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覺得同僚之間要么井水不犯河水,要么就一團和氣。
前世唐青在劇組中廝混,在社會上打滾。在劇組中他是個小蝦米,得罪不起那些頭目,至于導演…他連接近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唐青也得以旁觀或是參與了無數大戲。
他最怕的不是什么井水不犯河水,那樣涇渭分明還好,說明雙方心里都有逼數。
他最發憷的是一團和氣。
越是一團和氣,就說明雙方的矛盾更為尖銳。明著一團和氣,下面的波濤洶涌令人心驚。
在兵馬司也是如此,看似一團和氣的局面,李元等人卻在背地里給唐青捅刀子。
他若是原身,唐青敢打賭,早就被李元等人挖坑埋了。
姜華看似跋扈囂張,這是明刀明槍。
唐青把姜華的事兒擱下,帶隊去安富坊巡查。
到了安富坊,他就看到了封二。
“見過唐指揮、”
封二帶著十余混混,很是恭謹。
“封二,你越界了。”唐青淡淡的道。
就在前方,安富坊的混混在集結。
“唐指揮。”封二不慌不忙的道:“安富坊不知有多少是李元和馬貴埋下的釘子,小人想著…”
邊上一個混混陪笑道:“小人們想著為唐指揮分憂。”
“分憂?”唐青目光轉動,咸宜坊的混混們紛紛諂笑。
那眸子里都是欲望之火。
都是貪婪。
地盤嘛!
誰嫌大呢?
對面,安富坊的混混們悲憤交加。
“封二越界了。”
“你嚷嚷有屁用。馬貴當初給唐指揮挖坑,如今唐指揮讓封二帶著人來掃蕩安富坊,誰能說他半個不字?”
“我又沒去。”
“當官的都信一句話,有殺錯,沒放過。”
“咱們人多,和封二拼了。”
說話這人被眾人鄙夷。
“封二背后是唐指揮,咱們只要一動手,兵馬司的人就抓人。怎地,你想去吃牢飯?”
“逼的咱們走投無路,唐指揮就不怕…”
“民心如鐵,官法如爐!”
一個年紀大些的混混唏噓道:“去求求唐指揮,好歹給咱們一條活路吧!”
“對,民不與官斗,唯有如此了。”
“就怕唐指揮要趕盡殺絕,畢竟咱們做的不地道。”
“你看封二那老小子,笑的多得意。”
從馬貴被抓的那一日開始,封二臉上的笑就沒少過。
咸宜坊的混混們雖然日子過的安穩,可骨子里的野性和貪婪卻在蓬勃。
三法司在咸宜坊,唐青這個狠人在咸宜坊,大伙兒都把貪婪和野性壓著。
馬貴被抓,安富坊定然要大清洗,封二覺得自己帶著人出擊掃蕩,便是體察上意…
唐青不說感謝,好歹也得說聲辛苦吧!
再奉承幾句,這年輕人不得飛了?
封二笑吟吟的道:“小人只需兩日,便能為唐指揮掃蕩安富坊。”
混混們鼻息咻咻,都在看著唐青。
唐青瞇著眼,目光在街邊掃過。
“你,在教我做事?”
封二的笑容僵在臉上,“唐指揮…”
唐青緩緩看向他,“滾!”
封二不敢置信。
唐青罵道:“只要本官在安富坊一日,誰敢在此地鬧事,便是本官的敵人。你封二也不例外,滾!”
封二仔細看著唐青,看到的竟然是殺機。
少年時路過讀書人窗外,曾聽到的幾句話在腦海中回響。
——狡兔死,獵犬烹。飛鳥盡,良弓藏。
封二不敢跑,他甚至不敢動。
就在唐青的身后,馬聰的長刀已經拔出了一截。
那眼中盡是殺機。
唐青初到安富坊,需要殺雞儆猴。
封二在咸宜坊威望太高,尾大不掉。
弄死我,對唐青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想到這里,封二腦海中都是后悔。
他緩緩跪下,“小人,有罪。”
唐青就這么看著他,突然莞爾,“怕死如你,是如何令咸宜坊的混混們俯首帖耳?”
“小人…”封二渾身顫栗。
“要本官再說一次?”
封二抬頭,唐青已經回身面對安富坊的混混,他指著前方,“十個數,誰還敢在此地非法集會,盡數拿下。”
錢敏拔刀。
弓手們拔刀。
“一!”
“二!”
對面的混混們面面相覷。
“唐青竟然收拾了封二?”
“臥槽!快跑!”
混混們轉身就跑。
“多謝唐指揮!”
“唐指揮有話只管吩咐。”
“小人們這就去發動百姓!”
“您就請好吧!”
瞬間,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消散。
街邊的百姓看的津津有味,隨即有說書先生開了新書。
新書叫做:唐指揮單刀赴會,兩坊混混俯首。
咸宜坊那家書店。
一輛馬車停在門口,伙計見了笑道:“邱小娘子來的正好,店里剛到一批新書。”
邱月下了馬車,聞言歡喜的道:“可有游記?”
