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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慘淡經營_第86章 錢謙益的嫉恨

  然而不利的是,魏忠賢的打壓行動,等同于是在替東林黨人去除內部的山頭主義。經過魏忠賢的打壓之后,東林黨剩下的人員之間的聯系加強了,東林黨的聲音也開始變的統一了。

  如果這時東林黨人出現一個出色的領袖,再加上一個完整的政治綱領,那么東林黨也許就會轉變為近代政黨的雛形,如同英國大憲章運動中壓制王權的輝格黨一樣。

  但是很顯然,一個依托于學術思想研究的政治聯盟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僅僅是學術上的分歧,就已經讓這個聯盟陷入四分五裂了。之所以現在的東林黨人看起來同氣連枝,在用一個聲音說話,無非是因為在閹黨的殘酷打擊下,這些殘余的東林黨人不得不抱團取暖罷了。

  自從魏忠賢出京,崔呈秀奪情之后,東林黨人在朝中的聲音就漸漸開始大聲起來了。而失去了魏忠賢和崔呈秀這兩個閹黨的核心人物之后,閹黨馬上就變得四分五裂了。

  如果不是有朱由檢在邊上拉著偏架,朝中早就成為東林黨人的天下了。其實朱由檢的要求也不高,只要這些朝中和東林黨對抗的官員能牽制住東林黨,不要讓朝會上變成清一色的東林黨的聲音,讓朱由檢可以慢慢培養出改革的人手就行了。

  但是朱由檢發覺,他實在是高估了這些閹黨的戰斗力了,這些閹黨一旦失去了廠衛的支持,就成了被東林黨人肆虐的弱雞。聽這么多次的朝廷爭辯,朱由檢終于發現為什么閹黨老是處于下風了。

  從明太祖開國以來,有明一朝官員的俸祿就沒有調整過。從正一品官員的月俸87石,到從九品官員的月俸5石。這個月俸如果是給官員一個人使用,那么大概還算過的去。

  但是每個官員還要贍養家人,雇傭仆從,要養活一大家子人的話,這點俸祿就遠遠不足了。而且大明發放俸祿還有本色和折色之分,也就是說并不是全發的大米,還有銀兩和寶鈔。

  以海瑞為例,他任淳安縣令的時候,一年工資實際領到手的,是12石大米、2749兩銀子和360貫鈔。360貫寶鈔幾乎一錢不值,12石大米大約是12兩白銀,一年大約收入40兩白銀。而海瑞一家有十幾口,所以海瑞買肉才會成為新聞。

  這種低薪制,導致大明的低級官員靠官俸很難維持生活,而高級官員則不可能靠官俸維持他們的豪華生活。貪污受賄就成了大明官員心知肚明的潛規則,所以東林黨人彈劾閹黨最主要的罪狀就是一個貪字。

  而東林黨自己,大部分成員都是大地主和大商人,東林黨人貪污的方式比較隱蔽,靠抵制商稅侵吞國家正常稅收的方式貪污,而受賄就比較少。

  所以東林黨在民間的形象,就比大部分是寒門或是小地主出身的閹黨成員好多了。而底氣不足的閹黨,在被東林黨人攻擊貪污受賄的事實時,也就只能啞口無言了。

  如果是魏忠賢在朝的時候,惱羞成怒的閹黨就會動用廠衛直接掀桌子。但是朱由檢可不會允許,廠衛直接牽涉進這種政治斗爭中去。

  因為廠衛代表的是皇權,推閹黨出來平衡東林黨人,朱由檢可以理解,但是動用廠衛去對付東林黨人,這就破壞了游戲規則了。

  在政治斗爭中,任何一方動用了游戲規則以外的手段,到最后都會變成一場比誰更沒有政治底線的游戲。而且大明的廠衛還不能算是真正的特務組織,因為大明的廠衛真正能控制的地區,也就是京城百里之內。

  閹黨用廠衛在京城打壓東林黨人的同時,各地的縉紳也就站到了東林黨的一邊。就在京中閹黨氣焰最為囂張的時候,各地縉紳也開始挑動民眾攻擊當地的稅收太監。于是閹黨控制京城,而東林士紳控制地方就成了天啟末年的奇觀。

  朱由檢當然不允許這種局面再繼續下去,這種中央和地方的對峙除了空耗國力之外,只會讓遼東的后金得利。

  想要對付東林黨人,就需要先分化東林黨。一直以來,朱由檢都在思考怎么分化東林黨。而劉宗周的出現,讓他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一個在東林黨內被排擠的東林元老,如果被朱由檢推上了東林黨領袖的位子,那么這些東林黨人是捏著鼻子認可呢?還是在天下人面前上演一場內斗的好戲呢?

