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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人,一定要靠自己

第234章:人,一定要靠自己!_開局掌控魏忠賢,先抄他一個億!__筆尖中文  人間四月芳菲盡,揚州煙花始盛開,這句詩一半是風流,一半是血淚。

  揚州的富庶天下聞名,而這份富庶,便如一朵開在懸崖峭峭壁上的秾艷花朵,根莖緊緊攫取著大明王朝的命脈,花瓣上則沾滿了無數看不見的血珠。

  瘦西湖的水一如既往地溫柔。

  春風拂過湖面,蕩開的不是漣漪,而是揉碎了的金子和碾成了粉的珠玉。

  湖上畫舫林立,其中最煊赫奪目的那一艘,名曰“不系舟”。

  此舟非舟,乃是一座可以移動的水上宮殿。

  三層重樓,飛檐斗角,檐下懸著百來盞琉璃宮燈,白日里看流光溢彩,夜里點亮則如繁星落于湖面。

  這便是兩淮鹽運使司下八大總商之首汪宗海的私產。

  今日,這艘“不系舟”上,兩淮八大家的家主一個不落地齊聚于此。

  然而,此刻水榭歌臺之上,卻彌漫著詭異的死寂。

  歌是《后庭花》,舞是綠腰舞。

  清倌人們水袖翻飛,眉眼含春,嗓音婉轉如出谷黃鶯。

  美酒是三十年的女兒紅,佳肴是窮盡江南水陸的珍饈。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畫卷,卻唯獨少了畫卷該有的生氣。

  主位之上,汪宗海,這位年過五旬兩鬢微霜,卻依舊精神矍鑠的鹽商領袖,正用象牙箸夾起一片剛出水的河豚白,慢條斯理地送入口中。

  他閉上眼,細細品味那入口即化的鮮美,仿佛世間再無他物能擾其心神。

  但在座的其余七人,卻無一人有此等雅興。

  他們的目光時而交匯,帶著探尋與恐懼;時而瞥向歌舞的伶人,卻視若無物;更多的是落在自己面前那只價值連城的白玉酒杯上,仿佛想從那琥珀色的酒液里看出自己的未來。

  壓抑不住的恐慌如瘦西湖的春日水汽,無孔不入,濕冷地浸透了每個人的錦繡袍服,直抵骨髓。

  松江府,人頭滾滾。

  蘇州府,血流成河。

  隨著一份份由密探快馬加鞭送來的名單,和那愈發清晰的,由那位年輕帝王親自朱批的不赦二字,所有人都明白了。

  這不是敲打,這是清洗。

  這不是殺雞儆猴,這是要將他們這群自以為與國同休的豪紳連根拔起!

  終于,一位姓周的鹽商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將酒杯頓在桌上,發出鐺的一聲脆響,讓那靡靡之樂都為之一滯。

  “汪公!”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絲顫抖,“怕是下一個就輪到揚州了!”

  這一聲,如同驚雷,炸碎了虛假的歌舞升平。

  絲竹聲驟停,舞姬們驚慌失措地跪伏在地,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汪宗海緩緩睜開眼,那雙本該因養尊處優而顯得渾濁的眸子,此刻卻清亮得駭人。

  他沒有看那失態的周姓鹽商,而是將目光掃過全場,將每個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有的人面如死灰,有的人手足無措,有的人則強作鎮定,但那微微顫抖的指節,早已出賣了其內心的驚濤駭浪。

  汪宗海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久居上位的傲慢與不屑。

  “周老弟,慌什么?”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蘇州那些織造商,不過是靠著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織幾匹綾羅綢緞,賺些脂粉錢。他們算什么東西,也配與我等相提并論?”

  他緩緩站起身,動作帶著刻意的沉穩,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眾人的心跳上。

  汪宗海踱步到船舷邊,一雙手卻在無人看見的角度,死死攥住了冰涼的檀木欄桿,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起一層青白。

  他的目光投向眼前的瘦西湖,穿過那層旖旎的煙波,看到的卻不是什么風花雪月。

  他看到的,是這畫舫之外,那些白日里游人如織的街巷深處,那些不起眼的茶館、酒肆、客棧里,可能早已潛伏著的一雙雙眼睛。

  那些眼睛沒有感情,只有利刃般的冰冷,它們屬于天子最忠誠的鷹犬——錦衣衛。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早已盤旋了千百遍。

  可是怎么跑?何時跑?揚州城四門看似大開,實則恐怕早已是一張無形的天羅地網。

  他只要稍有異動,會不會不等他出城,一柄繡春刀就已經貼上了他的脖頸?

