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磊最先反應過來。
立馬沖著還在發呆的李勁松大笑道:“老李!怎么樣?!我這老哥,厲不厲害?!我說他不是一般人吧?!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回蕩著。
和箭矢的破空聲一起,讓整個射箭場的氛圍變得灼熱異常。
而中心那個淡然的身影,只是將手中的仿古長弓低垂。
這絕非“略懂”。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天才!
“陳先生…”
“您這手箭法和力氣,感覺可以去嘗試一下參加國家隊了。”
李勁松忍不住夸贊起來。
雖然說不至于神乎其技。
但是那開一百四十磅的長弓如拉橡皮筋的輕松寫意姿態,還是給他留下了一個不淺的印象。
起碼這已經不是業余愛好的范疇了!
他在蓉城玩弓這么多年,省隊、國家隊的頂尖高手也見過不少,論開硬弓的力道和這份舉重若輕的控制…
他頓了頓,極其認真。
甚至帶著一絲學術般的審視補充道:“您這一手,拉到國家隊訓練場上都絕對鎮得住場面,當主力都夠格!省隊的教練要是看到,保準第二天就開著車堵您家門去!”
“過獎了。”
陳白榆笑著。
李勁松搖搖頭,臉上浮起一種混雜著敬佩與英雄遲暮的復雜表情嘆息道:“長江后浪推前浪,不服不行啊!以前練力量,控重心,磨指法,沒個十年八年的功夫,誰敢說能玩轉這種級別的硬弓?現在看看你們這些年輕人…”
“終究還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是真的老了。當有人聊起二十年前的事情時,我就會開始回想1980年代,結果他們說的是2005年。”
說完。
李勁松的目光不自覺地又瞟向那仿古長弓緊繃的弦。
仿佛還在回味它被陳白榆瞬間拉至滿月時那令人心悸的張力弧度。
陳白榆聽著李勁松這番幾乎是掏心窩子的肺腑之言,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副仿佛拂過水面卻不起漣漪的平淡。
他甚至還微微勾了下嘴角,露出一絲禮貌性的笑意擺了擺手:“李老板過譽了。力量運氣好點罷了,真談不上什么水準。距離國家隊可差得太遠了。”
他的聲音不高。
語氣聽起來溫和,卻好像有種無形的東西將這過于閃耀的贊譽輕輕推開。
說話間。
他動作自然地垂下握著長弓的左手,那巨大的硬木武器在他手中輕若無物。
他微微側身,目光似乎很隨意地在場地內掃視。像是準備找地方把弓放下,又或是想結束這略顯熱情的對話焦點。
趙磊在一旁咧嘴笑著,正想接話繼續吹捧幾句自家兄弟。
就在這一剎那——
遠處,新手區明亮的落地窗旁傳來一點輕微但雜亂的聲響。
陳白榆那雙看似隨意掃視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般瞬間縮緊!
強大的動態視力遠超人類的極限,將十幾米外一個微小的“意外”精準地捕捉并放大!
是齊悅瑤!
她小小的身影正小跑著從飲水機那邊過來,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兩罐冰鎮的俱樂部特供能量飲料。
似乎是想給一直陪著自己的二叔和那位耐心指導她的女教練。
興許是剛學會拉弓太過興奮,注意力全集中在懷中的飲料上,也可能她的身體平衡感在運動后本就容易有些不穩。
小丫頭左腳腳尖竟然意外地絆在了一處微微凸起的橡膠防滑墊邊緣!
“哎?”
一聲短促而細微的驚呼從她口中本能地逸出。
“小心!”
女教練和二叔也幾乎同時發現了異樣,下意識地喊了出來,身體本能地前傾想要接應。
萬幸。
齊悅瑤只是趔趄了一下,身體歪斜著踉蹌兩步。
重心雖然偏移,但并沒有真的摔倒。
她那點微不足道的體重加上柔軟的運動鞋緩沖,讓她只是腳尖拖地,穩穩地重新站定了。
然而。
就在她踉蹌著穩住身形,驚魂未定地抬起頭時。
真正的危機在她頭頂驟然降臨!
在她跑動的路徑旁,此刻正緊挨著一個堆放著各種新采購待分類運動護具的臨時貨架。
那貨架設計簡易,結構不算特別穩固,上面幾層尤其有點高。就在齊悅瑤被絆動搖晃的瞬間,她肩膀擦碰了一下貨架的下層支柱!
這本應微不足道的觸碰,卻成了一個精確到令人窒息的導火索!
