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二人回到都察院復命。
“這么說,咸宜坊這邊…兵馬司的人收買了混混,讓他們與百姓聯手,整頓治安?”上官蹙眉。
“是。”
上官看了一眼冷雨,“這讓本官想到了連坐法,不過卻是改良了許多。”
連坐法是用株連來威脅底層百姓,自發形成一個治安網絡。而咸宜坊卻是用利益。
“出這個主意的倒是個妙人,若是去行商,想來會富甲一方。”上官笑道,卻沒看出這種群防群治的妙處。
上官撫須對冷雨頷首,贊許的道:“若非冷雨,此事我都察院便會丟人。”
楊念面色難看,低下頭去。
“楊御史。”
“下官在。”
“下次,莫要聽風就是雨。”
“是。”
下衙回到家中,冷雨把兒子叫來,冷鋒擔心自己昨夜和小唐聯床夜話的事兒發作,有些忐忑。
“讀書不可讀死書。”冷鋒溫和的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你能一邊讀書,一邊體察民情,為父甚是欣慰。”
我體察民情?
冷鋒一怔,旋即想到了青樓。
是了,那也是體察民情啊!
始作俑者是誰,唐青琢磨了一夜,只有兩個可能,石家和李元。
石家剛被人縱火,此刻正追著當地官吏不放,讓他們趕緊追索兇手。
石家自顧不暇,那么…
李元這個狗東西!
唐青冷笑,請安時唐賀問:“可是衙門里有事?”
“就是有些口角。”唐青微笑道。
唐賀說:“和為貴。”
“爹說的是。”唐青笑瞇瞇的摸摸唐幺幺的頭頂。
唐幺幺抬頭,“大哥。”
“啥事?”唐青問。
“二哥說你什么…”唐幺幺回頭看著唐立,“二哥你說的什么…”
“官賊勾結。”唐立正色道:“大哥,我聽人說你在咸宜坊和混混勾結。大哥,不是我說你,咱們家缺那點錢嗎?何必自甘墮落…”
“什么?”韓氏一怔,“官賊勾結?”
唐立說:“我昨日聽同窗說的,好幾個都這般說,可見不是假話。”
韓氏嘆息,“子昭這是…糊涂了。”
她看了唐賀一眼,你該管教管教你兒子了。
唐賀板著臉,“子昭,怎么回事?”
好你個李元,不但偷偷舉報誣陷,還在外面傳謠。
唐青說:“不傳謠,不信謠,清者自清。”
等他走后,韓氏催促唐賀去問唐繼祖。
唐繼祖聞訊后也頗為驚訝,令人去打探消息。
唐賀回來了,韓氏剛處置完府中事務,“子昭這事兒不可小覷,要趕緊彌補。否則名聲壞了,以后三郎如何出仕?”
“哎!”唐賀神色古怪看著他。
“究竟如何了,夫君賣什么關子?”韓氏惱火的道。
唐賀再度嘆息,“爹令人去詢問,此事說來古怪,有人舉報子昭勾結匪徒,都察院御史準備彈劾,可今日卻不知怎地又偃旗息鼓了。
后來花錢買到了消息,都察院有人說,咸宜坊的治安頗為出彩,子昭有出息了。”
“那舉報…”
“是妥妥的誣告!”唐賀挑眉,得意的道:“我就說子昭怎會做這等事。”
唐青此刻在西城兵馬司,吩咐錢敏,“讓封二抓緊。”
“是。”
李元等了許久,沒等來抓唐青的人。
李勇把四人叫去。
“今日上官提及咸宜坊最近謠言四起之事。”李勇板著臉,“說什么咸宜坊官賊勾結,都察院出面了,說查無此事。”
李元心中一凜,看了唐青一眼。
唐青微笑著,“清者自清。”
李勇贊許的道:“能讓都察院為此事背書,小唐不錯。”
李元飛快低頭,聲音低不可查的罵道:“為何如此?”
果然是你這個狗東西…唐青耳朵微動。
下衙后,唐青笑吟吟的上馬,說是和友人約好了要去嗨皮一番。
李元暗自沮喪,邀請陳章華去喝酒,陳章華有事兒婉拒,李元一個人去酒樓喝悶酒,直至天色暗黑才出來。
快到家之前要經過一個巷子,李元牽著馬,覺得胸口里有東西在翻涌。
“狗東西!”李元踹了一腳邊上的圍墻。
夜風吹拂,李元覺得心情好了些,“此次讓唐青那個狗東西逃過一劫,下次,下次尋到機會,老子……嗚嗚嗚!”
李元只覺得眼前突然一黑,就被麻袋套住了。
“好漢饒命…”
一頓毒打后,來人悄然而去。
第二日,李元告假。
“最近事多,去問問他何時回來。”李勇很不滿。
有人去探問,回來說:“李指揮,李副指揮昨夜被人套麻袋毒打了一頓,那頭腫的和豬頭似的。沒法見人。”
“毒打?”李勇勃然大怒,“豈有此理!”
常彬和陳章華頗有些兔死狐悲的惱火,常彬說:“李指揮,此事當嚴查。”
陳章華難得不騎墻,“我兵馬司管著京師治安,這是太歲頭上動土。”
“是可忍,孰不可忍!”唐青義憤填膺。
陳章華狐疑的看著他,“此事…唐副指揮,李元沒結仇吧!”