  汪宗海不敢賭。

  他只能等。

  可現在人心已經散了,他若再不站出來說些什么,這艘“不系舟”今夜便會分崩離析。

  屆時,眾人作鳥獸散,目標分散,反而更容易被逐個擊破,而他這個領頭人必然是第一個被斬于馬下的祭品。

  所以,他必須演。

  汪宗海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將滿腹的寒氣與恐懼盡數壓下。

  再開口時,聲音卻出奇地洪亮,充滿了刻意營造的豪氣:

  “對于我等而言,規矩,就是我們定的!”

  他轉過身,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那目光帶著強大的壓迫感,讓人不敢直視。

  “諸位,想一想!我兩淮鹽業,系天下之命脈!每年四百萬兩鹽課,占了朝廷歲入的多少?這還不算孝敬給京里各位閣老、公公們的‘冰敬’‘炭敬’!漕運,糧道,哪一處沒有我等的銀子在里頭打點?這江南百萬灶戶,千萬百姓,靠誰吃飯?”

  這些話,他對自己也說過千百遍,曾經是堅信不疑的真理,如今從自己嘴里說出來,卻更像是說給鬼聽的空話。

  但汪宗海不能停,他的聲音愈發鏗鏘,如金石相擊,每一個字都用力地砸在眾人心頭,也像是砸在自己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膽子上。

  “他一個乳臭未干的少年天子,憑什么動我們?他敢動嗎?動了我們,鹽課誰來繳?漕運誰來保?這江南百萬張嗷嗷待哺的嘴,他拿什么來填?屆時天下大亂,烽煙四起,他那把龍椅還坐得穩嗎?”

  問出最后一句時,汪宗海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背后已是一層細密的冷汗,被湖上的夜風一吹,涼得刺骨。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也確實起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原本惶惶不可終日的眾人,眼中漸漸重新燃起了光。

  是啊,法不責眾,利可綁國,這向來是他們無往不利的護身符!

  看著眾人被煽動起來的虛假勇氣,汪宗海心中涌起的卻不是得意,而是一陣刺骨的悲涼。

  他成功了,他用一個自己都信不了的彌天大謊,暫時穩住了這群即將被送上屠宰場的肥羊。

  而他們居然信了。

  “汪公說的是!”立刻有人附和,“我等與國同休,那小皇帝不過是想敲一筆竹杠罷了!斷不敢真的魚死網破!”

  “沒錯!想我等八家聯手,京中哪位閣老敢不給三分薄面?他朱由檢難道還能繞過內閣,繞過整個朝堂不成?”

  氣氛似乎又熱烈了起來。

  聽著這些應和,汪宗海的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冷笑。

  與國同休?好一個與國同休!

  他心中最后的一絲僥幸在這一刻徹底被掐滅。

  汪宗海徹底明白,不能再等了。

  等蘇州的消息?

  那些朝中重臣此刻恐怕早已將自己撇得一干二凈!

  再等下去,自己就會被這群蠢貨死死綁在這艘注定沉沒的大船上,一同葬身湖底!

  他必須立刻就跑!

  然而,在這片附和聲中,坐在次席的李姓鹽商——李明誠,卻始終緊鎖著眉頭。

  他看著汪宗海那雄姿英發的背影,心中卻是一片冰涼。

  汪公,你還是在用先帝爺時的老眼光,看待這位新君啊。

  酒過三巡,汪宗海重回主座,那番話似乎耗費了他不少心神,他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但眼角的余光卻在不經意間,頻頻望向東北方的通州。

  那眼神深處一閃而逝的陰鷙,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與他方才表現出的豪邁截然不同。

  李明誠看在眼里,心中暗嘆一聲,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他舉起酒杯,朝著汪宗海遙遙一敬,姿態放得極低。

  “汪公高瞻遠矚,我等佩服。只是…”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組織著措辭,“小弟以為,今時,或與往日不同。”

  滿堂的喧囂,因他這一句“不同”,再次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疑惑,有不悅。

  李明誠只覺得如芒在背,但他知道,有些話,不得不說。

  “諸位請想,”他苦澀地笑了笑,“這位新皇,登基不過兩年。他做了什么?先是雷霆手段,旬月之間便鏟除了晉商八家,期間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猶豫?可曾有過半點對朝局動蕩的顧忌?