如同被推倒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貨架最上層一個懸出邊緣超過三分之一的沉重黑色保溫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細微外力擾動瞬間被打破平衡,
那是俱樂部專門定制的特大號不銹鋼壺,內部塞滿了剛領回來的吸汗腕帶,分量不輕。
此刻它在重力的作用下。
立馬無聲地、帶著一種慢鏡頭般的惡意,從離地足有三米多高的貨架頂層猛然墜落!
壺體在空中笨拙地翻滾,沉重的不銹鋼外殼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寒光,正對著下方剛站穩、茫然抬頭的齊悅瑤那毫無防備的頭頂!
時間在那一刻。
仿佛被人按下了慢放鍵!
二叔臉上的血色“唰”地褪得精光!
巨大的驚恐讓他的呼喊都卡在了喉嚨里,他身體撲出的動作已然遲滯。
女教練的反應已經算極快,她尖叫著試圖伸手去拽開齊悅瑤,但距離和突然性讓她伸出的手臂注定晚了一步!
貨架附近的幾個會員,甚至稍遠處的服務生,目光也才剛剛被驚叫吸引過來,臉上全是茫然。
而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
陳白榆所在的位置!
就在齊悅瑤踉蹌、貨架被碰撞的零點零幾秒內。
陳白榆那強大的感知和觀察力已經完成了從“意外發現”到“瞬間鎖定”再到“致命威脅判定”的全部流程!
就在那個沉重的保溫壺離開貨架邊緣開始下墜的百分之一秒內!
陳白榆動了!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沒有零點一秒的浪費!
他剛才低垂握在左手的仿古長弓,像是被無形的彈簧繃起。
瞬間閃電般抬高、抬起!
搭箭?
幾乎在他側身面對齊悅瑤方向的同時,右手已經如同預先設定好程序的機械臂,精準地從旁邊箭筒里閃電般抽出一支長箭!
弓在抬起的過程中已然拉至半開!
動作之連貫、迅捷、流暢,超越了人類肉眼所能清晰捕捉的極限!
他的身體姿態甚至沒有一個明顯的發力前兆。
就仿佛本該如此!
本該朝著那個方向!
當長弓抬高至水平位,指向雜物墜落軌跡的那一線,陳白榆的腰背核心力量在剎那間爆發!
那仿古長弓的強勁弓臂如同馴服的猛獸,被他左臂瞬間崩開至滿月!
一百四十磅的恐怖拉力在他臂展間凝聚壓縮到極致!
整個動作快到了只剩下殘影!
快到空氣被撕裂發出“嗤——”的一聲銳鳴!
快到近在咫尺的李勁松和趙磊連表情都來不及變換,瞳孔里只來得及映出那弓弦瞬間緊繃到極限的駭人弧度!
箭已在弦上!
弓已拉到極致!
李勁松的驚呼在喉嚨里只來得及醞釀出個顫音,甚至連聲帶都還沒來得及完全震動開!
“臥…”
趙磊的粗嗓門也只吼出了半句!
“嗡——!!!”
這一箭,貫穿星辰!
一聲遠比之前射靶還要爆裂、還要震撼心魄的弓弦怒吼,如同實質的音波炸彈般轟然炸響!
淹沒了所有未出口的驚呼!
長箭離弦!
不!那不是離弦!
那感覺就像是弓弦將自身積蓄的全部恐怖力量瞬間壓縮、引爆,噴射出一道毀滅性的黑光!
箭!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目擊者只能捕捉到一道模糊的黑色疾影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如同哨音又似鬼嘯般的尖利撕裂聲!
箭矢劃過的軌跡上,空氣好像都被蠻橫地犁開了一道瞬間顯現又瞬間彌合的真空痕跡!
快!準!狠!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斬斷因果般的毀滅氣勢!
保溫壺在下落,軌跡清晰。
而長箭如同一道跨越空間界限的裁決,后發先至!
“噗!”
一聲極其沉悶、但充滿力量感的撞擊聲傳來!不是射中重物的爆裂,而是堅硬的金屬與硬物穿透、釘死的聲響!
箭矢不偏不倚!
在保溫壺距離齊悅瑤發絲不足半米、眼看就要給予她脆弱顱骨一擊前的千鈞一發之際!
那支飽含殺伐之氣的長箭。
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又如最狂暴的攻城錘,精準、蠻橫地洞穿了那個不銹鋼保溫壺的壺身!
“嘭!!”
被洞穿的壺體被箭矢攜帶的恐怖動能帶離了原本的下墜軌跡,
如同一個被巨力抽飛的爛布口袋,狠狠地、帶著巨大悶響聲,釘在了貨架旁不到兩米遠的一堵結實的隔離墻上!
