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禁軍開始,分身遍御天下第五百九十八章覆滅危機說說520
搜小說第五百九十八章覆滅危機第五百九十八章覆滅危機 宴山寨那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如同在滾油中潑入了一瓢冷水,瞬間點燃了壓抑已久的狂熱。
勝利的余燼尚未冷卻,山寨上下已然陷入一種近乎病態的亢奮。
酒肉消耗的速度前所未有,喧嘩聲日夜不息,每個角落都充斥著對下一次勝利的渴望和對寨主尹雷凌的狂熱崇拜。
漢子們摩拳擦掌,眼巴巴地盼著寨主再度揮旗,帶領他們痛飲官兵之血,再建奇功。
然而…
令人費解的是,作為勝利核心的尹雷凌與白逸,這兩日卻如同銷聲匿跡,再無任何行動的風聲傳出。
這份刻意的沉寂,如同籠罩在山寨上空的陰云,讓敏銳之人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黑虎堂。
沉重的橡木大門緊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堂內光線昏暗,只有幾盞長明燈在巨大的石柱旁搖曳,將墻壁上懸掛的猙獰獸首和兵器映照出扭曲跳動的影子,平添幾分肅殺與壓抑。
偌大的廳堂此刻空曠得驚人,只有兩人對坐。
尹雷凌高大的身軀深陷在鋪著虎皮的主位中,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堅硬的扶手,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如同他此刻焦躁的心跳。
白逸則坐在下首,手中那把從不離身的素白折扇并未展開,只是被他緊緊攥著,扇骨幾乎要嵌進掌心。
兩人之間巨大的長條案幾上,堆積著厚厚一摞剛剛送來的情報卷宗,如同小山。
每一份卷宗都代表著山下傳來的壞消息。
“宋江…比預想中更滑溜。”
白逸的聲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帶著一絲挫敗:
“本想借輜重司的爛攤子將他架在火上烤,逼他出頭。”
“沒想到,他竟毫不在乎顏面地將事情推諉回來,置身事外。就仿佛,他有著足夠的底氣一樣。”
尹雷凌冷哼一聲,眼中寒光閃爍:
“哼!我才離寨月余,山下竟已天翻地覆!”
“官府竟在宴山周邊搞起了堅壁清野!村落十室九空,糧倉顆粒無存,道路處處設卡!我們的人別說劫掠糧草,連靠近都難如登天!”
“再這樣下去,不用官兵打上來,我們自己就得先餓死!”
他抓起一份最新的密報,狠狠拍在案上:
“更糟的是這個!朝廷大軍前鋒已過黑風口,距離我宴山主寨不過三日腳程!斥候回報,這次官軍規模空前,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頭!”
“更麻煩的是其中人員混雜,有州府的守備軍、六扇門的鷹犬、王府的爪牙、還有那些為了賞金投靠官府的江湖敗類…數量多得讓人心驚!”
白逸拿起另一份卷宗,聲音凝重:
“沒了薊彥和丁嘉那樣的內奸來利用,再想復制上次的大勝,難如登天。官兵吃一塹長一智,必然更加謹慎。”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當前嚴峻的形勢剖析得淋漓盡致。
每一條情報都如同沉重的鉛塊,不斷加碼,壓得黑虎堂內的空氣幾乎凝固。
商議許久,對策卻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點有用的漣漪。
焦躁、無力、以及深切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兩人的心頭。
長時間的沉默再次降臨。
只有燈芯燃燒的噼啪聲和尹雷凌愈發沉重的呼吸聲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
最終。
白逸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猛地抬起頭,直視著尹雷凌那雙因壓抑怒火而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清晰而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寨主…或許…我們該考慮棄寨轉移了。”
尹雷凌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霍然站起!
“什么?!”
巨大的力量帶倒了沉重的座椅,砸在地上發出轟然巨響!
他雙目圓睜,死死瞪著白逸,額頭青筋暴跳,一股狂暴的殺氣瞬間充斥了整個黑虎堂:
“白逸!你他娘的是不是發高燒燒糊涂了?!說話不過腦子嗎?!”
