉道去了成國公府。

  此前他雖然在捧殺嚴嵩的時候,曾偷偷借過成國公朱希忠的勢,但這還是頭一回站在朱希忠面前。

  鄢懋卿心里清楚。

  朱希忠才是這回最難啃的一塊骨頭。

  朱希忠與郭勛雖然同為朱厚熜如今最寵信的勛貴,但朱希忠可是老牌勛貴,與郭勛這種新晉的勛貴不同,名勢皆在其他國公之上。

  這點從他歷事三朝,先后六十六次代表皇帝祭祀圜丘三十九次,方澤二十九次,參加進士恩榮宴十九次,在明穆宗和明神宗登基均擔任持節掌冠重任…等等人生經歷上便可見一斑。

  “鄢部堂,你來見我所為何事?”

  朱希忠也是出于好奇,才讓鄢懋卿進入成國公府,與其會面。

  別看他位高權重,其實如今也才是奔三的年紀,樣貌上看起來也沒比鄢懋卿大幾歲…

  勛貴嘛,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樣寒窗苦讀,也不需要在官場中奮力向上攀爬,什么年紀貴為國公,只看老爹什么時候咽氣。

  “成國公誤會,不是下官要見成國公,下官只是奉皇上口諭而來。”

  鄢懋卿躬身施禮道。

  “哦?”

  朱希忠當即屏退左右,這才問道,

  “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不怪朱希忠絲毫不懷疑鄢懋卿的話,怪只怪朱厚熜近些時日對鄢懋卿的偏心實在太過明顯。

  畢竟可不是誰才通過殿試幾個月,就能夠受到皇上連續幾次拔擢,直接出任正三品太子詹事,受皇上托付最大的“軟肋”太子的。

  而且…他隨時都能進宮面見皇上,也斷然不信有人敢在他與皇上之間假傳口諭。

  “如今有人彈劾京城權貴侵占百姓利益的事,想必成國公心中早已有數。”

  鄢懋卿低眉順眼的笑道,

  “皇上命下官先問成國公,成國公忠心耿耿,應該也不希望皇上因此左右為難吧?”

  “微臣不敢!”

  朱希忠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連忙躬身表態。

  “皇上還說,成國公襲爵不久,侵占百姓利益的不法之事必是與成國公無關。”

  鄢懋卿接著又道,

  “然則此事已經引起輿情,實在不能不查,因此皇上思來想去,想出了一個既不用親自出面,又可以堵住悠悠之口的兩全之策,請成國公務必配合行事。”

  “不知是何兩全之策,還請鄢部堂明示。”

  朱希忠連忙問道。

  “請成國公清退最近這些年來的不義之財,再交出十名侵占百姓利益的親屬與惡仆,交由北鎮撫司依法處置。”

  鄢懋卿正色說道,眼見朱希忠面色隨之改變,當即又補充道,

  “成國公不必驚慌,皇上明白成國公的忠心,斷然不會虧待了忠臣。”

  “皇上的意思是,請成國公充當一回誘餌,如此不管成國公清退了多少,那些不法權貴便也必須清退出多少。”

  “事成之后,成國公的錢非但如數奉還,那些不法權貴的錢,則在除去歸還百姓的那部分之后,再取出一部分賞賜給成國公。”

  “當然,此事并非皇上敕令。”

  “如今翊國公已經開始奉命行事,只看成國公自己的意思。”:mayiw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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