你是在懷疑我…唐青攤手,“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說完,唐青拱手告退,那背影看著蒼涼。
難道真不是他?
李元被人套麻袋毒打的消息傳來,陳章華幾乎第一個想到了唐青。
李勇冷冷的道:“小唐為何要毒打他?”
是啊!
常彬也不解,要說唐青壓住了他們三人的風頭,那也是他們去毒打唐青,而不是反過來吧!
這道理,它就說不通。
除非李元對唐青悄然干了什么事兒,讓唐青怒不可遏。
陳章華…常彬這一刻智慧之神附體,“老陳,你莫非知曉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陳章華矢口否認。
“查,嚴查!”李勇鼻息咻咻,常彬說,“案發地不是西城,這事兒還得李指揮和那邊交涉。”
“交涉?”李勇淡淡的道:“知道了。”
事兒,就此不了了之了。
陳章華下衙后去探望李元,看到那顆豬頭也被嚇了一跳。
“定然是唐青。”李元自忖仇家不多,最有可能的便是唐青。
“證據何在?”陳章華問。
李元瞇著眼,“李指揮怎么說?”
“李指揮本來怒不可遏,一聽案發地不是西城,便…你懂的。”
李元怒了,“這等事兒一看就是唐青做的,至少是他指使的。李指揮這是在包庇他!”
陳章華默然。
“李指揮怎么能這樣呢?”
李元如同喋喋不休的婦人,罵了半晌后吩咐,“拿酒來。”
妻子進來,“夫君,郎中說你有傷在身,不得飲酒。”
“賤人!”李元罵道:“你也敢忤逆我嗎?”
妻子怕了,趕緊去抱來一壇子酒水,又親自去炒菜。
陳章華陪他喝了許久,醺醺然出來,看著華燈初上的京師,他嘆息,“一個毛頭小子,初來乍到,我本以為他得一年半載方能和我們一較高下,沒想到這才多久,竟然就讓三個副指揮黯然失色,李元更是灰頭土臉。哎!”
李元發誓要讓唐青付出代價,為此第二日就頂著豬頭去上衙。
“哈哈哈哈!”
“庫庫庫!”
各種壓抑的笑聲在看到李元后就沒停過。
李元冷笑進了值房,問了最近的情況,就去李勇那里報到。
唐青已經到了,陳章華也在,常彬還沒來。
看到一顆豬頭進來,三人不禁愕然,忍不住都笑了。
臥槽!
那一頓毒打效果那么好?
唐青心動了。
李元盯著唐青,“許久未見,唐副指揮跋扈依舊。”
唐青收了笑容,輕蔑的道:“這不是李豬頭嗎?怎地,被人毒打了不敢報復,就來尋同僚晦氣?”
“你說什么?”李元大怒撲過來。
唐青站在那里,雙腳撇開,不丁不八。
神色從容。
“老李!”陳章華攔住了李元,低聲道:“你弄不過他!”
“老子…”李元想到了唐青的戰績,瞬間怒火化為冷汗,心想好險。
“李豬頭,還等什么?”唐青卻不依不饒,沖著他勾手指頭。
“好了。”李勇打圓場。
常彬也來了,見到李元照例是笑噴。
李勇干咳一聲,最近各處上交的錢不少,手頭寬裕的他新納了個小妾,在外面租房安置。想到小妾的嬌媚,李勇不禁坐不住了。
“西寧伯今日領軍出發,大戰在即,上面令。”1
土木堡還是要發生嗎?特么十好幾萬精銳就這么沒了,看了血壓高。
四人站好,李勇肅然道:“要嚴防死守,其一,提防也先密諜,其二,提防有人鬧事。”
也先密諜…這可不是后世,有手機,有電臺,獲得消息就能馬上傳出去。從京師到草原,這一路多少關卡,等消息送到關外,黃花菜都涼了。1
至于有人鬧事,這是治安范疇。
“各自盯緊自己的轄區,出了事,本官只找你等說話。”李勇目光轉動,問李元,“李副指揮可能堅持?”
關鍵時刻,李元若是不在崗,李勇為了自保,定然會把他的地盤分給其他三個副指揮代管。
一旦代管,天知道那三人會給自己下什么藥。
李元咬牙,“下官只是皮外傷,不礙事。”
“那就好。”
出去后,李元沖著唐青冷笑,“走多了夜路必見鬼。”
“我看你就像鬼。”唐青說。
李元指指他,回去安排人加強治安整頓。
第二日,李元到李勇那里報到,剛想和唐青陰陽一番,手下小旗急匆匆進來,“李副指揮,出事了。”
李元問,“何事?”
“安富坊有人鬧事,砸爛了兩家店鋪。”
李元渾身一震。
“李副指揮。”另一個小旗來了,“安富坊昨夜有人家失竊,正在門口叫罵呢!”
李元身體搖晃了一下,看著唐青,“可是你?”
唐青嘆息,神色黯然。
李勇罵道:“你特娘的人無用,怪卵痛!蠢貨!”
李元緩緩看去,連陳章華都不以為然,常彬更是譏誚冷笑。
“是他,是他,一定是他!”1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