“打都沒打,就要老子放棄這經營了十幾年的心血基業?!你給老子想清楚了再說!”
白逸迎著尹雷凌幾乎要擇人而噬的目光,身體微微繃緊,無奈嘆息一聲。
他這話恰恰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說出口的。
作為智囊,他所看的不能只是眼前,而是長遠。
根據他所掌握的情報,長州守備軍傾巢而出,平城郡王府的精銳護衛也參與其中,兩軍合流,兵力恐已逾萬!
宴山寨雖號稱有五千人之眾!
可單單這片山,根本難以養活這么多人。
所以留在山寨之中聚集的皆是精英,其余大部分成員則分散在這片山周圍的各個村莊城鎮之中。
當有需要的時候,只需山寨發送信號,所有成員便能迅速聚集而來。
一旦真到了官兵圍山、刀兵相見之時,能拋家舍業、冒死回援山寨的核心兄弟,能有半數已是萬幸!
兵力上,宴山寨已處絕對劣勢!
更要命的是糧草!
官府堅壁清野,導致宴山寨有出無進!
山寨存糧本就不多,如今又面臨危機!
一旦斷糧,軍心必潰,屆時不用官兵攻打,山寨內部就會分崩離析,逃兵四起!
而最致命的,是頂尖戰力!
二當家孟廣不幸罹難,宴山寨已折一臂。
如今寨中雖有尹雷凌和宋江兩個高手,可他們互相已經勢成水火,內部不合,強敵環伺,此乃大忌!
反觀官兵,六扇門名捕擒風,三品修為,坐鎮中軍,已是明牌。
平城郡王府必有高手隨行,那個能與擒風平起平坐的白面官員,深淺難測!
再加上那些依附官府的武林敗類。
這使得宴山寨根本沒有勝算!
至于上次的“大勝”,不過是利用內奸,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吃掉了一支打算搶功從而冒進的小股官兵而已!
于官兵主力而言,不過皮肉之傷,根本未動其筋骨!
白逸耐著性子將局勢分析完,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灼地盯著尹雷凌:
“寨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與官兵正面硬撼,只會將我們逼入絕境,將兄弟們帶入死地!只要骨干尚存,眾志成城,即便暫時放棄宴山,我們亦可擇機東山再起!”
“但若兄弟們拼光了,血流干了,縱使守著這空蕩蕩的山寨,又有何用?”
“那才是真正的…萬劫不復!”
他挺直脊背,已然做好了迎接尹雷凌雷霆震怒的準備。
然而,預料中的狂風暴雨并未降臨。
尹雷凌如同被定身般僵在原地,臉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近乎凝固的凝重。
他胸口劇烈起伏,幾次握緊拳頭,周身氣息如怒濤般洶涌澎湃,最終卻又被他強行壓下。
他緩緩彎腰,扶起倒地的座椅,動作沉重而緩慢。
良久。
一聲悠長、沉重、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的嘆息,從他喉嚨深處溢出,在空曠的大廳中久久回蕩。
這聲嘆息,如同卸下了千鈞重擔,也宣告了他的妥協。
這位以“傲刃雄魁”之名威震長州綠林的梟雄,終究是理智壓過了意氣。
他重新坐回主位,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與決斷:
“說吧,白逸。”
“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
白逸心中巨石落地,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立刻走到懸掛的巨大地圖前:
“寨主英明!官兵前鋒預計最快三日后抵近山腳,留給我們收整撤離的時間,只有一天!必須輕裝簡從,只帶精銳骨干和必要糧秣!”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快速移動:
“路線屬下已規劃完畢!第一步,佯攻京城!”
指尖重重戳在象征京畿的位置:
“大張旗鼓,放出消息,就說我們要千里奔襲,直搗黃龍!京城乃朝廷命脈,中樞所在,即便明知我們力有不逮,也絕不敢有絲毫怠慢!沿途州縣乃至拱衛京畿的衛戍部隊,必被緊急調動,層層設防!”
