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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慘淡經營_第87章 借題發揮

  瞿式耜拼命的給自己的老師使眼色,但是又不敢太過分,因為崇禎就站在他前方的不遠處。他拼命提醒老師的用意,是想讓錢謙益認真聽一聽崇禎對李夔龍的吩咐。

  和被名利迷惑了的錢謙益不同,瞿式耜雖然想要讓老師錢謙益坐上大明首輔的寶座,但是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先對付占據了朝中各部要位的閹黨成員。

  崇禎雖然答應召回了被貶斥的東林黨諸人,但是起復的位置都是禮部、詹事府等清貴沒有實權的名位。現在東林黨人在朝中看起來聲勢浩大,主要是因為東林黨控制了六科。

  當崇禎豎起了劉宗周這塊東林黨的政治碑坊時,瞿式耜并不如錢謙益這么患得患失。在他看來,只要先把閹黨趕出朝堂,就算是讓劉宗周先坐上首輔的寶座也沒什么。

  畢竟劉宗周為人執拗,他的弟子也多是不通時務的文人居多。以劉宗周的性情,讓他談論學問也許能把別人說的啞口無言,但是處理起朝中的政務,恐怕不出三個月,這位執拗的儒學大師就要自己請辭了。

  但是崇禎借著劉宗周的上疏,借題發揮。讓閹黨余孽李夔龍清理科道官員,還要他制定管理科道官員的守則,這不是擺明了要對東林控制的言路下手了嗎?

  但是劉宗周的上疏中說的都是實情,而科道官員們沒說,不過是因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實情。東林黨人可以攻擊皇帝派太監收商稅、礦稅是殘民,那是因為在大明朝,文官攻擊太監是一種政治正確。

  東林黨人也可以攻擊某個閹黨成員治理地方不善,只知道搜刮。地方上受了災,不思賑災,還在急急催科,逼迫交不了稅收的民眾傾家蕩產,賣兒賣女。但這是黨爭,是東林黨人打擊異己的手段。

  沒有那個東林黨人,會吃飽了沒事干,把大明朝的實際情況捅到皇帝面前,直接對整個官僚集團開噴的。科道官員雖然希望能以直言不諱聞名天下,但揚名之后的目的是為了高升,大明朝200多年,敢向整個官僚集團開噴的也只有一個海瑞。

  但是海瑞付出的代價,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清貧生活,這讓大明的官員沒人再想成為第二個海瑞。

  再者說了,大明的皇帝真的對大明的現實一無所知嗎?這肯定是不可能的。萬歷也好、天啟也好,這兩位皇帝派駐各地的太監數量,就證明了皇帝知道大明的地方官員是個什么德行。

  但是這兩位皇帝即便是再不滿,也不會去整頓科道官員。因為科道官不但是權臣打擊政敵的武器,也是皇帝用來牽制內閣和六部大臣的工具,這也是保證皇權不被權臣架空的重要手段。

  瞿式耜雖然非常想要開口告訴崇禎這個道理,但是這話卻不能公開說出來。因為這有違大明的治國理念,大明講的是以仁孝治國,他身為東林黨人,卻跟崇禎談大小相制,這不是公然在替法家張目嗎?

  而且,劉宗周身為東林元老,輩分學問都比他資格老。現在崇禎借劉宗周的上疏發揮,他想要阻攔,勢必要評論劉宗周的上疏是否有問題。

  以他的身份去評價一位師叔伯的文字,還是在朝會這種正式的場合,不管現在他說什么,事后都會被人攻擊。厚道一點的,不過說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陰暗一點的,也許會認為這是錢謙益指使弟子下劉宗周的面子;刻薄一點的,會把他當成目無尊長,攻擊師長的無恥之徒。

  在這方面劉臺、吳中行、趙用賢三位前輩,就是瞿式耜的前車之鑒。這三位仁兄都是張居正的門生,但是他們公然上疏彈劾自己的座師張居正。

  特別是劉臺,開“二百年來無門生劾師長者”之先河。最后被流放直到客死異鄉。而其他兩人因為活得的夠久,熬到了萬歷清算張居正,才得以被平反。

  趙用賢因為和東林交好,最后以吏部侍郎終,但是作為隆慶三年的進士出身,他這個職位是相當低的。吳中行則始終不得志,這還是因為有萬歷照顧的原因。雖然朝中官員憤恨張居正一手遮天,但是對于張居正打擊這三個門生,卻都睜一眼閉一眼,視若無睹。

  因為這三人破壞了大明的座師和門生之間不成文的潛規則,在大明朝座師和門生是天然的政治共同體,如明代一位狀元所言:“飲水則思源,依木則思蔭;一冠、一組,安所非老師賜也!”

