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起五臟觀:我在九十年代當天師第一百六十章:清凈之府,稟剛烈之氣(三千大章)_365
第一百六十章:清凈之府,稟剛烈之氣(三千大章)
就在齊云一舉摧毀赤陽法壇的同一時刻,遠在千里之外的南屏山清微觀中,卻仍是另一番天地。
此處與雍州各地赤地千里、餓殍遍野的慘狀恍如兩世。
山巒迭翠,秀峰環抱,林木蔥蘢欲滴,流泉淙淙不絕。
云霧纏綿于山腰之間,時而如輕紗漫卷,時而似玉帶飄搖,將這片天地裝點得宛如一方被世人遺忘的凈土。
清微觀依山勢而建,殿閣層迭,飛檐斗拱在參天古木的掩映下若隱若現。
青石階蜿蜒而上,兩側蒼松翠柏相迎,淡淡的檀香氣息隨風飄散,沁人心脾。
觀中不時傳來清脆的磬聲,與山間的鳥鳴泉響相應和,更添幾分超然物外的仙家氣象。
后山深處,一片幽靜的紫竹林內。
竹影婆娑,綠蔭如蓋。
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清風過處,竹葉沙沙作響,如碎玉敲冰,清越動人。
林間一方青石棋盤兩側,正對坐著兩人。
面南而坐者面白無須,身著深紅色宦官袍服,領口與袖口以金線繡著繁復的云紋,正是自弘農府險險脫身的王公公。
他手拈白玉棋子,眉頭緊鎖,目光卻不時飄向遠方,顯然心神早已不在棋局之上。
對面那人年約三十,面容俊朗,神態超然。
一襲玄色道袍更襯得他膚白如玉,修剪得宜的八字胡和下須為他平添幾分儒雅之氣。
此人正是清微觀現任觀主,當朝國師慶云真人座下第六弟子,玄陰。
他執黑子,舉止從容,仿佛世間紛擾皆與己無關。
棋局已至中盤,白棋勢大,在黑棋的陣勢中左右騰挪,已然成席卷之勢。
王公公心不在焉地落下一子,正要開口,卻見玄陰拈棋的手指微微一頓。
玄陰抬頭望向東南方向,雙眸中一絲微不可察的青光流轉即逝。
他眉頭輕挑,似是訝異,又似是了然,低聲自語:“東南方位,火氣驟衰,金氣橫斷…赤陽法壇,被毀了。”
“什么?!”王公公如被針扎般猛地回神,手中白玉棋子“啪”地一聲落在棋盤上,滴溜溜轉了幾個圈方才停住。
他急聲道:“定是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雜種!
咱家早就說過,此獠非同小可,絕不能放任!
觀主,若任由他一個個法壇毀下去,壞了國師大計,你我萬死難辭其咎啊!”
玄陰收回遠眺的目光,神色依舊波瀾不驚,嘴角甚至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拈起一枚墨玉棋子,在指間輕輕摩挲,悠然道:“王公公,貧道天生愚鈍,懂得的道理不多。其中一條便是,做任何事,都需專注。
心有旁騖,便什么都做不成。”
“就如這棋局。”他話音未落,指尖黑子輕飄飄落下,正正點入白棋大龍腹地一處看似無關緊要的縫隙——點方!
此子一落,恰似畫龍點睛,又似一劍封喉!
原本看似占盡優勢、氣眼豐富的白棋大龍,被這輕描淡寫的一子徹底扼住咽喉。
做外氣的可能瞬間被掐斷,生機盡絕!
黑棋之勢頓時如潛龍出淵,風云驟變,乾坤逆轉!