“第二步,北上擾邊!”
手指猛地劃向北方戰火紛飛的邊境線:
“待吸引足夠目光,立刻調頭北上,做出要趁黑龍軍與大乾主力鏖戰之際,襲擊大乾軍后方糧道、策應黑龍軍的姿態!大乾后方若亂,前線必然震動!朝廷為保北境安穩,定會急令追剿我們的部隊分兵北上堵截!”
“這兩次佯動,目標就是調動和疲憊敵人!”
白逸的聲音斬釘截鐵:
“連續的長途奔襲、緊急調防,足以讓無論是我們身后的追兵,還是前方試圖圍堵的各路官軍,都疲于奔命,人困馬乏,建制混亂!”
“而這時…”
白逸的手指最終落在地圖上某個不起眼、卻標注著特殊符號的地點,眼中閃爍著智珠在握的光芒:
“我們便可金蟬脫殼,折向真正的目的地!那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且遠離朝廷核心區域,足以讓我們喘息、重整旗鼓!”
尹雷凌的目光隨著白逸的解說在地圖上流轉,眼中的凝重逐漸被一絲興奮和贊賞取代。
他猛地一拍大腿,霍然起身:
“好!好一條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妙計!環環相扣,足以攪亂整個北方的官軍部署!就依你所言!”
但隨即,他眉頭又皺了起來:
“計策雖妙,可要讓兄弟們心甘情愿拋下辛苦經營的家當,跟著我們長途跋涉、顛沛流離…恐怕不易。”
“人心浮動,隊伍難帶啊!”
白逸聞言,臉上卻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手中折扇“唰”地一聲展開,輕輕搖動:
“寨主無需說服所有人。”
“只要說服一人,則全寨可定!”
尹雷凌目光一凝:
“誰?”
白逸吐出兩個字:
“宋江!”
尹雷凌臉色微變,顯然沒料到是這個答案。
白逸從容解釋道:
“世人皆知,寨中如今隱隱分為兩派。寨主您是一派領袖,宋江則是另一派的核心。”
“一旦您下達撤離的命令,那些心中猶豫、不滿、甚至存有異心者,必然會下意識地尋求宋江的支持,以其為旗幟來反對您!”
“可…若是連宋江都率先表態,全力支持寨主的決定呢?”
他眼中閃爍著洞悉人心的光芒:
“那么,還有誰敢跳出來反對?還有誰有能力掀起風浪?宋江的支持,就是穩定軍心的定海神針!”
“至于說服宋江…”
白逸笑容更深:
“不難。他是個聰明人,一個極其務實的聰明人。”
“只需將我們掌握的情報,尤其是官兵兵力、高手數量、糧草斷絕的窘境,毫無保留地展示給他看,他自會權衡利弊!”
“他宋江犯下的可是劫掠賑災銀、對抗朝廷的滔天大罪!朝廷斷無可能接受他的投誠,他跟我們一樣,只有一條道走到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留在這里死守,只有死路一條!跟我們走,尚有一線生機!”
白逸頓了頓,看向尹雷凌,語氣鄭重:
“當然,此計能成,還需寨主您…暫時放下與宋江的成見,以大局為重,展現出足夠的誠意。”
尹雷凌沉默片刻,臉上陰晴不定。
最終。
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大敵當前,人合方能求生!個人恩怨,暫且擱置!”
“只要能保住山寨根基,保住兄弟們性命,我尹雷凌這點容人之量還是有的!”
他是個雷厲風行之人,一旦決定,絕不拖延:
“事不宜遲!白逸,帶上情報,我們這就去西峰,找宋江!”
兩人迅速收拾起關鍵卷宗,推開沉重的黑虎堂大門,步履匆匆地沒入山寨喧囂卻暗藏危機的光影之中。
宴山西峰。
此地孤懸于萬仞絕壁之上,凜冽的山風日夜不息地呼嘯著,刮過嶙峋的怪石,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嗚咽。
這里與那充滿喧囂、躁動、充滿血腥味的宴山寨,恍若兩個世界。
幾間簡陋卻堅固的木屋依著山勢搭建起來。
屋前,一塊不大的平臺被人工削平,成了臨時的演武場。
此刻,平臺上正上演著一幕驚心動魄的景象。
“唳——!”