  雖然劉宗周并非是瞿式耜的座師,但是東林黨以書院起家,本身就是以師生關系為聯系紐帶。劉宗周雖然仕途不暢,但是中進士可比錢謙益早了兩屆,就算是錢謙益見了劉宗周也要稱一聲老前輩。

  因此瞿式耜不能開口批評劉宗周的上疏,就不能阻止崇禎借題發揮。他便指望錢謙益能站出來,阻止崇禎清理科道的舉動。畢竟被視為東林魁首的錢謙益,還是有資格評價劉宗周,而不至于引起其他東林黨人的不滿的。

  但是不管瞿式耜如何打眼色,錢謙益卻只顧盯著劉宗周的背影,根本沒理睬自己焦急的弟子。

  崇禎借著劉宗周的上疏,清理言路的舉措,不僅僅瞿式耜看出來了,不少東林黨的官員同樣也看出來了。

  但是劉宗周作為東林領袖,雖然他只是因為資歷深厚,而不是深孚眾望。但是東林領袖可不是只有他一位,雖然還有些名氣比較大的東林元老沒有趕回來之外,今日在朝中的東林領袖還有韓爌、錢謙益、文震孟三人。

  他們這些東林黨人限于輩分關系不能評論劉宗周的上疏,不意味著這三位東林領袖不能評論。倪元璐更是喜憂參半的看著幾位東林領袖,希望他們能站出來阻止崇禎清理科道,但又不希望東林黨內部就此分裂。

  崇禎以國士禮遇劉宗周,固然讓倪元璐等三人高興,這意味著他們的政治抱負能夠通過劉宗周去實現了。但是崇禎把劉宗周上疏的內容化虛為實,借機清理言路,同樣讓三人憂心忡忡。

  因為他們三人的勢力就在科道內,一旦他們自己或是友人從科道內被清理了,那么他們想要施展的政治抱負,也就化為泡影了。

  掌握了言路的科道領袖或許可以和首輔私下結盟,雖然大明有規定,科道和內閣不能有交集,但是這個規矩早在嘉靖時就毀壞殆盡了。

  但是一個六部中的普通官員,是沒有資格和首輔講什么政治抱負的。雖然劉宗周是一個執拗的學者,但是他可也是考上了進士的人物,怎么會任由倪元璐等人擺布。

  在韓爌、錢謙益、文震孟三人中,其實韓爌最有發言權,他的資歷不但最老,在被魏忠賢趕出京城前,就已經是大明的首輔了,只是沒做幾天而已。

  韓爌是山西人,家鄉位于山西、山西、河南的交界處。但是,回到京城后,崇禎只恢復了他太子太傅的頭銜,卻毫無意思讓他重新入閣,官職也只是太常卿,這是一個管理宗廟禮儀的官職。

  韓爌一向謹小慎微,善于保全自己。當日他貴為內閣首輔,魏忠賢不過剛起了個頭,攛掇天啟傳圣旨責備韓爌“獨霸內閣,使其他大臣形同伴食。”韓爌連反抗的舉動都沒有,馬上上疏請求退休了。

  剛剛回京沒幾天的韓爌,在沒有了解崇禎的心意之前,怎么會站出來和皇帝唱反調。再說了,這事是因劉宗周而起,怎么看都應該劉宗周自己站出來反對。

  何況崇禎只是說要清理不干事,和整天只顧著黨爭的科道官,沒有說要針對東林黨,他現在站出去,豈不是等于在說這些不干事和整天黨爭的科道官都是東林黨人嗎?這種自己給自己帶黑鍋的事,韓爌肯定是不會去干的。

  作為當事人的劉宗周,則還沒有完全醒悟過來。這位儒學大師在學問上也許比別人的反應都快,但是對于政治斗爭,則大約就是普通人的水準。

  慎獨是用來約束自己的,但是政治斗爭最根本的目的,是要如何去約束別人,或是讓別人按著自己意圖去行事。劉宗周的學問和朝堂上的學問,完全就是南轅北轍。

  不過劉宗周對于崇禎的借題發揮,還是覺得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對。但是皇帝的超規格禮遇,使得這位講求慎獨的學者也有些心情澎拜,導致思考的能力比平日里更是慢上了三分。

  不過這時文震孟終于忍不住了,這位20歲就中舉,但直到46歲才狀元及第的名門之后。雖然資歷不如劉宗周,但是他的家世和狀元的地位,讓他從來都不會顧忌誰。

  他不顧外甥姚希孟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的手勢,慨然出列向崇禎拜倒后說道:“陛下想要整頓朝政的心思是好的,但是如果用人不當,就會適得其反。這李夔龍阿附閹宦,昔日為魏忠賢、崔呈秀指使,打擊賢人名士,排除異己。像他這樣的奸黨,怎么能整頓科道言路呢?這不是讓一頭狼去保衛羊圈嗎?而且臣以為劉啟東上疏,乃是賣直求名。其上疏之中雖有實情,但是彼輩毫無解決方法,不過是想借此邀寵獻媚于陛下,臣以此彈劾劉啟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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