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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了舊怨

  王妃,請自重_365

  翌日。

  天中城,興平坊。

  陳翊等人登門入府,甫一見面便爽朗笑道:“你怎么躲到這兒了?若非大哥告知,我們還找不到呢。”

  “還不是為了躲趙居寒那幫文院學子”

  丁歲安苦笑。

  前晚在云韶樓之事,直接導致了兩個后果。

  一個是中極穴脹澀,至今都處在一種類似低燒的狀態。

另一個后果,便是赤佬巷的宅子被圍了  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總之,今日天不亮開始,便有一群文院學子找上門要向他請教學問。

  請教個雞毛學問啊!

  講‘鄧驢潘小閑’、講‘葡萄藤下仙人洞’,你們聽不聽?

其中那位題寫了‘嬌娘怯’的趙居寒,還非要拜丁歲安為師  那貨比厲百程年紀都大!

  “但話說回來,元夕那首《憶秦娥》確實是難得佳作,興國公主見了也夸贊氣魄雄渾”陳翊說到此處,不禁疑惑道:“元夕以前讀過幾年書?”

  “幼時隨家父識了些字,并未入過學堂。”

  丁歲安實話實說。

  如今,新宅空蕩蕩一片,連桌椅都沒來及采買。

  眾人在石階上排排坐了一溜。

  李美美聞言,不由勾頭看向丁歲安,驚奇道:“莫非元夕是天授之才?只跟叔父識些字便能作出這般雄詞,讓愚兄覺著,這些年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

  “誰還不是?”

  陳翊接茬,又道:“元夕還不知道吧?昨晚你離開后,二哥觀詩破境,晉入御罡!”

  “還有這般喜事?”

  丁歲安也挺驚喜。

  煉體、成罡、化罡、御罡,到了御罡境,已接近大吳頂級戰力。

  被稱作大吳軍神的鎮國公夏繼業,也在御罡境,只不過他處在御罡境圓融的巔峰境界。

  據說有沖擊更高境界的希望,可惜身死殉國。

  丁歲安對化罡以上所知寥寥,身邊有了這么一個御罡境的二哥,往后修行之道總能打聽來些經驗和建議。

  “何止是二哥得了元夕那首詞的便宜,據說那趙居寒同在當晚破境,不然他怎會死皮賴臉纏著你拜師?”

  李美美又道。

  丁歲安很驚訝一首詞,竟使兩人破境。

  以他想,憶秦娥這首詞本身蘊含的雄健氣魄和堅韌不摧的精神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和當下因國戰慘敗后,人心無處發泄的不甘、憤懣等情緒有關。

  就像氣球內裝滿了水,憶秦娥就是那根針,輕輕一戳,氣球爆裂、水花四濺。

  就在此時,陳翊候在府門外的侍從便匆匆入內。

  “王爺,府外有人求見。”

  “哦?”

  陳翊看向了丁歲安,這里是他的宅子,見不見自然由丁歲安做主。

  “不見不見,他們消息倒靈通,這么快就找到這兒了。”

  丁歲安只當又是那幫學子。

  可那侍從卻低聲道:“來人是陶山長”

  在座幾人猛地轉頭,高干和李美美異口同聲道:“文院陶山長?”

  “正是”

  幾人又齊齊看向了丁歲安。

  大吳素有兩院兩監的說法。

  兩監指國子監和欽天監。

  兩監中的國子監,為國培養預備官員;欽天監雖不科舉,但監正袁豐民親自收了幾名學生,地位相對超然。

  兩院則指國教文院、律院。

  類似預科班,經兩院學習,優秀者才有可能成為國教修士。

  以如今國教聲勢,兩院影響力自然不可小覷。

  文院山長,在大吳也是位響當當的人物。

  丁歲安稍稍思索,起身道:“諸位稍候,我去前頭看看”

  幾人望著他的背影,不免有些擔憂。

  約半個時辰后。

  丁歲安回轉,臉上表情有些古怪。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由陳翊問道:“元夕,陶山長此來”

  “陶山長欲聘我為文院供奉。”

  場間瞬時沉寂。

  要曉得,幾人結拜的契機,便是共同誅殺了一名青衣修士。

  若此事泄露,他們和國教便是生死仇敵。

  現下文院卻來聘主謀為供奉?

好吊詭  高干不由低聲道:“元夕,那你怎么拒絕的?”

  “拒絕?為何要拒絕?”

  丁歲安在臺階上坐了,環視眾人,笑道:“我應下了。”

  幾人面面相覷。

  最終,還是陳翊先反應了過來,哈哈大笑后,抱拳見禮,調侃道:“哈哈哈,好,見過丁供奉,日后還望多多照應。”

  “哈哈,好說,好說。”

  文院聘丁歲安為供奉的原因,不難猜。

  大抵還是因為那首憶秦娥一詞助兩人破境,這樣的寶貝不趕快攬到自家陣營,還等什么?