一聲穿金裂石的清越雕鳴響徹云霄!
巨大的神雕展開足以遮天蔽日的雙翼,乘著狂暴的山風,如同金色的閃電,從深邃的蒼穹俯沖而下!
它的速度快到極致,帶起的氣流在平臺上卷起一股小型旋風!
雕背之上,小玉嬌小的身軀緊貼雕頸,穩如磐石。
她眼神銳利如鷹,緊緊鎖定下方平臺中央那個特制的箭靶。
山風猛烈,吹得她衣袂狂舞,發絲亂飛,但她搭箭、開弓的動作卻流暢穩定得可怕!
“咻!咻!咻!”
三道烏光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厲嘯!
強勁的山風似乎要將箭矢吹得偏離軌跡。
然而那箭矢卻仿佛擁有靈性,在空中劃過幾道看似凌亂實則精妙的弧線后,竟如同長了眼睛般,精準無比地接連命中百步之外空地中央的箭靶紅心!
“轟!轟!轟!”
三聲沉悶的巨響幾乎同時爆發!
那厚實的木制箭靶竟承受不住箭矢蘊含的恐怖穿透力和后續爆開的勁力,瞬間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好——!!!”
平臺邊緣,雷震、肖六、鐘離撼三人齊聲喝彩,眼中充滿了由衷的贊嘆和震撼。
雷震更是贊道:
“小玉這箭術越來越高明了。”
“雖然小玉只有七品境界,但是她只要在神雕背上,五品境界之下的武者沒人能逃得脫她在天空中的追殺。”
“就連五品武者,恐怕也有被她慢慢耗死的風險。”
小玉的箭術,若是在地面之上,恐怕對于高出她境界太多的武者難起作用。
可一旦加上了神雕俯沖的速度,這會讓小玉射出的箭威力恐怖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六品、七品武者,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威力,往往一兩箭就會被射死。
也只有能夠做到內力外放的五品武者,也才能抵擋這樣的羽箭。
可五品武者內力畢竟薄弱,若是被小玉糾纏上,又沒有合適的地形躲避,那么恐怕遲早會被耗死。
畢竟小玉飛在天空,就已經相當于落于不敗之地。
一旁的鐘離撼,此刻也面露凝重,由衷感嘆:
“若是這神雕帶著小玉俯沖下來近身搏殺,那沖擊力配合利爪尖喙,連我都未必敢硬接!”
“恐怕第一時間就得躲進我的大鐘里保命!”
這話,并非只是單純夸贊,而是親身感受到那俯沖之勢帶來的恐怖壓迫感。
鐘離撼雖然已經四品境界,但是他卻也沒有勇氣正面同這神雕死戰。
雷震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眼中戰意與忌憚交織:
“鐘離兄所言極是。別說你,就算是我,硬碰硬對上這扁毛畜生,也毫無勝算。”
“四品境界中,能穩勝它的,恐怕寥寥無幾。”
“能毫發無損拿下它的…恐怕只有真正的三品武者了!”
兩人越說越投機,話題很快從神雕小玉轉到了武學心得上。
鐘離撼境界略高,根基扎實,對力量的運用有獨到見解。
雷震拳法精妙絕倫,大開大合中蘊含無窮變化。
兩人站在平臺邊緣,迎著呼嘯的狂風,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印證,眼神碰撞間火花四濺,濃烈的戰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他們顯然都手癢難耐,忍不住想要與對方較量一番。
要不是因為一些顧慮,否則兩人早就在這孤峰之巔切磋了。
鐘離撼畢竟新跟隨梁進,不便直接挑戰梁進兄弟。
而雷震則知曉如今多事之秋,一旦切磋起來拳腳無眼,若是不小心受傷將會誤了大哥的大事。
所以兩人只能通過言語交流的方式,來暗暗較勁。
空地邊緣。
一塊被山風吹得光滑的大石上,肖六沉默地坐著。
當雷震與鐘離撼的話題轉向高深的武學境界、內力運用時,他便悄然閉上了嘴巴,微微低下頭,仿佛要將自己縮進巖石的陰影里。
因為…
他的天賦和悟性都太差了!
