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三章取士必以德行為先_狀元郎__筆尖中文 次日一早,蘇錄和一干同窗前往州衙,報名參加科試。
科試雖然只是鄉試的預備考試,審查的嚴格程度卻遠超之前的童試。
一來,因為它是朝廷選拔官員的‘入口關’,之后的鄉試在省城,會試在京城進行,根本沒有條件對下面州縣的生員進行審查。所以科試事實上是替后面的鄉試,甚至會試進行把關。
二是朝廷三令五申,提學官科考時,當‘慎應試之選,取士必以德行為先;如徒工文辭、行簡無恥者,勿使濫進場屋’。因為‘如生平果系孝悌廉讓,自然做官時不貪不欺,盡忠竭節’。
所以‘遇試先查德行,須有實跡,方許入場’。意圖從源頭上篩除品行不端、空談無實者,保障統治根基。
所以考生報名時,除了戶籍學籍憑證外,還需要提供三份擔保證明。
一曰‘里鄰結狀’,要求考生的同里鄰居,一起證明其‘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的實跡,比如是否奉養長輩、和睦鄰里等。
這就要求秀才們平時搞好鄰里關系,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為社會做出表率。要是整天不養老子娘,跟鄰居打架,就甭想開這個證明了。
就算平時比較注意,每逢考期臨近,秀才們也得請街坊鄰居吃飯,每人還得發點雞蛋,請他們在結狀上按手印。
這對蘇家四人來說很簡單,二郎灘都是自家人,蘇有金早就回去給他們幾個請過客,出好證明了。
第二份證明是‘師生互結’。要求同校生員、教官聯名擔保,對考生在學期間,是否遵守學規、品行端正進行佐證。
蘇錄等人在合江落腳的時候,便請海教諭出了這份證明。
還有第三份曰‘官吏印結’,由考生所在州縣官府,從行政層面核查考生有無大過。
所謂‘大過’有十,一曰不孝,奉養有缺、語言忤逆;二曰不友,凌辱尊長、殘薄骨肉;三曰不恥,酗酒敗德、攜妓宣淫;四曰不睦,強買田宅、私債準折;五曰不守,出入公門、為人請托。
六曰不端,賭博營利、唆訟害人;七曰不遜,結黨挾官、恃才慢長;八曰不恭,營私舉惡、挾讎阻善;九曰不謹,攬包差糧、武斷鄉曲;十曰不重,雜處下流、卑污茍賤。
這十種過錯,普通百姓犯了,謹慎敦厚的人都羞于與他們交往,更何況是士人呢?
所以只要犯一過,官府就不會出具‘無過錯證明’,你就報不了名…
而且按照規定,官府是要派人走訪核實,才能給開出證明的。至于何時走訪,何時能核實,那就得看相公懂不懂事了…
當然以蘇家在合江今時今日的地位,懂事的自然是縣里。禮房張司吏早早就將四份蓋好大印的證明,送到了蘇家門上。
州衙禮房。
這會兒,絕大部分生員都已經報完名了,不用排隊,直接就可以辦理。
聽說小三元一家來報名了,蔣司吏趕緊從里間出來,一面讓人趕緊辦理,一面請四人入內奉茶。
“你們可算回來了,老公祖這幾天翹首以盼,生怕你們趕不上趟。”蔣司吏松口氣道。
“勞老公祖和蔣先生掛念了,實在是路途遙遠啊。”蘇錄笑道。
“及時回來就好,正好還有兩天休息休息上考場。”蔣司吏笑道:“當然,以諸位的才學肯定沒問題的。”
“承蔣先生吉言。”蘇家眾人笑道。
蘇錄又問:“老公祖可在衙中?得趕緊去報個到,省得老公祖掛念。”
“在的。”蔣司吏笑道:“我幫你通傳。”
“有勞了。”蘇錄感謝道。
簽押房門口。
“哈哈哈,弘之啊,你可算回來了!”盧知州滿臉笑容地迎接蘇錄。
“弟子來遲,讓先生掛念了。”蘇錄趕忙作揖行禮。
“那可不,為師這幾天牽腸掛肚,都想派人去尋你了。昨天聽說你回來,這才放下心。”盧知州親熱地與他把臂入內。
“昨日進城已是下午,岳父大人和朱世伯又過去了,只能著人來跟老師稟報一聲,真是罪過。”蘇錄解釋道。
“聽說你岳父要高升山西臬臺了?”盧知州笑容愈加親密道。
“我也是昨晚剛聽說的。”蘇錄笑道:“岳父說多半是酬修河之功,不知先生此番能得什么賞賜?”
