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家有云:靈脈淤塞者不得法!
意即靈脈不通之人,連最基礎的積聚靈氣都做不到,哪怕有最上乘的道法擺在眼前也無從修煉,根本入不得修行之門。
按照遇仙宗長老們的說法:人身有三百六十五條靈脈,上古天生道體的修家,三百六十五條靈脈具皆貫通,修煉任何法門都輕而易舉,甚至很多法術都能不修而成,謂之神通。
當此之世,天地元氣渾濁,遠不如上古靈機充沛精純,再無人能擁有三百六十五條靈脈具足的天生道體。
凡俗眾生靈脈皆淤塞不通,也不得修行,只有極少數得天地靈氣所鐘之輩,生而有靈脈貫通,方可踏入道途,更有那萬里挑一,鳳毛麟角的人物,天生有四五十條靈脈,一入修行,便勢如破竹,被大派視為仙苗,百般愛護。
陳乾六上一世能夠得五柳仙師授箓,中年拜入遇仙宗,便是因為他有一條靈脈。
五柳仙師和遇仙宗長老都檢驗過,皆判定他身具的乃是一條殘脈,并不完整,五柳仙師修為不夠,并未檢驗出來他身懷何種靈脈,遇仙宗長老則是懶得給他仔細檢查,畢竟只得一條靈脈,還是殘缺,資質已經差至極矣。
知道自己止得一條靈脈,還是條殘脈,陳乾六還曾悵然良久,感慨自己不是天選之人,白白穿越了一回。
后來成婚,倒是老妻替他細心驗看過,說是一條春葳靈脈,份屬于甲木一系,只是因為本來殘缺,他早年又苦修六合煉氣訣,此法粗劣,又跟靈脈屬性不合,壞了靈脈的根底,所以修行艱難。
那時候陳乾六已經年近五旬,早就認命,知道自己天生資質太弱,即便是入門就得傳上法,只怕成就也高不去什么地步,縱然煉壞了根底,也毫無波瀾。
陳乾六良久之后,微微覺得心頭一松,身上似去了無形塊壘,他一直都擔心,自己資質太差,哪怕重修一世,也未必能夠在修行一途走出多遠。
如今重修一世,比上一世早了近三十年煉氣有成,至少…不會再止步煉氣二層了。
陳乾六剛剛突破,真氣不穩,知道此時不合再行煉氣,容易走岔經脈,凝神半晌,仍舊以意念代替毛筆,以空氣代替黃紙,繼續練習符箓之術。
這一次畫符異常得心應手,起念如龍,氣貫長虹,著意如虎,奔嘯風生,行符如江河,滔滔不絕,收竅如萬里青山,凝重沉穩。
他雙眼睜開,眼前一道幻字符凝住虛空,宛如實質,此乃“心符”之術,亦是法術的根基,他上輩子縱然有煉氣二層的修為,仍舊不曾修成功,沒想到這一世,重修三年,煉氣初成,居然有如高山流水,順勢而成。
陳乾六嘆了口氣,又哈哈一笑,心情復雜,難以描述,一抖衣袖,收了這道幻字符箓,忽然聽得前院有嘈雜聲音,心頭好奇,反正此時情緒紛亂也沒法修煉了,循聲而去。
陳家前頭的大院子,擺著一頭黑乎乎的僵尸,里三層,外三層圍了不少的鄉親,大家都看著院子里的僵尸交頭接耳,嘈雜蠅語,有人驚訝興奮,有人駭疑惶恐。
陳乾六也嚇了一跳,心道:“怎會出僵尸了?”
他并無湊上前的打算,僵尸乃是邪物,天生腹內孕育一股淤積尸氣,尋常人沾染,高低要大病一場,嚴重的甚至會一命嗚呼,奔赴黃泉,他縱然有修為在身,受一口尸氣,也要打坐半日,方可驅除,浪費修行的光陰,這般熱鬧不看也罷。
陳乾六也知道勸不住人,他年紀太幼,人微言輕,勸人不看這般熱鬧,只會被調侃是個慫包,自討沒趣兒。
陳乾六扭頭就走,打算回去多畫一些驚字符,若是有人中毒,可給鄉親偷偷驅散尸氣。
走到后面,忽然感覺有些肚餓,這才想起家中丫鬟已有一日沒來送餐了。
他在這個世界,乃是陳家村第一大戶的庶子,母親早亡,排行第六,故名乾六,雖然有個丫鬟,但早就不拿他當主子了,時常去二哥的院子玩耍,一日半日不來看他。
上一世,因為陳乾六墜樓,這個丫鬟挨了一頓打,就此撥給他二哥了。
他苦讀詩書,名聲鵲起于鄉里,有神童美譽,那個丫鬟曾托人詢問想要回來,陳乾六一口拒絕,再以后就沒見過這個丫鬟了,不記得這個丫鬟后來什么下場。
重生回來,陳乾六有許多大事,也不想跟一個小丫鬟置氣,自去廚房尋找吃食。
到了廚房,見下人們來來往往,頗為忙碌,陳乾六也不覺有些好奇,心道:“平時廚房也不會如此熱鬧,難道家里來了客人?”
他畢竟是家中的少爺,出入廚房也沒人管,摸了兩個饅頭,揣了一條蒸好的臘肉,也不回去住處,做為家中不受重視的庶子,又沒有了親娘,在家中頗受憋屈,住的地方也陰暗難耐,他平時并不喜歡在房中呆著,尋了一株大樹,爬了上去,躲在樹上,一口臘肉,一口饅頭,吃的甚香甜。
這一世,陳乾六已經不打算再走科舉道路了,也無所謂文名與否,沒有了神童的光環必然窘迫,但他也不在意,反正如今煉氣術第一層修成,有了自保之力,再過些時日就打算離家出走,去尋找上世聽聞的幾樁機緣。
陳乾六吃了一個饅頭,正要去咬第二個,手上一松,饅頭就不翼而飛,一個清脆的聲音問道:“你是靈門的徒弟?”
陳乾六嚇了一跳,扭頭回望,樹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個小女孩,約莫十二三歲年紀,一身淡黃的衣衫,笑靨如花,眉目如畫,正單足踏在一根不過手指粗細的樹枝上,隨風搖擺,起伏飄蕩,手里拿著一個饅頭,豈不正是他的?
不卑不亢的答道:“我是陳乾六。”
“你是誰?我怎么從未見過?”
少女格格笑道:“我是住在附近的狐仙,見陳家有熱鬧,過來瞧看。”
她咬了一口饅頭,銀牙如貝,一雙眼睛滿足的彎彎瞇起,可愛絕倫。
陳乾六心道:“若非我三世為人,上輩子還修過仙,怕不是就相信你了。”
大多數妖怪不得正宗心法,純憑天賦修行,煉的都是一口濁氣,妖氣沉穢渾重。
這個少女身上道氣盈然,絕無半分妖氣,怎么可能是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