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成長煩惱

　　“大車隊。”

　　周冠宇話音才落、勒克萊爾正在思考，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陸之洲的回答已經毫不猶豫地拋出來。

　　周冠宇一愣，“可是，在大車隊，資源全部傾斜在那一個人身上，你就是陪跑，你就是站在光環背后陰影里的那個人。”

　　陸之洲輕輕聳肩，“在大車隊，你至少能夠站在陰影里；但在小車隊，你可能就連靠近光環的資格也沒有。”

　　周冠宇完全呆住。

　　陸之洲卻顯得格外坦然，“小周，賽車賽車，我們都知道，沒有一輛優秀的賽車，其他全部都是枉然。”

　　“人們常常說，在賽車運動里，一輛頂級賽車的作用占據70%，乃至于80%，剩下20%才是屬于車手的。”

　　“當然，這不意味著車手不重要。真正理解賽車運動的人就知道，這20%才是這項運動的精華和靈魂，那80%全部準備妥當、凝聚整個團隊的心血、建立勝利的基礎，但必須通過這20%來完成最后的比賽。”

　　“盡管賽車是建立在車輛基礎上的，但歸根結底依舊是一項關于人的運動，不是電腦控制、也不只是機械。”

　　“站在賽道上的，站在戰場上的，是車手，這20%才是真刀真槍一決勝負的存在。”

　　陸之洲用筷子夾了一片新鮮牛肉，火鍋氣騰騰的熱氣升起，窗外的寒冷讓屋子里的空氣越發溫暖起來，連帶著話語也越發輕松起來。

　　“如果說賽車是軀殼，那么車手則是靈魂，只有注入靈魂，這輛賽車才能夠具有生命力，然后由車手去理解去詮釋去發揮，看看車手能夠發揮出這輛賽車潛能的多少。”

　　“所以，我可以理解你的意思。”

　　“前往小車隊，哪怕賽車不夠快，但只要車手能夠發揮出賽車100%、乃至于120%的能量，人們依舊可以看到車手的天賦，甚至于更加凸顯車手的天賦。”

　　“畢竟，在大車隊開出好成績，人們會說，哈哈，那都是因為有一輛好車；只有在小車隊開出好成績，人們才會看到車手的才華。”

　　“舒馬赫。塞納。他們都是從小車隊打拼出來的。相信我，我們都有這樣的夢想，成為下一個塞納完成逆襲。”

　　短短兩個月時間，雖然不足以讓陸之洲搖身一變成為F1博士，但那些耳熟能詳的歷史終于不再是一無所知了，談話之間信手拈來也已經有模有樣。

　　“但是，時代不一樣了。”

　　“以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現在則是酒香也要懂得自我營銷。”

　　“所以，首當其沖地，我們需要一輛好車。”

　　“的確，在大車隊里，資源全部朝著嫡系傾斜，你只能扮演配角，只能生活在聚光燈旁邊的陰影之下；但重點在于，你依舊有曝光率，你依舊能夠被人們看到，你依舊能夠活躍在人們的討論和矚目里。”

　　“可以這樣理解，你是愿意站在無人關注的角落里盡情高歌，還是愿意站在聚光燈閃耀的舞臺當伴舞。”

　　“在小車隊，你為積分而戰，人人都知道你的出色，但你就是無法贏得積分，因為賽車上限在那里；在大車隊，你為領獎臺而戰，哪怕人們不懂你的才華，但你持續不斷站在領獎臺上曝光，自然而然有人看到你。”

　　“這就是商品社會的包裝和營銷。”

　　洋洋灑灑，浩浩蕩蕩。

　　盡管全程只有陸之洲一個人在說話，卻絲毫沒有感受到壓迫感，那戲謔調侃的口吻，跌宕起伏峰回路轉，輕而易舉抓住注意力，在自己意識到之前，笑容已經爬上嘴角。

　　最后，陸之洲輕輕聳肩，“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意見。我不認為兩個選擇有對錯之分，如果是真正的優秀車手，不管選擇哪條路，終究能夠抵達終點的，就好像你一樣。”

　　說完，陸之洲看向周冠宇。

　　周冠宇微微一愣，看著陸之洲眼睛里的信任，不由有些拘謹，咧嘴笑了起來——

　　這是一直困擾周冠宇的煩惱，整整一年前，他贏得意大利F4年度亞軍，為此收獲晉級F3歐洲賽的資格。

　　當時，周冠宇準備加入冠軍車隊普利瑪，偏偏一位富二代蘭斯-斯托爾帶資進組，空降普利瑪車隊，所有資源全部朝著斯托爾傾斜；猶豫掙扎過后，周冠宇決定避其鋒芒，加盟小車隊摩托公園大展拳腳。

　　最終，僅僅排名年度十三名，瞬間泯然于眾人。

　　轉眼，又到了休賽期、又面臨新賽季，周冠宇正在思考，他是否應該改變？

　　然而，問題依舊橫亙在眼前，在普利瑪車隊里，走了一個斯托爾、來了一個舒馬赫。

　　七屆車手世界冠軍邁克爾-舒馬赫的兒子，米克-舒馬赫，同樣帶資進組、同樣從天而降，確認加盟普利瑪。

　　結果，周冠宇又面臨似曾相識的抉擇，他應該重返普利瑪，還是應該在摩托公園繼續打拼？

　　這也是周冠宇提前結束假期的原因——

　　他想著提前回來訓練，他想著繼續追逐夢想，否則總是不安，總是擔心自己重蹈覆轍，錯過了機會。

　　然而，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周冠宇想要詢問陸之洲的意見；但難免猶豫、躊躇，他也不確定陸之洲是否能夠給予意見。

　　一直到現在，豁然開朗。

　　搖擺不定的慌亂和忐忑徐徐沉淀下來，周冠宇再次看向陸之洲的時候，眼睛里的笑容悄悄明亮起來。

　　話鋒一轉，陸之洲攤開雙手，“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小周，這是幸福的煩惱。”

　　盡管話語帶著調侃，但可以聽得出來那一縷唏噓。

　　周冠宇和勒克萊爾交換了一個視線，勒克萊爾輕輕調侃了一句，“相信我，以你的能力，你也擁有選擇，很多很多的選擇，到時候，小心挑花眼。”

　　陸之洲嘴角輕輕一扯，流露出一抹無奈，“不，二月份結束，我應該就會離開馬拉內羅。母親依舊不贊同我賽車。”

　　空氣，瞬間凝固，周冠宇和勒克萊爾都愣住了，兩個人都沒有預料到這樣的重磅，輕描淡寫地拋出來。

　　一時之間，兩個人雙雙陷入震驚之中無法自拔。

　　陸之洲？離開？

　　這是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的可能性。

　　但陸之洲顯得格外平靜，如同正在討論天氣，“事實上，我是偷偷跑出來賽車的，進入馬拉內羅完全是一個意外，母親知道以后，現在依舊無法原諒我。”

　　“但我沒有反駁的余地，因為這件事的確是我做錯了，我不怪她，我理解她的擔憂。”

　　“所以，結束這段訓練，我就會回家。”

　　咕嘟咕嘟。

　　火鍋依舊在沸騰翻滾，房間里的嘈雜和熱鬧卻沉淀下來，陷入安靜，似乎可以聽見外面雪花飄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