伙計微微垂眸,“有的。”
邱月進去,店里此刻有幾個客人正在選書,邱月戴著羃䍦,一看就是貴人家的女子,幾個客人也不敢多看。
邱月拿著一本游記,津津有味的翻閱著。
作為女子,她幾乎沒有離開京師的機會,但卻能從書中,跟隨著作者去看這個世界。
“…今日那些混混都銷聲匿跡了,這是為何?”掌柜有些納悶,往日這個時候,那些混混都在街上游蕩。
“他們啊!這幾日大概都不敢出來了。”一個客人說。
“為何?”
“你還不知?今日咸宜坊混混集結去了安富坊,與安富坊的混混準備火并。”
掌柜和伙計都愣住了,幾個客人也是如此。
說話的客人得意的瞥了邱月一眼,邱月剛好抬頭。
隨身丫鬟低聲道:“小娘子,這兩坊,不都是那唐青的轄區嗎?這人可有大麻煩了。”
邱月微微蹙眉。
那客人見她并未驚訝,有些失望,繼續說:“就在此時,唐指揮單槍匹馬趕到,一人站在兩幫混混中間,厲喝道:本官在此,誰敢在此非法集會?滾!”
丫鬟瞪大眼睛,“他竟這般威風?”
有客人問:“那些混混都是靠面子廝混,這話逼迫過頭了吧!”
那客人笑道:“過頭?唐指揮環視一周,咸宜坊混混盡數跪下,渾身顫栗。”
“安富坊的混混呢?”
“五個數之后,全滾的沒影了。”
丫鬟張大嘴巴,驚訝的表情讓客人的情緒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于是補刀:“如今外面有說書先生開了新書,叫做什么…唐指揮單刀赴會,兩坊混混俯首。”
丫鬟低聲道:“小娘子,那人…陳小娘子說他是紈绔無能,我看…不會是陳小娘子愛而不得,便生恨吧!”
邱月蹙眉,“別胡說。”
“小娘子,你想,若是唐青真的糾纏她,豈會對她這般冷漠?我看,弄不好便是陳小娘子誤會了。唐指揮壓根就不喜歡她。”
邱月瞪了丫鬟一眼。
“邱月。”京師人說不得,一說就到,陳靈兒來了。
那日后陳靈兒便寫了書信給邱月道歉,幾次往來后,二人又恢復了交往。
“呀!有游記。”和邱月一樣,陳靈兒也喜歡游記。
二人選好書,丫鬟去付賬,二人便先出去。
“邱月,上次我失態了。”陳靈兒鄭重認錯,隨即就說:“那唐青原先真是個紈绔無能之輩,我多次說過對他無意,他卻死纏爛打。”
邱月看著她,“靈兒,其實…你長得這般靈秀,定然會找到個如意郎君的,何必借著唐青來…”
來什么?
來粉飾自己的魅力。
“我真沒有。”陳靈兒脖子上青筋暴起,想發火,可邱月是大儒邱晟的女兒,地位清高,閨蜜比她多了無數。
邱月可以不搭理她,而她卻不能失去邱月這個閨蜜。
所有情義,都帶著利益交換。
當利益不存時,所謂的情義,頓成笑談。
噠噠噠!
馬蹄聲傳來,二人看去,就見唐青策馬而來。
少年公子,人馬如龍,在晨風中神采飛揚。
陳靈兒死死地盯著唐青,心想若非此人,我怎會在邱月這里連續丟人。
而且幾個閨蜜不知從哪得知了消息,都在問她,你說唐青對你死纏爛打,那他如今為何不搭理你了?
陳靈兒為之啞口無言。
都是你!
唐青目光轉動,看到了二人,他對邱月微微一笑,頷首致意。
他竟然無視了我!
陳靈兒只覺得胸口一股悶氣越來越脹,她忍不住說:“唐青,你身為兵馬司副指揮,卻游手好閑…”
唐青莞爾看了她一眼,原身的女神,心口的朱砂痣,床頭的白月光,可在唐青眼中,也就是個驕傲的少女罷了。
論美貌,她不及邱月,論智慧和氣質,更是差了一截。
唐青對她微微頷首,策馬過來,他微笑問邱月,“上次馬車傾倒之事,可有結果?”
邱月說:“只是巧合。”
“你,你竟當著我的面…”陳靈兒要氣炸了。心想你竟然當著我的面,勾搭我的好友。
唐青此次看都不看她一眼,對邱月頷首,“如此就好。”
唐青走了。
陳靈兒呆立原地,唐青當著她對邱月噓寒問暖,這是激將法,對,這絕對是激將法!
“邱月…”
邱月嘆息,“那日馬車傾倒太過突然,家人也有些懷疑,后來多番查證才知曉是巧合。兵馬司管著京師治安,唐青問話…便是擔心我家中忽略了疑點。”
“可他好像在…”
陳靈兒期期艾艾。
“他是盡職。”
邱月欣賞的看著遠去的唐青背影,心想別人得知我是邱晟的女兒,馬上就換了個面孔,而唐青卻從始至終都是那個溫潤君子。
“靈兒,你莫要再誤會他了。”
“我,我沒有!”
“你有。”
“我發誓!”
“別胡亂發誓,小心應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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