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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女身當國,此乃天數

搜小說  乾元殿,偏殿——

  天后將目光投向沈羨,問道:“先生說以內法外圣,可人言,法家失之于嚴苛酷烈,如前朝之大許,濫發徭役,嚴刑峻罰,僅僅二世,即為天下黎民所棄,而我大景太祖御極之后,寬省刑罰,輕徭薄賦,遂成洪熙盛世。”

  這也是道家黃老學說在大景盛行的緣由,汲取了前朝滅亡的教訓。

  “時移世易,當因時而變,不可拘泥古法,抱殘守缺。”沈羨道。

  而長公主看向那少年,美眸異色涌動。

  作為大景長公主,身在宮廷,對治國之道同樣熱衷。

  沈羨道:“開國之時,天下方歷戰亂,民生凋敝,當休養生息,輕徭薄賦,執政者愛惜民力,秉持不折騰,少折騰的清靜無為之道,可迅速恢復國力,但如今大景立國已逾百年,世家門閥,郡望豪強自成藩離,百姓不患寡而患不均。”

  其實,這些哪怕是道家的《周易》,也沒有說守祖宗之法一成不變,但國家發展和個人都有路徑依賴,都有思維慣性和歷史慣性,不好輕易掉頭。

  黃老之學,的確是易學難精。

  雖然他不會整什么老馬遇上孔子的爛活兒,但周易里剝離了神秘唯心主義的方法論,的確符合辯證法,算是農業時代的樸素辨證法,而非工業時代的科學系統辯證法。

  天后鳳睛閃爍了下,此言與她所想不謀而合,感慨道:“宰輔陸象先曾說,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朕不以為然,遂罷其相。”

  沈羨道:“周禮以禮樂教化世人,明尊卑,但天下百姓,才智、德行高低不一,當行法度,嚴明綱紀,寬嚴相濟,所謂才有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先生贊成這些嗎?”天后聞言,柳眉之下的鳳睛,眸光灼灼地看向那少年。

  沈羨道:“禮當下庶人,刑可上大夫。”

  天后聞聽此言,心頭微震,又與她所主張不謀而合,而且能夠從少年的目光中看出,并非屈意迎合。

  沈羨道:“公卿犯法,與庶人同罪!”

  天后聞言,心頭大喜,道:“先生所言甚是。”

  這會兒,高延福道:“娘娘,該傳膳了。”

  天后點了點頭道:“宣。”

  而殿中鎮國長公主看向那少年,暗道,怪不得這沈慕之得母后信重,這是句句都說在母后心坎里。

趙王府  這是一座郡王宅邸,前后五重進,此刻燈火通明,明亮煌煌。

  趙王楊攸行,一襲郡王的紫金蟒袍,頭上并未帶冠,以一根玉簪穿過發髻。

  此刻,這位天后的侄子,微微閉上眼眸,坐在一張紫檀木太師椅上,身后的兩個侍女幫著揉捏肩頭,隨著侍女手法力道的輕重不一,眼尾如折扇褶皺的皺紋時散時束。

  楊攸行四十多歲,身形健碩,臉膛白凈,鼻如玉梁,頜下蓄起短須,此刻閉眸聽書時,手中的一串佛珠,來回摩挲著。

  中庭臺上一個說書先生,身穿長衫,落座在條案之后,手拿驚堂木,正在講述著大景開國之時,太祖和麒麟閣功臣平定天下的事跡。

  下首則是落座著一個身披紅色袈裟,臉膛如金鐘的光頭和尚,白眉白須,在道家治世的大景,佛門僧侶的出現,多少有些違和感。

  其人名為法明,乃是如今白馬寺的新住持,或者說法明一直在為佛法東傳而奔走。

  法明身后還有兩個小沙彌,一個胖,一個瘦,一手持木魚,一手持佛珠,侍奉左右。

  隨著驚堂木響起,一回目也說完。

  “啪啪…”

  楊攸行睜開眼眸,輕輕鼓掌:“說的不錯,看賞。”

  這會兒,王府的管事,吩咐下人準備了碎銀子,賞賜著正在說書的老者。

  楊攸行轉眸看向下首落座的紅袍和尚,道:“法明大師當年應該見過我大景太祖,覺得我大景太祖如何?”

  也就是楊攸行乃是天后的侄子,否則一般的官員斷然不敢私下里評價大景太祖。

  法明和尚目中倒映著搖曳的燭火,聲音因為回憶久遠之事而帶著縹緲:“當年貧僧在中土游歷,曾前往西京盤桓,曾和師父見過太祖,師父說,紫氣東來,色成五彩,龜蛇沉淵,蒼龍欲出。”

  “此誠雄才大略,天命之主。”法明和尚開口道。

  楊攸行端起茶盅,啜飲了一口,笑了笑,問道:“那前朝大許煬帝,有人說其開鑿運河,溝通南北,三征異族,大師覺得可稱雄才大略否?”