“我不會有了。”盧昭業擺擺手,很有自知之明道:“去歲破格提我這個知州,就是為了讓我好好修河的。修好了是應該的,沒有一事二賞的道理,修不好就該我背鍋嘍。”
他也沒坐回大案后,而是挨著蘇錄,坐在靠墻的一溜官帽椅上。
長隨奉茶后,盧昭業羨慕道:“你岳父是朝廷倚重的干臣,到哪都是帶著任務去的,現在河一修好,馬上就提升。不是我這種邊角料能比的。”
“先生今日之成就,已經足以令人敬仰了。”蘇錄真誠地安慰他道。
“倒也是。這十年來沒聽說過,監生出身能當上知州的,何況我還是例監。”盧昭業也頗為自豪地伸直了脖子,旋即又輕嘆一聲道:
“不過這也說明,我的仕途到頂了。唉,五十知天命,圣人誠不我欺…”
“先生才五十有一,正是拼的時候呢。”蘇錄鼓勵他道:“指不定干滿一任,就會提升。”
“不指望了。”盧昭業卻苦笑著擺擺手道:“說不定我連一任都堅持不下來。”
“怎么,遇到什么難處了?”蘇錄忙輕聲問道。
“還能有什么難處?沒錢唄。”盧昭業嘆氣道:“只要有錢,什么官都好做;只要沒錢,什么官都難當。”
“我可算知道賈一旦為什么忽然孝心發作,非要辭官回家侍奉老母了。”他氣不打一處來道:“因為州里已經揭不開鍋了,修河拉了一腚的饑荒。鎮守太監韋公公又年年加派,他是劁豬割耳朵——兩頭受罪,頂不住才要跑路的!”
盧昭業說著狠狠啐一口道:“明明是讓我來頂缸的,還訛了老子一大筆孝敬,真他媽不當礽子!”
“太難為先生了。”蘇錄一陣無語,果然命運所有的饋贈,都已經暗中標好了價碼。
“是啊,難死我了都。”盧昭業吐出長長一口濁氣道:“去年我是求爺爺告奶奶,瀘州城的七大家都借遍了,連你家都借了一千兩銀子,這才勉強能過關。”
“結果剛轉過年來,韋公公又派人來說,今年還得準備兩千兩黃金…干脆要了我的老命得了!”說著兩腿一蹬,雙目發直道:
“就算我今年再把瀘州刮地三尺湊給他,明年怎么辦?唉,我看我也學賈一旦辭官得了…”
“先生,還非得對太監有求必應嗎?”蘇錄輕聲問道。
“韋公公說了,湊不起錢來,劉公公就會撤了他。但他被撤之前,一定會把我們這些知府知州都收拾了。”盧知州無奈道:“到時候可就不光是丟官了,弄不好還得坐牢。”
鎮守太監管著各省的錦衣衛,負責監視官員,盧知州這種平素就‘不太檢點’的,肯定有一堆把柄在人家手里。
“弘之,你素來足智多謀,”他巴望著蘇錄道:“有沒有什么搞錢的法子,指點一下為師。”
看來他還是舍不得自己辛苦掙來的知州官帽。
“…”蘇錄沉吟片刻,緩緩點頭道:“有的。”
“快講。”盧昭業登時眼前一亮。
“就是先生修的赤水河,那可是一條黃金河。”蘇錄自信一笑道:“只要善加利用,保證財源滾滾。”
“你細說。”盧昭業胳膊支在茶幾上,支棱著耳朵把頭探向蘇錄。
“老師請看。”蘇錄便指著盧昭業的茶杯道:“這是四川,奇缺鑄錢的銅和鉛,但井鹽多得像不要錢。”
又指著自己的茶杯道:“這是貴州,產銅和鉛,卻不產鹽…一斤鹽的價格是瀘州的數倍。”
說著他用中指和食指指著兩個茶杯道:“兩地相距不過數百里,卻因為山路險峻,鉛和銅運不出去。鹽雖然能運進一些,但靠著人背馬馱,價格奇高,整個貴州苦缺鹽久矣。”
最后他蘸一點茶水,在兩個茶杯間畫上一道水線相連,沉聲道:“但現在有了赤水河,可就連起來了!”
“嗯。”盧昭業摸著頜須點點頭,問道:“你的意思是,可以通過這條赤水河互通有無?”
“是的!”蘇錄重重點頭道:“學生閑來無事粗算過,一條歪屁股船去程運鹽,返程運銅鉛,一個往返便可得利百兩以上!”
“這么賺的嗎?”盧知州倒吸冷氣道:“一年跑上個上千船,還不得掙個十萬兩?!”
“船次多了可能就獲利沒那么高了,但七八萬兩應該不成問題。”蘇錄笑道:“這么賺錢的買賣就在身邊,先生卻在哭窮,實在是太本分了。”
“你小子反天了,敢說老師笨?”盧昭業高興地大笑起來,笑完了又發愁道:“但你這買賣可太難做了,不然早就有人干了。”
“確實,”蘇錄點頭道:“販鹽需要鹽引,銅鉛也禁止民間販運,所以到現在也沒有人干這個買賣。”
說著他對盧昭業笑道:“但老公祖可是官啊。”badaoge/book/71233/5529546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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