天賦…悟性…
這兩個詞如同沉重的枷鎖,牢牢鎖住了他的武道之路。
他看著神雕背上歡呼雀躍的小玉,心中五味雜陳。
連這個懵懂的小丫頭,在梁進指點之下,都已踏入了七品之境!
而他肖六呢?
拼盡全力,日夜苦修,不敢有一絲懈怠,至今卻依舊在九品后期的門檻上苦苦掙扎!
距離九品巔峰尚有不小的距離,更遑論那遙不可及的八品!
他是梁進身邊核心圈子里,唯一一個尚未突破大境界的人。
一個…格格不入的平庸者。
這世間的武者,如同恒河沙數。
能突破境界桎梏者,終究是鳳毛麟角。
絕大部分武者,都只是平庸者,可能一輩子都難以進行大境界的突破。
肖六知道,自己就是平庸的一員。
若是沒有跟隨梁進,那他在武林之中簡直毫不起眼,甚至都沒人會正眼看他一樣。
看看梁進身邊都是什么人?
一個個都是驚才絕艷之輩!
除了他肖六。
他也知道,山寨之中不少人也在背后譏笑自己,都說沒了梁進,那他肖六狗屁都不是。
每當肖六替梁進傳話的事后,也總有人背后罵他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
就是最大的原罪。
這個字,像一把生銹的鈍刀,日復一日地在他心口緩慢地切割著。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腥甜和痛楚。
但肖六自己,何嘗不想進步?
他何嘗不想像雷震那樣頂天立地?何嘗不想擁有鐘離撼那樣的力量?何嘗不想擁有小玉的天賦和奇遇?
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雞鳴即起,夜深方歇,每一招每一式都練到手臂酸脹、雙腿打顫,汗水浸透衣衫,磨破的掌心結了厚厚的老繭。
可天賦…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冷酷地將他隔絕在那個精彩紛呈的世界之外。
他的進步,緩慢得令人絕望。
從九品中期到后期,他耗費了多少心血?
到了如今他甚至距離九品巔峰還差了一大截。
而八品境界…那仿佛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一個需要用一生去跋涉的目標。
可這讓他如何甘心?
若是他這一輩子,都身處武林最底層,那他或許也就渾渾噩噩度過這一生了。
平庸,是他的宿命。
他本該安然接受。
可他的命運,卻因為一個選擇而發生了改變。
當初他沒有跟隨鄂懸,而是選擇留下跟隨梁進和雷震,這就讓他獲得了天大的機緣。
也正是這份機緣,將他給強行帶到了一個本不該屬于他的高度,開闊了他本不該開闊的眼界。
就猶如一只井底之蛙。
若是這一生都在水井之中,坐井觀天也就罷了,也能夠安然自得過這一生。
可突然有一天,青蛙被一只巨龍帶上了天穹。
青蛙見識了頂峰的風景,與雄鷹為伍,談笑間是江湖大勢,俯仰間是生死搏殺!
他看到了一個波瀾壯闊、精彩絕倫的世界!
然而…
當他站在云端,俯瞰大地,心中涌起的卻不是豪情,而是無邊的恐慌和…深入骨髓的自卑。
因為,他沒有翅膀!
雄鷹振翅,搏擊長空,那是它們的本能。
而他,只是一只被巨龍提在爪中的青蛙。
他看到了天空的遼闊,感受到了風的呼嘯,卻永遠無法自己飛翔!
他無法像雷震那樣揮出開山裂石的拳頭,無法像鐘離撼那樣硬抗強敵,甚至無法像小玉那樣,借著神雕的羽翼,綻放出屬于自己的光芒。
巨龍爪下的位置,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緣。
可對一只青蛙來說,這位置帶來的不是榮耀,而是時時刻刻提醒他自身渺小和孱弱。
猶如…酷刑!