沒錯,釘在了墻上!
箭矢穿透了不銹鋼外層、內層、內部的緩沖層以及塞滿的腕帶,整個箭頭連同小半截箭桿深深沒入了墻體!
箭尾的翎羽因為巨大的沖擊力瘋狂地顫動著,發出“嗡嗡嗡”的高頻悲鳴,像是射穿目標后余怒未消的戰栗!
而被洞穿的保溫壺像個被釘在標本墻上的猙獰巨蟲,壺壁被撕裂出猙獰的口子,不銹鋼碎片微微卷曲外翻,內里的吸汗腕帶破洞而出,凌亂地垂掛下來。
它被那支奪命的長箭牢牢地釘死在了距離地面近一人高的位置!
整個過程,快若雷霆閃電!
從發現意外、搭弓射箭到保溫壺被釘死在墻上,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 壺體砸墻和釘入墻體的悶響,再混雜著弓弦的余音,如同沖擊波一般在瞬間相對安靜的俱樂部核心區炸開!
剛才還沉浸在自己練習或觀看別人射箭的會員、教練、服務生們,幾乎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極具沖擊力的動靜驚得猛地一激靈!
無數道目光,帶著茫然、錯愕、驚駭齊刷刷地聚焦到了同一個方向。
看著那個被釘在墻上的保溫壺。
以及壺身上那個駭人的、還在微微顫抖的箭尾!
緊接著,所有人又近乎本能地順著箭矢射來的方向望去。
最終定格在場地中央那個依舊保持著張弓射箭姿勢、長弓弓臂似乎還在微微嗡鳴、神色卻已然都恢復平靜的那年輕男子身上。
落針可聞!
整個射箭場仿佛被施加了群體靜默術,只有遠處公共區隱約傳來的弦音和箭矢入靶的聲音提醒著時間還在流動。
每個人都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銅鈴,臉上寫滿了“WTF?!”的表情。
“瑤瑤!!”
一聲破了音的、帶著無盡后怕和嘶啞的喊叫猛地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寂靜!
是齊悅瑤的二叔。
他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到了剛才事發點,他第一時間確認了侄女沒事。
齊悅瑤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雙手還保持著捧著飲料的姿勢,只是兩罐飲料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滾開。
她那張精致卻蒼白的小臉嘴微張。
望著剛才頭頂掠過的陰影最終釘在墻上的位置,整個人如同凝固住了,連呼吸似乎都忘了。
“瑤瑤!怎么樣?有沒有碰到哪里?!嚇死我了!嚇死二叔了!”
二叔蹲下身。
雙手顫抖著抓住齊悅瑤的小胳膊,上下下檢查著她的額頭、脖子、肩膀,尤其是心臟位置。
他的動作慌亂而用力,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襯衫后背也濕了一大片。
“沒…沒事…”
齊悅瑤似乎終于被二叔的搖晃和呼喊喚回了一絲神智,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極微弱地回答了一聲。
“天啊…”
那位女教練也沖了過來,滿臉的驚魂未定和劫后余生,聲音發飄。
“嚇…嚇死我了!齊悅瑤同學你千萬別緊張!放松呼吸,跟著我吸氣。”
她趕緊幫齊悅瑤順氣,眼神則敬畏地瞟了一眼墻上的“戰利品”和遠處的陳白榆,目光極為復雜。
李勁松整個人像是被那道驚世駭俗的箭光凍結在了原地。
他艱難無比地、仿佛轉動銹死齒輪一般,將自己的頭顱僵硬地扭動。
先是看向那堵被釘了一個窟窿的墻,以及那個像是被處決般釘著的保溫壺。
箭尾還在微微顫動的余韻,無聲地宣告著剛剛那一箭所蘊含的超越想象的穿透力、精準度和蠻橫霸道的力量!
然后。
他的目光轉回到始作俑者身上。
陳白榆此刻已經完全松弛下來,那柄仿古長弓被他隨意地低垂在腿邊,剛才開弓時用到的右手五指輕輕松開又握攏,仿佛只是拂去一點灰塵。
他那張俊朗卻帶著淡淡疏離感的臉上,此刻依舊沒什么劇烈的表情波動,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眼神投向了齊悅瑤的方向。
確認了她的位置和無恙,那眸光深處似乎才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紋,隨即又恢復成一潭深水。
周圍所有的驚嘆、后怕、議論,仿佛都成了背景的模糊噪點。
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