  這也是朱由檢特意鄭重其事的走下丹墀的緣故,只有把劉宗周無限抬高,這位道學家才能力壓其他東林黨人,成為天下士人眼中的東林領袖。

  但是如果這位道學家的內里和他現在表現出來的外在,是截然不同的兩面的話,那么朱由檢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會變成劉宗周用來對付他的武器。

  所以對崇禎來說,這就是一個政治冒險。如果上輩子的蘇長青真的從事過政治的話,他肯定不會這么做。對一個政治人物來說,避免任何賭局一樣的冒險行動,是基本原則之一。

  但是蘇長青只是一個項目經理,他只知道,如果一個項目有盈利的可能,就應該先拿下來,然后盡力爭取讓項目盈利,而不是先詳細的計算盈利有多少,再來決定是否做這個項目。

  朱由檢這時才把目光轉向李夔龍,看著這位右副都御史冷靜的說道:“右副都御史對六科及都察院的言官要進行一次考核,對于那些只熱衷于黨爭,而盲顧國事的科道官,一定要把他們清理出去。此外你再找幾位御史商議一下,制定幾條如何管理科道官員的行為準則,今后要設置一個常設機構專門負責糾察科道官,由右副都御史來負責這個機構…”

  就站在崇禎不遠處的錢謙益木然的看著劉宗周的背影,如果說剛剛崇禎走下丹墀時,他心里還在為劉宗周擔憂。但是當崇禎親自扶起劉宗周后,錢謙益就已經想要用目光再把劉宗周摁下去了。

  皇帝在朝會時走下丹墀的舉動,可以看做是失儀。但如果是為了親手扶起上疏的大臣,只要這位大臣不是奸邪之人,皇帝的舉動就會被視為禮賢下士的高尚行為。

  從秦漢一直到明,中國儒家思想從興起到成熟,不僅鑄就了一個大一統的中央王朝,還給這個社會打上了極為沉重的倫理秩序,君臣父子三從四德,這是一個尊者為長的時代。

  到了明代皇帝更是被稱作君父,代表著君王和父親的雙重權力。東林黨人不管如何攻擊侵犯了自己利益的皇權,其出發點都是以規勸皇帝維護皇權統治為目的,有缺陷的是皇帝個人,而不是皇權本身不受限制,這和最先開始工業革命的英國新貴族的認識剛好相反。

  是以能夠得到君王的賞識,是每個士大夫的夢想。而像崇禎剛剛對劉宗周的舉動,已經不是簡單的賞識了,這是對待國士的方式。

  超出規格的禮遇,代表著崇禎已經不在是把劉宗周當做普通大臣看待了。今日崇禎的舉動只要流傳出去,劉宗周就會自動成為天下士子追隨仰慕的對象。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這種從春秋戰國時代流傳下來的士文化,深深的根植在每個士大夫的精神深處。所以才會有蒙元入侵時,文人武將協助外族大肆鎮壓本民族同胞的反抗。因為這些人正是用了這種士的文化,來洗刷掉了背叛民族和國家的罪惡感。

  錢謙益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噩夢。從這一刻開始,他之前的種種謀劃都成了泡影,東林黨人從現在起,認可的東林領袖只會是劉宗周,他和韓象云達成的政治默契,和其他東林元老的政治交換,這一刻都落空了。

  錢謙益對于劉宗周的奏章昨天就已經風聞了,這么一個空言無物的奏章,必然會被崇禎所厭惡,剛剛召回的劉宗周,也許很快就會被趕回家去。

  因此從上朝開始,錢謙益就有些憐憫的看著這位執拗的東林大儒。但是他心中也有著不小的如釋重負,這意味著黨內的競爭對手又少了一個。

  但是崇禎不合常理的舉動,讓錢謙益的盤算全部落空不說,還替錢謙益制造了一座無法攀登的政治高峰。劉宗周49歲,錢謙益45歲,兩人之間只相差了4歲。

  在年齡上,劉宗周和錢謙益屬于同一代人。這意味著只要不出意外,劉宗周將會牢牢擋住錢謙益的政治道路。

  不管是從名望、財力、還是東林黨內的支持力度,錢謙益都認為東林黨內不會有人可以擋住,他通往內閣首輔寶座的道路。雖然以不到50的年齡擔任首輔似乎有些困難,但是錢謙益已經想好了,也許可以把和自己交好的68歲的成基命推上首輔位置,為他接任首輔掃清障礙。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成了幻夢,崇禎不過是做了一個出格的動作,就在錢謙益和首輔寶座之間,硬生生的插上了一個劉宗周。而且劉宗周的年齡,剛好達到了擔任首輔的年齡下限不遠。

  大明時代的首輔雖然不好當,但是崇禎既然以國士對待劉宗周,就不會自己毀了這塊招牌,因為那樣只會傷害崇禎自己的名譽。

  突然之間,什么閹黨余孽都從錢謙益的腦子里消失了,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背對著自己的劉宗周。從此刻開始,他的敵人只剩下了一個。

  錢謙益胡思亂想的同時,渾然不覺他最親密的弟子瞿式耜在給他不斷的打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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