不甘心!像毒藤一樣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勒得他幾乎窒息!
憑什么?!
憑什么他付出比別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卻只能在塵埃里仰望?
憑什么他擁有了登上云端的機緣,卻依然無法改變自己是一只青蛙的事實?!
肖六的臉色在寒風中顯得愈發蒼白,嘴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沒有任何表情。
唯有他緊握著腰間那柄普通鐵劍劍鞘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指關節凸起,泛出失血的青白色。
那劍鞘,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象征著他武者身份的東西,也是他無力感最沉重的證明。
就在這時。
一道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梁進的身影出現在小徑盡頭,仿佛踏著清風而來。
“大哥!”
肖六如同被驚醒,瞬間收斂起所有情緒,猛地從石頭上彈起,躬身行禮,動作一絲不茍。
鐘離撼和雷震也停止了討論,快步迎了上來。
天空中的神雕發出一聲歡鳴,巨大的翅膀收攏,如同一片烏云俯沖而下,在接近地面時靈巧地減速。
小玉咯咯笑著,如同輕盈的乳燕,從雕背上躍下,精準地撲入梁進張開的懷抱。
梁進寵溺地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將她輕輕放在地上站穩。
他環視眾人,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深邃,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都歇歇吧,不必再練了。”
“養精蓄銳,變故…恐怕就在今夜或明日清晨。”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
變故?
來自哪里?
是尹雷凌終于按捺不住要發難?還是官兵提前到了?
他們并不知曉,梁進通過千里追蹤已經鎖定了敵人的動向。
敵人早已經突然加速,恐怕今夜就能夠達到宴山寨附近。
雷震性子最急,剛想追問。
卻見梁進忽然側耳,仿佛在傾聽風中傳來的訊息。
他嘴角隨即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目光投向通往峰下的蜿蜒山道:
“看來,有人比我們更沉不住氣,已經來了。”
眾人心頭猛地一跳,齊刷刷順著梁進的視線望去。
只見崎嶇險峻的山道上,兩道身影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上飛掠!
他們身法迅捷,顯然都動用了不俗的輕功,在嶙峋的石塊和呼嘯的狂風中穿梭,如同兩只撲向孤峰的鷹隼。
當看清那兩道身影的面容時,雷震、肖六、鐘離撼三人瞳孔驟然收縮!
尹雷凌!白逸!
竟然是他們?!
山寨之主與首席智囊,聯袂而至?!
誰不知道他們與梁進暗地里早已勢同水火?
此刻突然造訪這偏僻的西峰…意欲何為?!
一股強烈的敵意和戒備瞬間在雷震等人心中升起!
眾人肌肉緊繃,氣息沉凝,手不自覺地按向了腰間的兵器,眼神銳利如刀,死死鎖定那兩道越來越近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發難!
空氣中彌漫開無形的硝煙味。
梁進輕輕抬手,虛按了一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聲音平靜得如同在談論天氣:
“不必緊張。”
他目光掃過尹雷凌和白逸,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玩味:
“寨主親自登門,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話音方落,只聽唰唰兩聲輕響,尹雷凌與白逸的身影已然如落葉般飄然落在平臺之上,帶起一陣勁風。
尹雷凌落地站穩,目光如炬,掃視了一圈充滿戒備的眾人,臉上擠出一個看似豪爽卻難掩僵硬的大笑:
“哈哈!宋英雄說得不錯!”
“我尹某此來,正是有關乎山寨生死存亡的要事,需與宋英雄當面商議!”
