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起五臟觀:我在九十年代當天師第一百四十章:踏月行_365
第一百四十章:踏月行 話音未落,齊云右手已疾探而出,五指微張,輕輕按在張松年頭頂百會穴上!
張松年只覺渾身一僵,未及反應,一股灼熱卻并不暴烈的氣流已自齊云掌心透入天靈,沛然灌下!
那熱流如同巖漿奔涌,卻又帶著奇異的生機,瞬間席卷四肢百骸,沖刷每一條經脈。
盤踞在他體內長達十八年、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陰煞寒氣,在這股灼熱洪流面前,竟如雪遇沸湯,紛紛消融瓦解,化作絲絲灰黑穢氣,自周身毛孔中被逼出體外!
劇烈的酸麻痛癢之感交替襲來,張松年渾身劇顫,大汗淋漓,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數息之后,熱流倏然收回,齊云已撤掌后退。
張松年頓感周身一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一種難以言喻的通泰舒暢之感流遍全身。
原本滯澀的丹田竟自發涌起一股微弱卻精純的真炁,自行循著經脈緩緩運轉,溫養著多年虧虛的氣血。
他白發依舊,但面容上的灰敗之氣已一掃而空,眼神變得清亮許多。
“你體內陰煞已除,沉疴盡去。
如今你已穩固受箓之境,身具真炁,日后勤加修煉,自有滋養氣血、延年益壽之效。”齊云淡然道。
張松年感受著體內久違的輕盈與力量,激動得難以自持,再次躬身行禮,聲音哽咽:“多謝道長再造之恩!
松年…沒齒難忘!”
齊云抬手虛扶:“不必多禮。既如此,便上路吧。”
二人當即熄滅了篝火,踏著月色,向北而行。
路上,齊云告知此行目的地乃是雍州南屏山。
張松年略一思索便道:“雍州地界,貧道早年云游時曾去過數次。
南屏山位于雍州西南,路徑還算熟悉,可為道長引路。”
他語氣稍頓,帶上幾分凝重:“只是道長,雍州情形可比不得梁州。
去年,雍州連遭數月大旱,莊稼十不存五,百姓交不起賦稅,被逼得整村整村逃入山中落草為寇者不計其數。
如今朝廷正與北陳交戰,無力派兵清剿,導致那邊路斷人稀,盜匪多如牛毛,亂得很吶!”
齊云聞言,目視前方沉沉夜色,月光勾勒出他側臉冷硬的線條,只淡淡道:“無妨。”
兩道身影漸行漸遠,沒入蒼茫夜色之中。
雍州地界,自去歲起便像是被抽干了精血的老漢,徹底垮了下去。
連月的赤旱,吸盡了土地最后一絲水汽,田疇龜裂,禾苗焦枯,風吹過,卷起的不是麥浪,是漫天黃塵,打在臉上生疼。
官道兩旁,時可見倒斃的尸骸,皮肉干癟,緊貼著骨頭,眼窩深陷,空洞地望著灰蒙蒙不見日頭的天。
野狗禿鷲倒是肥碩了不少,遠遠見了人也不怕,只拿泛著綠光的眼珠子盯著,喉間發出低沉的嗚咽。
稀稀拉拉的流民,如同秋后被蝗蟲啃噬過的禾稈,歪歪斜斜地散落在荒蕪的官道兩側。
大多面黃肌瘦,眼神麻木,每一步都像是耗盡了全身氣力,只是本能地向前挪動,不知去往何方,也不知為何還要走下去。
王栓子和李二狗,便是這無數枯槁身影中的兩個。
他們原是雍州西南角大王莊的農戶,一個村子百十來口人,逃荒至此,就只剩他倆還喘著氣。
餓急了,樹皮草根都啃過,觀音土也咽下肚,脹死了好幾個同鄉。
支撐他倆還沒倒下的,是路過的一伙同道嘴里漏出的消息。
再往西走,進了山,有個叫“清微觀”的地方,那里的道士仁義,肯收留流民,據說…有吃的!
“吃的”這兩個字,像是一劑最強的麻藥,暫時麻痹了全身啃噬般的饑餓感,吊著他們最后一口元氣,朝著西邊那渺茫的希望,一步步捱去。
日頭西沉,天色迅速暗沉下來,冷風一起,刮得人骨頭縫里都冒涼氣。
前方道旁,隱約見著一處破敗建筑的輪廓,歪斜的門額上,似乎曾有個“廟”字,如今也模糊不清了。
院墻塌了大半,露出里面同樣殘破的主殿。
“栓子哥,咱…咱今晚就在這兒歇腳吧?實在…實在走不動了。”李二狗聲音嘶啞干澀,像破風箱在拉扯。
王栓子舔了舔干裂出血口的嘴唇,瞇眼望了望那破廟,里頭似乎有火光閃爍,還有人影晃動。
他點了點頭,喉嚨里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兩人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挪進廟院。
殿內情形比外面稍好,至少頭頂還有幾片瓦遮著。
角落里生著幾堆篝火,約莫二三十個流民蜷縮在火堆旁,個個衣衫襤褸,面無人色。
見到又有人進來,大多只是麻木地抬眼瞥了一下,便又低下頭去,無人說話,死氣沉沉。
王栓子和李二狗尋了處靠墻的角落,挨著冰冷的石壁滑坐下來。
疲累和饑餓瞬間如同潮水般將他們淹沒,李二狗幾乎立刻就打起了鼾,雖是鼾聲,卻透著一種油盡燈枯的虛弱。
王栓子強撐著眼皮,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些人,看樣子也是往清微觀去的。
只是那眼神…王栓子心里莫名有些發毛,那不僅僅是麻木,深處似乎還藏著點別的東西,一種讓他脊背發涼的東西。
他不敢深想,緊了緊身上破爛的衣衫,往李二狗那邊靠了靠,也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王栓子是被一股極其濃郁的肉香味硬生生勾醒的。
那香味霸道無比,鉆入鼻腔,直沖天靈蓋,將他胃里那點早已睡著的饞蟲徹底攪醒,瘋狂地蠕動起來,分泌出酸澀的液體,燒灼著他的喉嚨和胃袋。
他猛地睜開眼,貪婪地吸著氣,循著香味望去。
只見大殿中央,不知何時架起了一口破舊的大鐵鍋,底下柴火燒得正旺,鍋里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濃白的肉湯冒著騰騰熱氣,那勾魂攝魄的香味正是從那里散發出來的!
白天那些死氣沉沉的流民,此刻都圍在了鍋邊,眼睛里冒著一種近乎野獸般的綠光,死死盯著鍋里翻滾的肉塊,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王栓子也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卻只覺得喉嚨干痛。
他忽然覺得身邊空落落的,一摸旁邊,心里咯噔一下!
李二狗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