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都市傳說

　　“喂，你們聽說了嗎？陸之洲爸爸來學校請假，一請就是三個月，老班的臉直接黑了，讓他不如辦理休學。”

　　“還能是什么，那家伙整天整天琢磨賽車，和那些混混玩賽車，八成惹事了，估計是被警察拘留了吧。”

　　“警察？沒有那么夸張吧，那是要通報的。有人說他們家賭博欠債，輸了精光，他們一家正準備避風頭呢。”

　　“陸之洲？那小子不知死活在外面混，早猜到遲早要出事。我表哥說，他在街頭賽車撞了人，現在正在接受調查。”

　　“撞人，真的假的？我聽說他和黑幫扯上關系，街頭賽車的時候贏了不應該贏的人，結果被送進去了，現在還在派出所里沒有出來呢。”

　　“喂！你們！不懂不要胡說！如果他真的出事了呢？如果他真的生病住院了呢？你們還在這里說風涼話！”

　　“吼吼吼，你是不是暗戀陸之洲啊？喜歡就說嘛，你不說，陸之洲怎么知道？”

　　嘰嘰喳喳，熙熙攘攘，熱鬧得不行。

　　種種八卦滿天飛，班主任沒有到場監督，早讀顯得格外吵鬧，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測充滿了年輕的想象力。

　　然后，宋博來了。

　　臉頰通紅、頂著雞窩頭、側臉還有一條清晰可見的枕頭印，他如同做賊似的偷偷摸摸地從教室后門摸了進來，偷偷掃了一眼講臺，發現班主任不在，這才松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摸索到自己的位置，因為陸之洲不在，寬敞的位置允許宋博順利落座，他長長吐出一口氣。

　　第一關，好歹是過了。

　　結果，凳子還沒有坐穩，四面八方的視線全部洶涌而來，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宛若狼群般瞪著新鮮獵物。

　　宋博差點就要摔過去，吞咽一口唾沫，“我知道我英俊瀟灑，但不要這樣看我，我害羞。”

　　一陣吐槽，又是白眼又是中指，熱鬧非凡。

　　“博士，不開玩笑，陸之洲的爸爸來學校請假，一請就是三個月，怎么回事？”

　　“對對對，陸之洲是不是出事了？”

　　灼熱而洶涌的目光全部落在宋博身上，剛剛還嘈雜不已的課堂陷入一片沉默，空氣瞬間凝滯起來。

　　宋博完全沒有察覺到那些反應，一副輕描淡寫、理所當然的模樣，“哦，他去意大利了，進入法拉利青訓學院，接下來幾個月都在那里培訓，所以他爸爸專門過來請假。”

　　教室：…

　　空氣，瞬間安靜，甚至可以清晰聽到隔壁班朗誦聲、打鬧聲、歡笑聲的交織碰撞，越發凸顯出這里的安靜。

　　這次，宋博注意到了，抬起頭環顧一圈，可以清晰看到那一張張青澀稚嫩臉龐之上的震驚和懷疑。

　　宋博一愣，話語脫口而出，“真的。”

　　下一秒，雜音炸裂。

　　哄笑、吐槽、謾罵、奚落，不絕于耳。

　　“博士，就算吹牛也好歹靠譜一點，好嘛？”

　　“還法拉利呢，哈哈，你怎么不說他明年就要跑F1上海站了呢？”

　　“如果他可以進入法拉利青訓，那我就是梅賽德斯奔馳的簽約車手。”

　　“博士，你怎么不說陸之洲拳打維斯塔潘腳踢漢密爾頓呢，哈哈哈。”

　　“法拉利青訓？那是什么？和奧數一個體系？奧林匹克英語？”

　　“不要說實話可以明說，也沒有必要編造如此離譜的謊言敷衍，你當誰是傻子呢。”

　　宋博張了張嘴，還想解釋，卻只換來一陣哄笑。

　　“讓我說，其實什么事情都沒有，就是他昨天在家里掃地摔了一跤，摔斷腿，覺得丟人，沒有臉見人，所以故意躺在家里。傷筋動骨一百天，正好三個月，看吧，我就是狄仁杰，破案了，真相大白了。”