  丁歲安七人殺過仙師,也是事實。

  但沒人知道啊!

  老六以一種超然身份混進國教內部,萬一有點風吹草動,大伙才好提前知曉。

如今,坐在你們面前的是:大吳禁軍最年輕的都頭、西衙影司的后起之秀、文院高薪聘請的供奉、重陰七人混入國教的臥底、蘭陽王妃的藍顏知己  同日。

  蘭陽府城。

  一早,城內駛出由四輛馬車組成的車隊,行至城東十里亭,知府李鳳饒率同知、通判等佐官親自候在廳內。

  林寒酥下車,向父母大人親自送行表達了感謝。

  應對得體,有禮有儀。

  雖眼前這位寡居王妃為一介女流,在場官員卻無一人敢小看。

  數月前,任誰也不會想到即將殉夫的王妃,會在幾個月后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將杜家連根拔起。

  性情堅韌果決、手段凌厲狠辣,再有其背后隱隱的西衙影子拋開王妃這層身份,也是位人物。

  “王妃得殿下懿旨,歸家守制。往后,王妃若得閑暇,可回蘭陽看看”

  李鳳饒一番聲情并茂。

  但他們這么多官員親自送行,僅僅因為‘尊敬’是說不通的。

  更重要、更實在的,還是王妃在清退王府強占、隱占田產時,為拉攏府衙配合,而給出的萬畝公田。

  雖說大官兒吃大頭、小官吃小的、衙役喝湯,但府衙上下,全部受益是不爭事實。

  臨別,李鳳饒又壓低聲音道:“王妃臨行,府衙備了一份薄禮,在前方五里的沉沙崗,還請王妃笑納。”

  林寒酥想必早已知曉這份禮物是甚,端方回道:“謝李大人。”

  巳時,林寒酥上車,馬車粼粼東向。

  四輛車,除了她這輛馬車,其余三輛只夠裝些寢具、首飾、衣物。

  剩下的大件,譬如睡慣了的床、妝奩、長榻等等,則走裝船走水路。

  比起顛簸馬車,坐船無疑更舒服。

  林寒酥之所以選擇陸路,正是因為要親手收了府衙的‘禮物’。

  “勾這邊,勾這邊呀!”

  “朝顏你真笨,勾這邊‘花十字’就成了!”

  馬車內,阮軟和朝顏在玩‘翻花繩’的游戲。

  這種小女孩才玩的幼稚游戲,林寒酥八歲就不玩了。

  林寒酥百無聊賴的看了一會兒,剛走沒多遠的馬車又停了下來,只聽張嫲嫲在車外低聲道:“娘娘,沉沙崗到了。”

  “嗯。”

  林寒酥應了一聲,扶著張嫲嫲的手下了車。

  沉沙崗上有片密林。

  崗下,焦捕頭好像在此等了已經有一會兒了。

  見王妃和張嫲嫲往崗上走去,王喜龜一個眼色,和公冶睨一左一右跟在了后頭。

  沉沙崗上,密林之中。

  兩名差人分別打開了杜二郎、杜三郎身上的沉重枷鎖。

  見差人又遞來了清水和面餅,杜三郎心思不由活絡起來,“這位兄弟,人有時運高低,你別看我們兄弟現下走了霉運,但早晚有東山再起那日,到時,一定重賞你。”

  那衙役聞言,戲謔道:“那小的提前謝過三爺了。”

  “好說好說。”

  杜三郎活動了一下酸疼脖頸,抱著面餅狼吞虎咽起來。

  三個月前,因王府前那場鬧劇,兩人被李鳳饒以‘攀誣’之罪暫且收押。

  彼時,兄弟倆雖焦慮不安,但總歸還有幾分底氣。

  但這份底氣,卻在正月十七夜里隨著一聲巨響,化為了灰燼。

  自從那天過罷,本來好酒好菜的供應忽然斷了,獄卒對他們從剛開始的奉承熱情逐漸冷淡。

  再往后,李鳳饒親自為兩人定了罪,‘杖百、徙兩千里、發配弘州’。

  上月,那頓棍子差點把兩人打死。

如今剛剛養好傷,便踏上了發配之路  想起這一切,都是拜那名小赤佬和林寒酥所賜,杜三郎不由恨的牙癢癢。

  咀嚼力道不由大了幾分。

  ‘嗑嚓’

  踩斷枯枝的聲音,讓兄弟二人同時抬頭。

  林中,一抹窈窕身影,緩緩走來。

  片刻后,林寒酥款款走到二人身前三丈外站定,居高臨下打量二人。

  “你怎么來了!”

