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華在兵馬司熟悉了一日,第二天就帶著人去巡查。
安富坊穩定了下來,唐青也得以偷個懶,剛想找個巡查的借口脫崗,李勇那邊來人請他去。
李勇見他進來,說:“馬順召集人議事,小唐你跟著本官去。”
“錦衣衛?”
“嗯!”李勇看了他一眼,見他不懼,心中越發滿意,“記住,機靈點,有事兒回來再單獨稟告本官。”
這個草包,擔心自己出岔子,讓唐青跟著拾遺補漏。
事后回來還得幫他分析。
這不是智囊嗎?
唐青覺得自己一人身兼兩職,便笑道:“李指揮該發我兩份俸祿。”
李勇一怔,指著他笑罵道:“憊懶。”
唐青見桌子上有把短刀,便毫不猶豫的拿在手中,“這便是報酬。”
“你這廝…”李勇搖搖頭,身邊的人見了,不禁訝然。
那短刀的價值也就是五貫左右,和唐青每月給李勇的分潤不值一提。
唐青拿了短刀,看似冒犯,可李勇卻覺得二人之間的關系一下就被拉近了。
錦衣衛距離正陽門不遠,旁邊是五軍都督府,堪稱是黃金地段。
這是唐青第一次來錦衣衛,他在大門外左右看看,李勇回頭,“小唐,可有發現?”
唐青說:“這地兒若是拆了,修建一排二層小樓,下面是店鋪,賣些筆墨紙硯和吃食,還有雨傘。那么多官吏,生意得多好?至于二樓可以出租住人,一舉兩得。”
這廝一本正經的說著,李勇問,“你就不懼錦衣衛?”
王爸爸上位后,錦衣衛就成了他的爪牙,馬順所到之處,權貴們聞風喪膽。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鬼不驚。”
二人進了錦衣衛。
今日參會的是五城兵馬司的指揮們,北城兵馬司指揮王立祥見李勇帶著唐青,便大聲道:“李指揮這是帶了個智囊?”
這話是在譏諷李勇草包。
眾人哄笑。
李勇冷笑,“且看好你的轄區,小心那賊子偷到了自家。”
北城這陣子來了個大盜,連續入室盜竊。此人手段了得,專門沖著權貴豪強家下手,令北城兵馬司上下焦頭爛額。
二人斗嘴,唐青站在后面,飛快掃了在場的人一眼。
“馬同知來了。”
馬順被幾個錦衣衛簇擁進來,一進來就沉聲道:“這陣子京師輿論令人不安,皆是你等無能!”
這一棍子打的眾人滿頭包,頓時紛紛叫苦,什么人手不夠,不但要管治安,還得管著市容市貌,連菜市場發生糾紛都得找咱們去評理,哪還有功夫去盯著那些文人啊!
馬順冷冷看著眾人,“大同之戰,一觸即發!”
這話什么意思?
眾人不解。
唐青想到了后世的某部電影中,老大也是這般說的,最后說:你等都當勠力為國,誰敢玩忽職守…殺無赦,斬立決!
宋瑛北上,京師武勛騷動,都想去掙軍功。
文官們同樣蠢蠢欲動,不過目標卻是武勛。
晚些散會,李勇叫上唐青,問:“今日馬順一番話,你以為如何?”
唐青知曉要想得李勇的看重,這時候就不能低調。
“李指揮,當下武勛想北上…”
“文官們正摩拳擦掌尋他們的把柄。”李勇搖頭,覺得武勛們的如意算盤行不通。
“李指揮,武勛的背后是誰?”
“陛下!”
“文官的背后是誰?”
李勇一怔。
唐青輕聲道:“是天下無數文人,李指揮,這不是什么文武之爭。這是道統之爭。”
“你是說…權力與天下!”李勇面色一白。
這個草包,竟然領悟了我話里的玄機,難得…唐青點頭,“李指揮想想當年南北榜。”
話,無需多說。
可南北榜怎么肥事老子不知道啊!李勇回去問心腹,“當年南北榜怎么回事?”
心腹說:“當年國朝初立,太祖皇帝科舉取士,結果上榜的多是南方士子,北方士子不服便鼓噪,太祖皇帝為了安撫北方士子,便殺了考官等人。后來更是設立了南北榜,讓南北士子平分秋色。”
李勇擺擺手,等心腹走后,他低聲道:“小唐說這是道統之爭,南北榜便是文官和武勛…這,分明是陛下借著武勛和文官們打擂臺!”
李勇一拍大腿,“我的背后是英國公府,此乃武勛第一人。我特么竟然懈怠了,來人!”
三個副指揮被招來,陳章華說:“李指揮,唐青沒來。”
“都什么時候了,還有暇攻訐同僚,本官看你和李元一般不識大體,不知大局!”
李勇一番輸出,讓陳章華灰頭土臉,然后板著臉說:“最近都把事兒收收,重點盯著各自轄區的那些文人私下的言論,特別是聚會。小唐說這是什么會?”