“屠龍。”玄陰真人淡淡吐出兩字,聲音平靜無波。
王公公目瞪口呆,看著自己那條原本以為固若金湯的大龍,因為自己剛才失先之手,頃刻間土崩瓦解,半晌無言。
他苦笑一聲,將手中剩余棋子擲回青玉棋盒:“真人棋藝通玄,咱家…甘拜下風。”
玄陰真人微微搖頭:“非也。公公棋力,實遠在貧道之上。此番之失,非技不如人,實乃心不靜也。”
王太監聞言,不禁默然。
他在宮中浸淫多年,時常陪宮中貴人對弈解悶。
雖是娛樂,卻暗藏玄機,既不能真的贏了主子,那是犯上大忌;又不能輸得太過明顯,須得拿捏火候,讓主子盡興而勝。
這般對棋藝的錘煉,早已臻至化境。
玄陰繼續道:“此事亦然。師尊交代之事,乃重中之重。
我等只需專注于此,將其圓滿完成便是。
若因外界些許風吹草動便自亂陣腳,貿然分心,恐正中他人調虎離山之計,屆時兩頭皆空,悔之晚矣。”
“調虎離山?”王公公眼神一凜,腦中瞬間閃過朝堂上諸多面孔,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三分。
“真人是說…那齊云背后有人指使?是朝中哪位殿下,欲借此扳倒國師?”
他立刻開始盤算,手指無意識地輕叩棋盤:“是三皇子?
他母族與北陳有舊,一向主和…或是五皇子?他年歲雖小,但其舅掌著京畿衛戍…還是七…”
玄陰真人卻已緩緩起身,撣了撣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打斷了王公公的揣測。
他目光再次投向遠方,似乎能穿透千山萬水,看到那正奔赴下一處法壇的三道身影。
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真人輕聲道:“雍州之氣,本就吸收得差不多了。
四大法壇本就是輔助煉制神兵的外圍之所,即便盡數被毀,此刻也已于大局無礙。”
言罷,不再多言,轉身拂袖,飄然離去。
寬大的道袍在竹風中輕輕擺動,風姿飄然。
只留下面色陰晴不定的王公公,對著那盤驟然傾覆的棋局怔怔出神。
竹影在他臉上搖曳不定,恰如他此刻紛亂的心緒。
遠處傳來悠長的鐘聲,在山谷間回蕩不息,更添幾分幽深難測的意味。
離了赤陽法壇所在的荒村,齊云三人稍作休息便立即上路。
然而此刻赤陽壇毀,以符箓探尋陰煞氣之下,只得見主脈沖著清微山的方向而去。
松風捻著稀疏的胡須,沉聲道:“五行五方,赤陽屬火,位在南;那青木壇自是屬木,應該位于東方。
清微觀坐鎮中央,總攝四方法壇。
我等往東去,必能找到那青木法壇的蹤跡。”
依著松風老道的推斷,轉向東方而行。
夜色下,三人身影掠過低矮的山丘與干涸的河床。
齊云再次動用“尋陰探煞符”,符火燃起,青煙繞指,眉心涼意再現。
視野之中,天地間彌漫的濃黑陰煞之氣,主干依舊浩浩蕩蕩涌向西南方向的南屏山,但確實有一道明顯的支流,如同黑色的溪澗,蜿蜒流向東方。
然而,循跡不過一個時辰,齊云忽然蹙眉停下。
在他那特殊的視界中,那道原本汩汩流淌的東方陰氣支流,竟如同被憑空斬斷的溪流,在前方某處驟然枯竭、斷絕,再無半分痕跡!
“陰氣斷了。”齊云沉聲道,散去符力,眼前恢復常態夜色,“看來對方已然察覺赤陽壇被毀,主動截斷了供給青木壇的陰脈。”
燕赤鋒握緊劍柄,啐了一口:“好狡猾的妖道!
竟是連這也能遙控斷絕?”
