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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刁鉆的考試

第一百七十四章刁鉆的考試_狀元郎__筆尖中文  大家還沒什么交情,而且蘇錄二人還有可能被退學,所以學生們簡單聊了幾句,就回過頭去抓緊時間溫書了。

  正如那劉先生所言,他們得使出吃奶的力氣學習,好好考試爭取不留級…

  蘇錄和朱子和沒有拿出書來,兩人都微閉著雙目,仿佛老僧入定。在正意齋眾人看來,這應該是沒想到開學就要大考,兩人在調整情緒呢。

  盞茶功夫后,所有學生到齊。

  少頃,云板響起,那位劉江劉大川先生,便抱著卷子進來正意齋。

  蘇錄進入鶴山書院后的第一場考試,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迎面而來。

  這也是決定他能不能留下來的一考…

  劉先生宣布,考試時間兩個時辰,要比太平書院長一些。

  試卷發下來,蘇錄一看題型倒是一樣,帖經墨義加一篇制藝,只是不再分作兩場。

  而且太平書院先生出題,帶著山里的醇厚之氣。這里的每一道題都透著大城市的刁鉆和不友好。蘇錄終于明白,山長那些不做人的想法都是哪來的了…

  譬如這道——‘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皆熟矣。’

  六個空,就三個字‘皆熟矣’!你就填去吧,保準一填一個不吱聲。就算把四書都背過了,你也很大概率填不上來。因為句子本身就很生僻,給的信息又太少,很難從記憶中勾取相關的信息。

  而且就算你能想起來,這一句出自《孟子告子上》,也大概率會因為記憶不牢固,漏寫大量虛詞中的一兩個,甚至可能寫出別字。

  這里考察背誦的標準,比別處高出了一大截。只有真正將四書爛熟于胸,回憶時如掌中觀紋的學生,才能準確作答。

  不過這難不住蘇錄這種卷王,他掃一眼題目,便迅速在記憶宮殿中定義到了原文,提筆寫道——

  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時,皆熟矣!

  其余十九道帖經題也沒一道好相與的,要么是這種信息極少,且沒什么特點的句子。要么是些注疏少及、語境隱晦的生僻原文,要么是那些容易混淆的句子。

  等你好容易做完二十道帖經題,再往下一看,好家伙,墨義更難…

  比如第一題——‘有朋自遠方來’之‘朋’,與‘燕朋逆其師’之‘朋’,是否均指‘友’?

  答案為否。因為‘朋’的象形是兩鳥并列,本義為‘同類相聚’,而非‘友’。

  ‘有朋自遠方來’的‘朋’是‘認同道義的善友’,‘燕朋’的‘朋’是‘聚在一起無意義游樂的人’。

  考生若不知‘朋’的象形淵源,容易誤認兩‘朋’均為‘友’。就算通過審題,能蒙個‘否’出來,給不出正確的理由,一樣不得分。

  這還算好的呢,只要掌握一個較生僻的知識點,就能正確作答。后頭還有更恐怖的,比如最后一道——

  《中庸》‘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問:朱注‘誠明一也’與程子‘誠明異’是否矛盾?

  答案自然是不矛盾,誰敢說程朱理學的兩位門面人物互相矛盾?

  但如果沒讀過《中庸或問》中的‘誠明雖二,然誠者明之體,明者誠之用’,就不會明白程子側重本體與工夫的差異,朱子則強調‘體用一源’,雙方只是側重點不同。

  所以正確的答案是——

  程子‘辨異’,欲使常人知教之必要。因為我非圣人,所以需從‘明’入手。

  朱子‘求同’,乃令學者知學之可至。雖從‘明’入,終可至‘誠’,與圣人同。

  二者共同完成對‘性教一貫’之闡發,互為支撐,所以并不矛盾。

  回答這么一道問答題,幾乎是做了一篇小八股。甚至還他么超綱了,坑爹呢這簡直是!

  而且因為兩場考試合二為一,你如果在帖經墨義上耗時太多,注定會導致最后的壓軸大戲——制藝的時間就不夠了。

  倉促間,勢必辭理全崩。

  總之,怎么不做人怎么來…

  就連蘇錄也用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做完了二十道帖經、十道墨義。又用了一刻時間,將答案工整謄抄到答題卷上,這才轉向最后一道大題——

  ‘子噲不得與人燕。’

  蘇錄一直以來的習慣,都是一拿到卷子,就先看下最后一題。也不用刻意思考,在回答前面的題目時,大腦就會在后臺預先調集相關的信息,甚至進行簡單的預處理。

  這樣等他正式做題時,就不用挖空心思去冥思苦想,直接便可以上手!