  再看這次,蘇州、松江,說殺就殺,說抄就抄,所用之人皆是錦衣衛的緹騎與他自己的親兵,何曾通過三法司,何曾走過吏部的條陳?”

  “這…這說明了什么?”

  李明誠的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怕被窗外的風聽了去:“說明這位皇爺,他…他根本不按規矩來!他要的不是錢,是命!是要將我等這些在他眼中的寄生之蟲,徹底碾死、焚燒,不留一絲痕跡!”

  “胡說!”汪宗海身旁一人怒斥道,“李明誠,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李明誠恍若未聞,只是死死盯著汪宗海,眼中帶著一絲哀求:

  “汪公,殷鑒不遠,就在夏后。我等雖富可敵國,但終究是商賈之身,與皇權相抗無異于以卵擊石啊!依小弟愚見,不如…不如破財消災。

  我等聯名上書,自請報效百萬軍餉,再將近些年的賬冊…整理一番,獻上去,以示我等絕無二心。興許,還能求得一條生路。”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獻出賬冊?那豈不是將刀柄親手遞到人家手里!”

  “姓李的,你是昏了頭了!賬冊一出,咱們有一個算一個,誰能干凈?!”

  “我看你是早就想降了!軟骨頭!”

  汪宗海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冷冷地看著李明誠:“李老弟,你是想讓我等學那沈萬三,將萬貫家財獻給朱元璋,然后換一個發配云南的下場嗎?”

  李明誠面色慘白,嘴唇翕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知道,沒人會聽他的。

  這些人,被安逸和權錢腐蝕得太久,早已失去了對真正危險的嗅覺。

  李明誠心中一片絕望,袖中的手卻悄悄握緊了一卷早已備好的,真正“干凈”的賬冊和一份厚禮的清單。

  他已經決定了,宴罷就遣心腹快馬加鞭,繞開官道直奔蘇州,去試著敲開皇帝的大門。

  跪舔或許屈辱,但總比死了強。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個始終默不作聲的身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坐在末席的錢德。

  錢家在八大家中資歷最淺,實力也相對最弱。

  錢德此人平日里極為低調,今日更是從頭到尾只顧著一杯接一杯地飲酒,仿佛眼前的一切爭論都與他無關。

  他長相普通,身材中等,丟在人堆里都找不出來,唯有一雙眼睛在酒意的熏蒸下,顯得格外幽深。

  “錢老弟,”汪宗海的目光轉向他,“你一言不發,可是有什么高見?”

  錢德的遠親,是錢龍錫。

  這層關系,讓他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更懂得,什么叫做天威難測。

  他聞言,緩緩放下酒杯,醉眼迷離地環視眾人,然后,竟是低低地笑了起來。

  “高見?不敢當。”他的聲音帶著酒后的沙啞,“汪公是擎天玉柱,李公是識途老馬,我錢某人不過一介酒囊飯袋,哪有什么高見?”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給自己又滿上一杯,舉向眾人,似是敬酒,又似自嘲。

  “《莊子》有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諸位,我等今日還能在此同飲,已是幸事。至于明日…明日酒醒,身在何方,誰又說得清呢?”

  說完,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后對著汪宗海長揖一拜:“汪公,錢某不勝酒力,先行告退。諸位,請盡興。”

  言罷,他竟真的轉身,頭也不回地朝船下走去。

  眾人面面相覷,皆被他這番莫名其妙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

  “瘋言瘋語!”

  “我看他是嚇破了膽!”