　　呼啦啦。

　　一秒不到，全部人轉身背對宋博，再也沒有人理會，甚至一個眼神都欠奉。

　　宋博一愣。

　　此時才意識到，一切太離譜太夸張，宛若天方夜譚，普通人聽見，第一反應就是質疑，這是正常反應。

　　然而，宋博從來不曾質疑陸之洲，此時冷靜下來再想想，他還是相信陸之洲，因為陸之洲沒有理由說謊。

　　宋博看著周圍的同學，不由揚聲說道，“真的，我和你們說的都是事實。”

　　哈哈哈！

　　整個教室一片哄笑，根本沒有人相信，也沒有人愿意再繼續傾聽宋博的解釋。

　　宋博正準備再繼續說兩句，班長李苗苗終于忍不住，“行了，安靜點，早讀開始，再吵的話，我要記名字了。”

　　宋博氣得胸口呼啦呼啦上下起伏，正好看到李苗苗轉身投來的警告眼神，他不甘心地做了一個鬼臉。

　　顯然，在學校里，沒有人相信宋博的說辭，盡管法拉利青訓學院的猜測和那些八卦傳言相比也不算夸張，但歸根結底，F1的賽車世界距離學生的日常生活太遙遠，一點真實感都沒有，著實難以相信。

　　事實上，不要說他們了，即使是陸之洲自己也花費了一些時間才真正腳踏實地地重新找到地心引力，生活翻開全新篇章，整個日常的安排全面顛覆。

　　也許，對于其他學員來說，這些日常十年如一日，早就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但陸之洲必須從零開始。

　　叩叩叩——

　　周冠宇敲響陸之洲的公寓房間門，沒有等待太久，陸之洲開門，睡眼惺忪地加入周冠宇的行列下樓。

　　熱身。拉伸。然后開始慢跑。

　　全新的一天，從有氧耐力訓練開始。

　　許多人認為賽車不過是“坐在駕駛座里繞圈圈”而已，這不是一項運動，和真正的運動根本沒有任何關系。

　　所謂運動，揮汗如雨的應該是肌肉而不是引擎，真正挑戰的應該是自身的極限。

　　但這是一種誤解。

　　頂級賽車手的身體和意志都在接受極限考驗，一場F1比賽長達一個半小時乃至于兩個小時，車手需要在高溫、高速、持續G力下保持精準操控，期間幾乎不能有任何松懈，注意力始終保持高度集中，一點點的失誤和偏差可能就將導致不同結果。

　　在一些艱苦卓絕的賽道里，一場比賽結束后，體重驟減兩三公斤，脫水脫力、肌肉酸痛、精神透支根本就是日常。

　　他們不只是“開車的人”，而是時速三百公里之下與身體、與本能、與極限對抗的運動員。

　　賽車，當然是運動，并且是最嚴苛的那一類，日常訓練也必須從身體開始。

　　以前，周冠宇習慣在健身房的跑步機上開啟一天的訓練。

　　但是，陸之洲不喜歡跑步機，有種一直在原地踏步的感覺，他還是喜歡戶外。

　　沿著馬拉內羅的鄉村小道，從鎮子邊緣一路跑進薄霧繚繞的平原，清晨的空氣帶著泥土和樹葉的味道，溫潤、真實，身體也跟著一點一點變得鮮活起來，腳步能夠感受到的重量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慢跑聲徐徐驅散晨霧，不遠處，一個身影正在壓腿拉伸，額頭戴著發帶，宛若從灌籃高手里走出來一般。

　　是勒克萊爾。

　　他朝著陸之洲和周冠宇揮揮手，接著跑了起來，速度不快，一直到兩個人匯合，這才開始調整節奏步伐。

　　三個人穿行在微光里，踏過薄霧，迎向陽光，淡薄的金色一點一點撕開清晨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