  此句語出《孟子·公孫丑下》,是一道典型的‘單句截下題’,所以需結合上下文義理展開論述。如果只論述題目,文章便會義理殘缺,文辭再好都不可能得分。

  其全文曰:‘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于子噲。’

  說的是燕王噲禪位于相國子之,導致齊國趁機入侵,燕王噲被殺,子之被擒的事情。

  孟子是在批判燕王君臣雙方,一個敢讓位一個敢接位,所以破題時必須兼顧,不能只批判燕王。

  思考至此,文章便在蘇錄腦海中成型了。

  他不禁有些訝然,這題目出得實在是中正平和,可以讓每個考生都盡情發揮出自己的水平。

  比起前面刁鉆古怪的帖經墨義題,簡直不像一個人出的…

  也許就不是一個人出的。

  他收攝心神,快速將腹稿落在了草稿紙上,然后有條不紊地修改文字排比格律用典,一切步驟都精密如鐘表。

  當他檢查謄抄完畢,全齋所有學生都還在悶頭疾書中…

  劉先生看到這個新來的學生,已經在收拾文具了,不禁有些同情,看來這孩子會的不多呀…

  唉,這些外校生家里,將轉學作為進鶴山書院的終南捷徑。

  可是當初你考不進來,就是因為水平不夠。現在轉學進來,難道水平就夠了嗎?一樣會被打擊掉所有的自信,很快就被掃地出門的。

  可惜蘇錄閉目養神,看不到劉先生的表情,更體會不到他豐富的內心戲…

  又過了一刻,劉先生看到另一個新來的學生也擱下了筆…唉,這個應該會得多點,但是也有限。

  兩刻之后,院中響起云板聲。

  雖然學生們已經全都放下了筆,但循規蹈矩慣了的劉先生,還是按慣例道:“停筆。”

  然后鄧齋長便起身收卷,將三十份答題卷整齊摞放,交給先生。

  因為蘇錄坐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所以他的卷子摞在了最上面。

  劉先生掃一眼他的卷子,卻沒看到料想中的大片空白,反而看到了一行整齊、無可挑剔的姜字體。卻又不像印刷體那樣死板僵硬,毫無生趣,倒像是最規整的高粱垅畝,行距齊整、橫豎有秩而生機暗藏!

  引得他不由自主細看起此中書法來,只見單字骨架勁挺中透著骨力,似能承風而立;撇捺舒展如高粱新葉,順勢鋪陳卻收放有度,尾端鋒棱微露,利落如葉片尖芒!

  通篇觀之,字若成排高粱,各展姿態而氣脈相連,瘦硬間顯溫潤,勁健中含秀逸。既得北碑骨力,又兼南帖韻致,在墨香里透著豐收的莊重與舒展。

  劉先生當然知道,哪怕是館閣體,練到一定程度,也依然會發展出自己的風格。事實上,幾乎所有書院學生都家學淵源,自幼苦練書法,但都拘泥于前人的窠臼,如這少年一般,由極嚴整處生發出自己獨特調性的,卻是絕無僅有。

  練字的人都臨仿法帖,字字學古,但能寫出自我的卻極少。不仿古則無格局,不自我則無格調。書法無格局不能立,無格調不能成。但‘立格容易成調難’,是以字寫得好的人很多,能成家的卻極少…

  劉先生便是眾多有格無調者中的一員,然不成調,寫字永遠只是追摹,而不是表達自我的創作!

  這種生機勃勃,渾然天成的字體,是多少寫字高手苦求不得的?只要假以時日,加以精進打磨,就可以登堂入室,自成一派了…

  唉,羨慕啊…劉先生嘆了口氣,有些想哭。為什么自己渴望的東西,總是出現在周圍人身上,卻從來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哪怕一次也好啊,讓我也嘗嘗成功的滋味…

  學生們見先生又在那發呆了,也不催他,就這么靜靜地等著他回過神來。

  只有蘇錄和朱子和面面相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心說這一班師生啥情況啊?是不是該給先生叫叫魂兒?

  好一會兒,門外響起喧鬧聲,有誠心齋的學生往里看了一眼,在門外調笑道:“劉先生又神游天外咯!”

  “哈哈哈!”一群小崽子的哄笑聲,終于把劉先生喚了回來。

  見自己又當眾出丑了。劉先生不禁感到惶恐,這樣下去,怕是連最后的體面都留不下…

  “先生,別理他們。”正意齋的學生們七嘴八舌道:“你只是失眠,只要睡個好覺就沒事了!”

  “哦,下課吧…”劉先生卻絲毫沒感到安慰,反而愈加悲哀,抱著卷子落荒而逃。

  劉先生一走,鄧齋長便拍案而起,沖出齋堂,朝著剛才刺激劉先生的學生怒喝道:

  “李宗勝!你再敢刺激我們先生,我豁上書不念了,也要揍你!”badaoge/book/71233/54514563.html

  請: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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