松風老道面色凝重:“能布下籠罩一州的大陣,其主陣者對氣機流轉的掌控自是精妙入微。
斷一臂而保全身,此乃棄車保帥之策。”
齊云目光幽深地望著東方黑暗:“無妨。
縱已斷絕,法壇應還在原處。總能找到些痕跡。”
三人繼續東行,直至翌日清晨,曙光照亮一片死寂荒蕪的大地時,前方出現一個村莊的輪廓。
這村子比赤陽壇那座更為破敗,泥坯房大多坍塌,村道上看不見半個人影。
踏入村中,只覺一股蕭索凄涼之氣撲面而來。
“像是匆匆搬走了。”燕赤鋒踢開腳邊一個傾倒的破筐,里面滾出幾件來不及帶走的破爛家什。
松風老道仔細勘察地面痕跡,點頭道:“腳印雜亂朝向村外,車轍印尚新,離去應不超過一日。”
齊云徑直走向村中祠堂。
這座祠堂比赤陽那座更為古舊,門板歪斜,蛛網遍布。
推門而入,內里空空蕩蕩,供桌傾覆,牌位散落一地,積灰被攪得紛紛揚揚。
同樣找到機關,打開地下入口。
陰冷之氣稍濃,但遠不及赤陽壇那般令人窒息。
步入地宮,只見中央那座以暗紅邪石砌成的法壇依舊矗立,壇身逆刻的《度人經》符文黯淡無光。
然而,壇周空空如也,莫說待煉的活人,連一具煉成的尸兵都未見蹤影。
“看來不僅斷了陰氣,連煉成的‘材料’也都轉移走了。”齊云冷聲道,步至法壇前。
雖知此地陰氣已稀薄不堪,但他仍不愿放過。
承云劍出,絳狩火起,一劍刺入壇基!
金紅色火焰騰起,包裹住法壇。
然而此番燃燒,遠不如上次那般熾烈洶涌。
法壇內殘留的陰煞之氣稀薄如霧,被真火一煉即化,反哺回的精純元氣亦是有限。
那股暖流匯入氣海,三十三道乳白真炁得此滋養,微微鼓蕩,變得更為粗壯凝實了幾分,光華內蘊,如溪流充盈。
旋即,這股力量自行沉潛下行,緩緩浸潤六腑。
此次,齊云則自主調動那股溫潤浩蕩之氣,優先匯入了“膽”腑所在!
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
為六腑之一,亦屬奇恒之腑。
其性剛直,如同人間的法官,主決斷、勇怯,關乎人之魄力與膽氣。
修行之中,膽氣壯,則心神定,邪念難侵;膽氣虛,則易生驚懼,道心不穩。
《道藏》有言:“膽為清凈之府,藏津液,稟剛烈之氣,佐肝而主決斷。”
滌蕩膽腑,祛除其中因世俗驚擾、氣血虧虛所積存的濁穢怯懦之氣,方能令修行者魄力充盈,臨危不懼,于萬千魔障中持心如一,做出最果決正確的判斷。
此乃穩固道心、勇猛精進的根基所在。
齊云優先滌蕩膽腑,便是因為此后前行,直搗黃龍,必將面對難以想象的強敵與詭局,正需一顆無畏無懼、決斷明快的勇猛之心!
此刻滌蕩膽腑,正當其時!
在絳狩火煉化反饋的元氣滋養下,膽腑之中的濁氣被絲絲煉化析出,一種清爽、剛毅、充滿決斷力的氣息自膽腑滋生,彌漫全身,令他精神為之一振,目光愈發銳利清明。
雖未能借此稀薄元氣一舉沖破關卡,邁入蛻濁之境,但膽腑的滌蕩進度卻大大提前,完成了近半!
齊云收劍而立,看著眼前漸成焦炭的法壇,眼中并無太多失望,心中想著。
“看來那玄陰,是打定主意收縮固守了。青木壇雖空,亦讓我膽腑初滌,心志更堅。下一站,便是南屏山清微觀!”
隨即齊云便低呵一聲,“既然對方斷絕法壇,那我們便直奔清微觀,走!”
三人毫不留戀,轉身出了這空蕩死村,身影投入茫茫荒野,直指西南方向那座南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