他身后的白逸,面色依舊蒼白,卻顯得異常沉靜。
他懷中緊緊抱著一迭厚厚的、用皮繩捆扎得整整齊齊的情報卷宗,卷宗的邊角被山風吹得微微卷起。
梁進微微頷首,目光轉向身邊的雷震等人,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好了,你們且去峰下散散心,透透氣。”
隨即,他對尹雷凌和白逸做了個“請”的手勢:
“寨主,白先生,請入內詳談。”
梁進率先轉身,將尹雷凌和白逸引入了那間最大的、充當臨時會客之所的木屋。
沉重的木門在三人身后“吱呀”一聲關上,隔絕了內外的視線與聲音,只留下平臺上凝重的空氣。
雷震面色嚴肅,顯然對尹雷凌二人充滿不信任,但也只能遵從梁進的命令。
“鐘離兄,我們喝酒去。”
他對著鐘離撼開口。
雷震心中的不悅,也只有通過烈酒發泄。
鐘離撼沉穩地點點頭,兩人并肩朝著下山的路走去。
“唳!”
神雕一聲清鳴,巨大的翅膀展開。
小玉熟練地爬上雕背,拍了拍雕頸,神雕便載著她沖天而起,朝著山下開闊的河谷飛去,瞬間化作一個小黑點。
平臺上,只剩下肖六一人。
他望著眾人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那扇緊閉的木屋門扉,沉默地下了山峰。
他一直走到峰下的山道入口處。
肖六沒有坐下,而是如同標槍般挺直站立。
他解下腰間那柄普通的鐵劍,雙手抱在胸前,劍鞘緊貼心口。
他那張平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銳利如鷹隼,如同最忠誠的哨兵。
他深知自己是眾人中武功最低微的一個。
這份低微,像烙印一樣刻在他心里。
所以,他總是不聲不響地將這些瑣碎雜活攬在自己身上。
無論是警戒、傳話、跑腿、喂馬…他要用這種近乎自虐般的勤勉和付出,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來彌補那份根植于心底的、因實力不足而產生的巨大虧欠感。
西峰本就偏僻荒涼,平日里鬼影子都難見一個。
肖六原以為,自己可以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守到大哥與寨主談完。
然而,這份寂靜并未持續太久。
山風嗚咽中,一陣異樣的聲響傳來。
肖六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
他握緊了懷中的劍柄,身體微微前傾,全身肌肉繃緊,進入了完全的戒備狀態!
只見山道拐角處,只見山道上,一個圓滾滾的身影正費力地徒步而來。
那人穿著一身質地不錯的綢緞長衫,白白胖胖的臉上堆著生意人慣有的和氣笑容,腋下還夾著一把黃澄澄、油光锃亮的銅算盤。
每走一步,算盤珠便隨著他身體的晃動發出細微而清脆的碰撞聲。
當看清來人的面容時,肖六的眉頭也微微皺起。
“是他?”
“他跑來西峰做什么?”
錢莊里掌柜模樣的人,正是宴山寨輜重司的主管,“鐵算盤”錢富。
肖六心中警鈴大作。
錢富掌管輜重司,是山寨的錢糧命脈,此刻不在寨中處理那棘手的糧草危機,卻跑到這絕峰之上?
眼看錢富越爬越近,肖六猛地踏前一步,橫劍攔在山道中央,聲音冷硬如鐵,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站住!”
“我大哥與寨主正在峰頂商議要事!”
“閑雜人等,嚴禁靠近!”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眼神銳利如刀,試圖用氣勢逼退這個不速之客。
然而。
面對肖六冰冷的劍鋒和警告,錢富非但沒有絲毫退意,反而像是松了口氣,臉上那副生意人和氣生財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他停下腳步,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汗,竟還笑瞇瞇地朝著肖六又走近了兩步!
肖六眼神一厲,拇指已經頂開劍鍔,一抹寒光從鞘中迸射而出!
冰冷的殺氣瞬間鎖定錢富!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剎那——
錢富那胖乎乎的臉上依舊堆著笑,小眼睛瞇成一條縫,用一種異常清晰、甚至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親熱語氣,開口說道:
“哎喲喲!肖六哥,別緊張,千萬別緊張啊!”
“我可不是來找寨主的,更不是來找宋英雄的。”
他頓了頓,臉上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一瞬,那雙小眼睛里精光一閃,直勾勾地盯著肖六,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是專門…來找你的。”:shuq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