代表唐青來參會的錢敏說:“唐副指揮說這是非法集會。”
“對,就是非法集會,盯緊他們。”李勇環視一周,森然道:“要緊的時刻,誰若是糊弄本官,在本官倒霉之前,先弄死誰!”
李勇吃錯藥了?
三人出去,陳章華存心討好姜華,便湊過去,故作憂慮的說:“這事兒不好辦吶!”
按照常理,姜華就該叫苦,然后陳章華準備給他分析一番轄區的利弊,用老前輩的角度幫襯他一把。
當然,天下沒有白來的好處,更沒有莫名其妙的奉承,陳章華通過某個渠道得知姜華背后有人。
那人,在宮中。
是權勢滔天的內侍,還是嬪妃?
陳章華心中火熱,眼巴巴看著姜華。
姜華斜睨著他,嘴角微微翹起,細細的眼睛里都是不屑,“無能之輩!”
臥槽尼瑪!
本官一番好意,你竟然…陳章華愣住了。
陳章華羞刀難入鞘,找個借口問,“唐副指揮呢?”
“說是去喝酒。”有人說,眾人看著陳章華,就等著他去李勇那里捅刀子。
陳章華呵呵一笑,“年輕人,好酒量。”
今日李勇對唐青的態度超好,陳章華擔心自己一刀子會捅著自己。
唐青此刻確實是在喝酒。
唐青前世有陣子煩心事多,便借酒澆愁。什么白酒、啤酒、紅酒,無所不喝。他發現個奇怪的事兒,白酒喝起來竟然是甜的。
他不信邪,便去買了好幾種品牌的白酒,一喝都是甜味。
此刻他喝的酒水便是如此,不過沒有后世的甜。
叩叩叩!
有人敲門。
“進來。”
這里是酒樓二樓。
門開,馬聰進來,說:“唐指揮,封二來了。”
唐青點頭,馬聰回頭,“封二。”
封二低著頭進來。
“見過唐指揮。”
“我要消息。”唐青沒和他周旋。
“不知唐指揮要什么消息?”封二抬頭,眼中有喜色。
“咸宜坊最近可有文人集會?”
“有,還不少。多是什么詩會,或是酒會,其實…就是借著聚會之名,吃喝玩樂。”老混混一眼就看穿了那些文人儒衫下的小。
“他們議論何事…這便是我要的消息。”唐青說。
封二一怔,“唐指揮,這犯忌諱…”
唐青似笑非笑看著他,封二跪下,暗罵自己糊涂,他吞了口水,緊張問道:“小人大膽,敢問唐指揮,可是覺著小人多余了?”
“咸宜坊安穩了,你封二就成了不安定因素,你可是這般認為的?”唐青問。
“是。”封二點頭。
“飛鳥盡,良弓藏。”
“是。”
“哈哈哈哈!”
唐青突然大笑,封二不解,大膽抬頭。
笑聲戛然而止,唐青說:“飛鳥盡,良弓藏,可你也配!”
封二不怒反喜,叩首,“多謝唐指揮。”
“滾蛋!”唐青指指門外,封二起身,恭謹告退。
錢敏進來,“唐指揮為何不動封二這廝?”
昨日就是個大好機會,唐青當眾拿下封二,誰也不敢置喙。
“我這人,念舊。”唐青淡淡的道。
錢敏深深的看了唐青一眼,悄然出去。
太宗皇帝念舊,故而跟隨自己征戰沙場的武勛們大多得了善終,富貴延綿。
太祖皇帝不念舊,殺的開國功臣人頭滾滾。
二選一,你選誰?
“我自然選唐指揮!”錢敏站在門外,目光堅定。
唐青走出酒樓,“你等先回兵馬司,本官去安富坊巡查一番。”
唐指揮果然是勤勉啊!
眾人感慨。
唐青卻一路回家。
到了伯府所在的街道口,唐青看到有名的李媒婆正在左側一戶人家外,和一個美婦人說些什么。
美婦人看著嬌弱,聽到馬蹄聲抬頭看過來,眼神怯生生的。
讓人一下就生出了把她擁在懷中呵護的念頭。
李媒婆回頭,“喲!大公子下衙了?”
唐青搖頭,“回來有事兒。”
李媒婆看看美婦人,再看看唐青,“大公子身邊可缺人?”
“什么意思?”唐青不解。
李媒婆笑的曖昧,“這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侍候,豈不更好?”
唐青呵呵一笑,下馬進去。
李媒婆追上來,“大公子。”
“說。”唐青路過美婦人,再看了她一眼,美婦人羞赧的低下頭,那一低頭的嬌羞喲!
臥槽!
看來回頭得找冷兄去喝酒。
“這美婦人姓韓,剛來,就租了王家的屋子,說是尋親戚沒找到。”
“你和我說這些作甚?”唐青不解。
李媒婆一臉‘你懂的’,“大公子不知,最近京師風行的不是小娘子,而是美婦人。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凡夫,那些小娘子哪有美婦人知冷知熱?”
唐青回頭,正好抬頭的韓氏和他四目相對,臉兒唰的一下就紅了。
身后,李媒婆曖昧的聲音不斷輸出。
“大公子,可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