  汪宗海看著他踉蹌離去的背影,雙眼微瞇,閃過一絲寒光,他不在乎錢德的去留,他在乎的是,這個人動搖了軍心。

  李明誠的投降論,已讓他不快;錢德這番看似醉話的“相忘于江湖”,更是讓他感到被拋棄的孤立。

  他心中清楚,這艘“不系舟”看似穩固,實則早已人心離散,各尋生路,他汪宗海,不過是眾人推出來頂在最前面的那個靶子。

  他必須再做些什么,穩住這些人。

  這些人,不僅是他的盟友,更是他萬不得已之時的…墊腳石。

  而另一邊,錢德走下畫舫,踏上小舟,晚風一吹,他眼中的醉意頃刻間消散得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是徹骨的清明與冷酷。

  相濡以沫?何其謬也!

  他心中冷笑。

  那艘華美的畫舫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具即將沉沒的華麗棺材。

  而汪宗海、李明誠那些人,不過是躺在棺材里爭論著該用什么姿勢迎接死亡的將死之人。

  他早已布置好了后路!

  一路,家中最親近的子弟攜帶三成家產,已經扮作商隊,從陸路轉水路,直奔福建,那里有他早已用重金買通的鄭芝龍的部下,會安排他們登上前往倭國的商船。

  二路,另外三成家產則由另一批心腹偽裝成香客,分批南下,經由廣州出海,目的地是南洋的呂宋。

  最后一路,也是最危險的一路,由他親自帶著剩下的核心財寶,等待一個最佳的時機,從揚州直接入海,金蟬脫殼。

  至于他那位倒了血霉的遠親錢龍錫?早就教會了他一個道理:在這世上,靠山山倒,人,一定要靠自己!

  什么朝廷,什么盟友,都是狗屁。

  “不系舟”上,錢德的離去讓氣氛愈發凝重。

  汪宗海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能再任由這種頹喪的情緒蔓延下去。

  他拍了拍手,示意曲樂再起,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胸有成竹的笑容。

  “諸位,不必理會那膽小如鼠的錢德。也莫要因李老弟的幾句憂心之言,便自亂了陣腳。”

  他的聲音再次變得沉穩,充滿了安撫人心的力量。

  “我等與蘇州那些人最大的不同,不僅僅在于財力與人脈。”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神秘地壓低了聲音,“更在于,我等,有后路。”

  “后路?”眾人精神一振,齊齊望向他。

  汪宗海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不經意地透露道:“諸位安心。京里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就算…我是說就算,真到了萬不得已的那一步,大不了咱們就出海!”

  他大手一揮,指向煙波浩渺的遠方,豪情萬丈。

  “這天下那么大,離了他朱家的天下,我等就活不下去了嗎?走私的海商,倭國的將軍,南洋的紅毛夷,哪一個不喜歡我等的銀子?到了海上,天高皇帝遠,我等依舊可以做一方豪強,逍遙快活!”

  此語一出,猶如給眾人打了一劑強心針。

  是啊!

  出海!

  這個念頭在很多人心中都曾一閃而過,但誰也沒有汪宗海這般說得如此篤定,如此輕描淡寫。

  仿佛出海建業,不過是換個地方做買賣一般簡單。

  一瞬間,眾人緊繃的心弦都松懈了下來,李明誠眼中的絕望也消退了些許,是啊,哪怕投降不成,還有這條路可走。

  恐懼,源于無路可退。

  一旦有了一條看似光明的退路,哪怕只是畫餅充饑,也能讓人重新生出勇氣。

  “汪公英明!”

  “不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我等敬汪公一杯!”

  畫舫上的氣氛終于第一次真正地熱烈了起來,充滿了劫后余生的虛假喜悅。

  每個人都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新世界里開疆拓土,重鑄輝煌的未來。

  汪宗海滿意地看著這一切,端起酒杯,與眾人一飲而盡。

  瘦西湖上,宴席將散。

  眾人帶著虛假的安心與希望,紛紛告辭。

  汪宗海站在船頭,目送著一艘艘小船散入夜色之中,夜風吹拂著他的衣袍,讓他看起來像極了一位運籌帷幄的統帥。

  當最后一艘小船也消失在視線里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只剩下無盡的冰冷與疲憊。

  汪宗海緩緩回過頭,看向空無一人的甲板,那些狼藉的杯盤,仿佛在嘲笑著方才的狂歡。badaoge/book/146054/5476209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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