  法明冷哂道:“大許末帝,殘暴嗜殺,順昌逆亡,猶如桀紂。”

  楊攸行笑了笑,目中帶著幾許玩味,道:“可惜當年梵門仍試圖蠱惑大許末帝,等大許末帝為人所弒殺,又輔佐當年的夏王和蕭齊。”

  法明嘆道:“彼時神都在夏王手里,又禮敬佛法,蕭齊是大許外戚,可承遺澤,我梵門高德不明人道龍蛇起陸,不察氣機潮汐,逆天而行,終為所敗。”

  楊攸行手持輕輕盤著佛珠手串兒,語氣玩味:“大許平蕭齊時,梵門就對蕭齊暗中相助,而為大許所厭,由是道門始興,可以說,梵門每一次都不成事。”

  “阿彌陀佛。”法明念了一聲佛號,老態龍鐘的面容上就有愁苦之色。

  楊攸行揮了揮手,身后的侍女盈盈一福,盡數退去。

  “天后對修建明堂一事倒是不反對,但彌勒轉世之言,天后覺得失之荒謬,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待侍女散去,楊攸行說話間,起得身來。

  畢竟是仙道世界,你說是彌勒轉世,人家道門怎么可能會信?

  換句話說,這套話語體系糊弄不住人。

  法明捻起佛珠,蒼聲道:“彌勒轉世,凈光天女,此乃佛陀卜算而出。”

  “那讓佛陀再卜一卦。”楊攸行隨口說著,負手踱步來到一架玻璃屏風上,其上懸掛了三幅畫。

  左側之畫,一個梳著道髻,麻衣草履的老者,手持拐杖,倒騎青牛,手持書冊,眉宇古峻,神情高妙。

  而山巒起伏間,祥云團團,白鶴翩然,不遠處則是打著幢幡,手持長戟的人群,為首之人金冠黃氅,似是依依不舍送行的帝王。

  《太上出關圖》

  旁邊還有本朝書法名家歐陽承慶的詩:紫氣漫函關,青牛載道還。千官辭帝闋,一印授人間。

  而中間則是一個胖和尚,坐在蓮花蒲團上,身后佛光成輪,面容慈和,寶相莊嚴,兩側羅漢或臥或立,或笑或悲,手持香花、寶瓶,神態各異,栩栩如生。

  此畫乃是尉遲乙僧(于闐人)所畫,其人擅長畫佛道人物,用筆緊勁如屈鐵盤絲,細而不亂。

  其人與大景開國六畫圣之一,擅長肖像人物畫的閆鶴年可謂一時瑜亮。

  而畫的下方跪伏著一眾信徒,聆聽佛陀講道,而祥云環繞之間則是一座座華麗的寺廟宮闕和寶塔,美輪美奐。

  而微微泛黃的畫紙上,題著本朝開國名相杜正言的名篇:金磚壘梵宮,玉瓦砌云峰。福田無粒米,慈悲是稅傭。

  還有一幅圖,四條龍拉就的玉輦,輦中似有一個道人,手持一柄玉如意,腦后一輪陰陽魚太極圖,膝上一把造型古樸的長劍,兩道白眉之下,眸光狹長,睥睨蒼生。

  旁邊…嗯,沒有題字。

  “太清、玉清都不會坐視。”楊攸行落在那手持玉如意、身前橫膝長劍的道人,目光凝重,語氣不乏憂慮。

  身為武道武神的武者,并非井底之蛙,或者水中蜉蝣,對太清、玉清兩家底蘊深厚的仙道勢力如何不忌憚?

  法明聲如洪鐘,甕聲甕氣道:“女身當國,此乃天數!太清不問,玉清難逆,況且還有上清道友支持。”

  “但愿一切順利吧。”楊攸行默然片刻,心頭卻為陰霾籠罩。

  或許是到了武道第五境,意念通神,他總覺得梵門有些晦氣,有種支持誰誰倒霉的晦氣。

  但為了讓天后榮登大寶,不得不選擇與其合作。

  楊攸行轉過身來,目光投向法明:“三個月后,玉清要和朱雀司的司荻論道,大師不妨去看看,”

  “貧僧過去,只怕會成為眾矢之的。”法明道。

  楊攸行想了想,又道:“那大師最近準備一下,先隨本王一同去覲見天后吧,白馬寺重建事宜不能拖了。”

  引佛門信使給天后娘娘,使諸佛陀、羅漢雕像再現中州,只怕玉清把他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吧?

  楊攸行心頭自嘲一笑,但并不放在心上。

  君子攸行,君子當乘風云而起,行龍蛇之變,何懼荊棘叢生?

  就在兩人敘話之時,王府長史計宏匆匆而來,拱手稟告道:“王爺,大理寺的周大人來了,說是有要事求見王爺。”

  趙王聞言,面上可見疑色翻涌,問道:“這個時候,他來做什么?”

  而一旁的法明雙手合十,道:“王爺既有客訪,貧僧先行告退。”

  趙王伸手壓了壓,示意法明無需亂動,笑道:“大師在此稍待,本王區區就來。”

  說著,在王府長史計宏的相陪下,前往外書房。:shuquta

飛翔鳥中文    是,女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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