  杜三郎很受不了林寒酥的眼神淡漠,極度的淡漠。

  甚至連恨意都沒有。

四個多月前,這個女人在他眼中還是一條待宰羔羊  “你看不起我?你敢看不起我?你一個商賈之女,憑甚看不起我?”

  林寒酥的眼神,讓杜三郎很受傷,低吼著起身,便要逼上前去。

  卻被王喜龜一腳踹翻。

  相比心靈受傷的杜三郎,杜二郎已察覺不對,慌忙四顧,觀察周邊環境。

  這時,焦捕頭邁步到兩人跟前,嘿嘿一笑,“二爺、三爺,王妃心慈,不愿看兩位受苦,現下枷鎖已開,兩位快逃吧。”

  杜三郎一愣,疑惑看向林寒酥。

  可身旁杜二郎一句話便讓他如墜冰窟,“我們若逃,焦捕頭是不是就要當場格殺了?焦捕頭,你是府衙公人,助紂為虐不怕府衙諸位大人治罪么!”

  “諸位大人?哈哈哈”

  焦捕頭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話,大笑一番后,臉色瞬間陰冷,“兩位爺既然不識趣,那小的便失禮了”

  說罷,一擺頭,負責押送的兩位差人當即提著哨棒走上前來。

  逼近后,二話不說,一棍揮下。

  “等等,我”

  杜三郎下意識抬手阻擋,口中的話尚未說完,哨棒裹挾著破風之聲已當頭砸下。

  ‘咚’

  一聲悶響,杜三郎的腦袋肉眼可見凹下一塊。

鮮血順著額頭淋漓而下  杜三郎抬手動作就此定格,在原地保持著坐姿,兩三息后,才往后一仰。

  沒了聲息。

  杜二郎見狀,再顧不得其他,手腳并用爬起,朝密林深處跑了起來。

  邊跑邊嚎,“救命!救命啊”

  這次,焦捕頭親自追了上去。

  杜二上月受杖刑,傷勢未痊愈,哪里跑的過如狼似虎的焦捕頭。

僅僅十余步,便被后方的焦捕頭追到了身后,一刀捅入后心  “救救命救救我”

  杜二一時未死絕,一邊往前爬,一邊含糊不清的念叨著,嘴唇翕合之間,血沫一股股往外涌。

  焦捕頭再上一步,踩住后背,將貫體佩刀拔出。

  ‘啾’

  帶出一道血線。

  杜二趴在地上的身子一顫,望向密林至死都沒想明白,當初不過是殉一個沒甚權勢的女人,最后怎么搞成了這樣?

  到底是哪里出錯了?

  雙目漸漸失去了神采。

  焦捕頭伸手探了探鼻息,彎腰將佩刀上的血跡在杜二身上蹭干凈,隨后走向林寒酥。

  “嘿,娘娘,處理妥當”

  林寒酥面色平靜的點點頭,旁邊自有張嫲嫲取了銀鈔遞上,替王妃道:“焦捕頭,這些銀子拿去和弟兄們吃茶。”

  “嘿,謝娘娘賞”

  巳時三刻。

  自始至終一句話未講的林寒酥步下沉沙崗,登車前,回望十幾里外只剩了一個黑點的蘭陽城。

在此生活了六年多  說痛恨,談不上,一切皆是命數。

  唯一讓她有些遺憾的是,最好年華空耗,若她十八、遇上十八的小郎那該多好。

  回頭,上車。

  “朝顏你勾這條,對對對,這叫面條”

  “誒,還以為多難呢,學會了學會了,再來撒!”

  正和朝顏翻花繩的阮軟見林寒酥去而復返,雙手撐著花繩,仰頭問道:“王妃姐姐去做什么了呀?”

  林寒酥展顏一笑,“辦了點小事,現下忙完了,咱們這就出發。”

  “王妃姐姐要玩翻花繩么?”

  “,好!”

  “軟兒!咱倆玩的好好的,你不帶我啦?”

  “笨!可以三個人一起玩的”

  “唔來,我已經學會了。”

  “你才學了點皮毛,不要驕傲自滿。你還有首曲兒沒學呢”

  “曲兒?你唱來聽聽。”

  “咳咳。花繩新,變方巾,方巾碎,變線墜,線墜亂,變切面王妃姐姐,一起唱呀!”

  “呃本宮”

  “哎呀,反正又沒外人,一起唱嘛!”

  “好吧”

  “花繩新,變方巾,方巾碎,變線墜,線墜亂,變切面,面條少,變雞腳,雞腳老想刨,變個老牛槽,老牛來吃草,它說花繩翻得好哈哈哈”

  “哈哈哈”

  車隊迎著晨午紅日,一路東向。

  沿途灑下一串銀鈴歡笑←→

飛翔鳥中文    王妃,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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